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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清风明月,尘世漠染(古风,师门)[第1页]

作者:漠冷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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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越馆立世千年,不乏弟子惊才绝艳。然璞玉不琢,难以成器。最严苛的打磨,才能成就最卓然的人生。




这里阁主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回头看自己写的东西觉得十分幼稚
因此决定修文重发
之前的帖子如果挖坟的人太多会考虑删掉
新帖会尽快赶上进度
欢迎新老朋友前来做客
郑重艾特一下我家才子刺猬殿下@顾程敬
顺便一夸我家这位小殿下@顾程敬 的作图水平
高调炫耀镇楼图,辛苦桃子宝宝@顾程敬
(重要的人要艾特三遍,你们懂的)
《清风明月,尘世漠染》
清歌碧盏拨素弦,尘寰万里谈笑间。
风送凡鸟升碧落,世隐蛟龙腾九天。
明鉴无痕映飞雪,漠北狂沙寂夜寒。
月照倾越书恩怨,染指江湖凌云巅。
饮尘
人生如浮尘,何处寻梦,饮尽沧桑,始到终
济世悬壶剑未锋,陌上闻笛满洛城。
修罗剑气日初落,凌云血色月未明。
纵横江湖引君啸,寒照破晓夜尚浓。
死生终是云南客,九陆繁华名半生。
沈裔辰,他一袭白衣运筹帷幄,淡定自如;他十指修长,轻抚古琴,坐忘湖心之亭;他暗夜密杀,匡扶正义;他挥舞藤杖,冷漠无情,赏罚分明。他是惩戒堂的堂主,亦是云南沈家医仙的传人,然而他最在意的是,他是属于倾越馆的沈裔辰。
古意
轻风带柳步尘寰,谈笑碧阁问江山。
井上疏风竹有韵,台前古月琴无弦。
云间缱绻观天地,日下漂泊画神仙。
沧叠浮华凭客问,新茶还汲旧清泉。
在倾越馆内,他是懂事的弟子,是严厉的师兄,是默契的至交;在江湖之上,他是风月无痕清冷淡漠的侠客,是谈笑从容气度优雅的贵公子……这些都是他,又不都是他。他是萧漠,世上独一无二的,萧漠
第一章 倾越馆
暄仪镇北有山脉雄伟连绵,峰峦叠嶂,万里不绝。群山环绕之中,奇峰突起,上临重霄,逸世独立。世人奇之高耸入云,故名曰:凌云峰。
凌云峰集天地灵气,孕养奇珍异宝,同时也坐落着至今已逾千年的门派,倾越馆。
倾越馆素来行事低调,但却以独门绝学“九歌碧落”名震江湖。加之门中弟子皆身怀绝技,有惊天易世之才,故而俨然成江湖正派势力之首。
初阳吐露祥瑞,将倾越馆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眷雅秀丽的山水风光尽数笼罩。山中薄雾渐消,露出倾越馆纵横数十里或古朴庄重,或精致俊雅的殿宇屋舍。
沿倾越馆中轴线向正北直行,滨逸荷湖畔,临风漠桥旁,有庭院掩映于苍翠竹林之中。沿青石铺就的道路行进数十步,便可见庭院大门上的木质牌匾上横书苍劲挺拔的三个大字:丹书阁。
也许很少有人能够想到,名动天下的倾越馆,它的决策与情报枢纽,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迎着朝阳,萧漠站在青石平铺的庭院中央,静候已有半个时辰。因近日江湖中正邪不明的门派听雨楼动作频繁,故而萧漠奉命调查,却奈何派出去的人已逾期三日未归,担心之余难免要承受师父师叔的压力。
正思索之时,忽听房间内传出一个略带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漠儿,你进来吧。”
萧漠闻言一振,不敢耽搁,前行几步推门进入。室内扑面而来的檀香之气使人心神安定下来,连续几日的疲惫也跟着放松不少。
抬头看去,上首坐着的漠海尊者神色淡然,其侧下方的年轻男子正襟而坐,掌中的青瓷茶盏随着手指的动作缓缓转动,偶尔送到嘴边,呷上一口杯中上好的香茗。
两人虽未说话,但是观其眼中若有若无的凝重,萧漠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恭谨地向二人行礼:“师父,师叔。”
漠海尊者将目光投向萧漠,眼中隐隐有着赞赏和自豪。
萧漠自十三岁起入倾越馆拜师,成为第二十七代首席弟子。不出三个月,便已成为同届之中的翘楚。两年后,他参透倾越馆绝学,成为倾越馆历史上练成九歌碧落全式最年轻的弟子。十六岁那年,他独自打入魔族麾下第二大组织问邪宫内部,三个月后成功杀死问邪宫宫主夜影昭及其左右护法,全身而退,自此江湖之上无不赞其智勇无双。
他的确该为萧漠自豪。
然而自豪归自豪,漠海尊者却从不在萧漠面前表露分毫,神色淡淡地道:“起来罢。”
萧漠谢过并未起身,转向客坐的男子道:“师叔上次吩咐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只是……”
那男子一扬手止住了萧漠下面的话:“我向来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如果行动力和指挥力都大不如前的话,我不介意替师兄从头教你。”
虽是不带情绪的话语,却让萧漠无端生出一丝寒意,他立时直了直身,回道:“是,萧漠记下了。”声音平和,语气平稳,但萧漠的内心却不是如此平静。
在这倾越馆里,萧漠最怕或者说最服气的,就是自己的这位师叔沈裔辰了。
事实上,沈裔辰比萧漠大不了几岁,极富天资,是上一任掌门程奕尊者的关门弟子。当年的程奕尊者将掌门之位传于漠海尊者时,便同时认命了年仅十七岁的沈裔辰为惩戒堂的堂主。而沈裔辰也当真不辜所托,掌管惩戒堂十年间赏罚分明,雷厉风行,以强硬的手腕获得了倾越馆上下的一致认可。
早年时沈裔辰并未收徒,而萧漠拜漠海尊者为师那一年又适逢倾越馆内五部首领联合作乱,因此沈裔辰便将他带回惩戒堂,保护的同时也传授些武艺。后来五部之乱平息,萧漠虽回到漠海尊者身边由他亲自教导,却也免不了时常被沈裔辰提点一番。加之他身为惩戒堂堂主,自然对萧漠严加要求,是以平日里萧漠见到他,免不了要更加恭谨三分。
看到自家徒弟这毕恭毕敬的样子,漠海尊者心中不由得好笑,清咳一声打破沉默,随口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盏,浅浅呷一口,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裔辰。
送客之意十分明显。
沈裔辰看了师兄一眼,心知他终究是心疼徒弟,也不说破,起身一礼:“此事非同小可,裔辰定不负师兄所托。如果没有别的事,裔辰便先行告退了。”
漠海尊者点点头表示同意。
待沈裔辰离开,漠海尊者语气捎带揶揄:“起来吧,你师叔都走远了。”
萧漠起身,依旧是淡定的语气却无形中多了份轻快:“多谢师父体谅。”
漠海尊者心里好笑却还是正色道:“我且不管你究竟有什么事没办好惹你师叔生气,但是你的一言一行整个倾越馆上下都盯着,容不得半分差池。”
“漠儿明白。”萧漠微微躬身,礼数周到的让人挑不出丝毫的差错。
漠海尊者点点头,递出一封信给萧漠:“明日一早你就去楚陵山庄将这封信交给楚庄主,他看过之后自会明白。”
萧漠双手接了,只见封面上写着:字呈楚陵山庄庄主。略作思索,终究秉承一贯少说多做的风格,躬身领命告退。
“你小子敢偷袭我,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两个身穿翼部服饰的弟子在演武场上相互追赶着,被追的弟子轻功极佳,从地上一跃而起窜到树梢,随后又跳上房檐,还不时回头向后面的弟子做鬼脸。
萧漠从丹书阁出来没走多久,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脸色冷了下来。许是感应到突然而至的压迫感,陆续有围观的弟子发现了萧漠的存在,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纷纷单膝跪地,一声也不敢出。
萧漠也不看他们,一双冷眼紧盯着追逐的两人,紧抿双唇,一言不发。两人很快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被追着的人向下一看,正好撞上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眸,顿时觉得浑身血液似凝固了一般,一步踏空竟从房檐上落了下来。追人的弟子见此立时收了攻势伸手去捞试图将其救回,却不料自己也失了平衡跟着落了下去。前者努力稳住身子希望能稳稳站住,却终究不免落势太快,脚下一软歪在地上。后者倒是落得比他稳当,只是被树枝刮得凌乱的衣衫依旧使人看起来狼狈十足。
看着跪倒一片的众人,二人不敢犹豫,连忙跟着跪下,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大…大师兄…”
萧漠冷冷地不发一言,他只是淡淡扫视一眼众人,便径直走入演武场内室正堂,端坐于首座,抬起侍者奉上的茶,慢慢地品着。不过多时,竟命人搬来了笔墨纸砚,就在这办起了公务。
整个练武场静得吓人,萧漠不发话没人敢动一下,于是就这么静静地跪着一地的翼部弟子。
就在众人觉得这样的气氛会一直持续下去之时,一个极度有违和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听得人又是一激灵。
——貌似有人要倒霉了。
“哎哎,究竟是谁赢了啊?赢的人我有奖励啊!”
话音刚落,一个英气清朗的少年便走入众人视线中。与萧漠清冷的气质不同,这少年身上透露着古灵精怪,一双大眼神采奕奕,扬起的嘴角活泼灵动,虽是年少顽皮,却甚是讨人喜欢。
然而此时的萧漠,却看也不看他这副讨喜的皮囊。
见众人齐刷刷跪在广场上,少年心下一跳,不详的预感渐渐升起。果然向上首望去,自家师兄端坐在案,正悬笔写字。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赶紧走上近前跪地行礼:“封煜见过师兄。”
第二章 初惩
见众人齐刷刷跪在广场上,少年心下一跳,不详的预感渐渐升起。果然向上首望去,自家师兄端坐在案,正悬笔写字。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赶紧走上近前跪地行礼:“封煜见过师兄。”
声音不小,字句清晰,但萧漠却全当做没听见。他搁下笔,端起茶碗浅饮一口,又不轻不重地将之放下,重新拿起一份公文,认真翻看起来。
封煜在心里将自己部下弟子侍从骂了千遍:就没有人事先通报我一声吗?殊不知萧漠早就将所有人都收在眼底,但凡任何人有丝毫的动作,他都会抬头淡淡一瞥,纵使那人再有心护主,也难挡萧漠眼神的威胁。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渐渐毒辣的太阳晃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封煜一咬牙朗声道:“师兄,此事是我的错,不该纵容手下弟子在练功时间嬉戏打闹,还望师兄念在其他人无辜受牵连的份上,免了他们的罪。”
萧漠终于有了反应,搁下笔缓缓抬头,他不看封煜只扫视众人,冷冷开口:“只怕你一个人承受不了后果。”
刚刚追逐比试的两个弟子听到萧漠此言,立时对视一眼,同声道:“此事因弟子而起,请漠师兄责罚。”
“请大师兄责罚。”
此二人话音刚落,身后的一百二十人竟同时发出了同样的呼声。
萧漠眼中带了些许赞赏,常听人道五部之中翼部人心最齐,如今看来果然不错。起初还担心封煜年纪尚轻难以服众,但此时见到众人对其十分拥护,深感欣慰。然而欣慰归欣慰,练功之时撕疯打闹乱作一团,却决不可姑息。将公文置于一旁,萧漠缓缓起身:“那就成全了你们。”
清晰的话语一字一句传入封煜耳中,他暗道不妙,正在开口求情,便听到萧漠不高但却分量十足的声音传来:“翼部所有弟子,从明日起晨练提前半个时辰,由封煜统领亲自带队训练。可有异义?”
“没有!”
一百二十人的声音合为一声,任谁也没有勇气说出一个反驳的字。
“至于你们......”萧漠自台阶之上缓缓下行,走到两个罪魁祸首面前,居高临下,冷言宣判:“平衡能力差就每天加练一个时辰的梅花桩,腿上力气薄弱就每日负重行走两个时辰。”
“是。”两人连忙应下。
“你,”萧漠清冷的眸子终于落在封煜身上,吐出的话却至教人浑身一冷:“到我书房侯着。”
毫不夸张,萧漠的书房绝对是封煜自从入门以来最害怕的地方。
进了书房取出放在书架第三层第二个格子上的戒尺,端端正正地在书桌前跪下将戒尺托在掌心。
当萧漠进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怒气倒是没多少,只是眼下多事之秋,封煜身为掌门二弟子又兼管翼部,总该提点一下以免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听到开门的声音响起,封煜没敢动。耳听着萧漠走近在椅子上落座,方才闷闷开口:“师兄……”
萧漠也不接话,简洁明了地开口:“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听到这话封煜不敢怠慢,连忙道:“其实我这么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萧漠淡淡瞥过一个眼神,不置评价。
得不到回馈,封煜有些心急,一咬牙继续道:“我是觉得千篇一律的教习方式没办法发掘出每个人的不同优势与劣势。而只有在与不同的对手比试中才能更好地发现他们各自的不足和优势。”
萧漠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封煜舔舔嘴唇,实在没明白该说的该解释的都说完了,究竟是打是罚,自家师兄为什么连句话都没有。他想了想,又一脸乖巧地补充:“师兄,煜儿并非是胡闹贪玩,煜儿是真的想为师兄分忧。眼看着师兄一日日忙碌,煜儿十分忧心……”
萧漠冷笑一声:“看来你还没明白错在何处。”
这话无疑明摆了告诉封煜,你就是有错。
封煜心里有些委屈,但是萧漠问话又不敢不答,只好将手中戒尺抬高奉上,赌气般说道:“封煜,知错。”
听得他的语气中的停顿,萧漠便心知这句知错并非发自内心。却也没接过戒尺,只心平气和地道:“从你入门至今,有多久了?”
“回师兄的话,自我十二岁进入倾越馆至今,共有五年零三个月。”封煜虽不知师兄为何转了话题,却还是老实答道。
“那我问你,这五年中我作为师兄是如何教导于你的?”萧漠冰冷的语气中难得多了一丝温和。
“这……”封煜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五年前的场景,彼时他由漠海尊者亲自带入倾越馆,拜为门下嫡系二弟子,不属于五部中的任何一部弟子。而师父门中事务繁忙,是以通常由师兄教习。每每练功都是师兄亲自示范,而后自己再模仿一遍,有哪些不足之处都会一一指出。在这五年中,虽然师兄在生活上对他百般照顾,但练功时却从不纵容,亦不偷懒。
思及此,仿佛有什么想法自脑中闪过。封煜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萧漠也不多言,提笔自纸上写下苍劲有力的四个字:事必躬亲。笔锋峻拔,傲骨沉稳。
封煜一瞬间就明白了师兄的意思,顿时有些愧疚起来。原来师兄计较的不是他教习弟子们的方法,而是自己没能做到事必躬亲私自离开演武场的态度。
萧漠此刻的声音不再冰冷,却依旧平静:“我既然把翼部交给你便是相信你的能力与方法,但是却容不得你偷懒与散漫。”
“师兄,煜儿知错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萧漠伸手接过戒尺一指书桌,意思不言而喻。封煜慢吞吞站起身,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罚跪,却要开始更可怕的噩梦。
看着封煜慢条斯理地将书桌整理好,回头眼巴巴地望着萧漠。萧漠只是淡淡道:“二十下,小惩大诫,不必除衣,也不必报数,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封煜心里一喜,还是万分感激自家师兄留了几分面子给自己,连忙俯下身双手撑在了书桌上。
戒尺轻抵在封煜臀上,示意封煜要开始了。来不及紧张便听破风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臀峰处火一样的疼痛,痛得封煜一震,倾身向前一扑。
这第一下打的极狠,萧漠用了六分的力道,好似有意要让封煜长长记性。打完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他重新摆回标准的姿势。
封煜哭丧着脸重新撑好,这才第一下就有些受不住了,剩下的十九下该怎么挨。
待他准备好,萧漠挥手又是一下。紧挨着上一道戒尺排下,依旧是六分力道。
封煜心里惨呼,但却忍着不发出声音,也努力维持着受罚的姿势。
萧漠毫不拖泥带水,挥舞着戒尺的姿势风度优雅却每一次都在封煜臀上击出响亮的声音。
半数刚过,封煜一声痛呼几乎脱口而出,连忙咬住下唇生生忍住。萧漠的戒尺不停,一下下打在封煜臀上,早已第三次覆上了第一道伤痕。
过不多久,萧漠停了下来,将戒尺放在书桌上以示这场惩罚的结束。封煜松了口气,身后的伤口叫嚣着疼痛,咬牙直起身,单膝跪下恭谨地道:“多谢师兄责罚。”
萧漠看了一眼桌上自己写下的字和旁边一小摊汗水,终究没有说出再让他临摹一百遍的话,只淡淡说了句:“你好自为之。”
第三章 相遇
封煜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旁边坐着的是沈裔辰唯一的弟子珲然。珲然与封煜同年进入倾越馆,分别拜入漠海尊者与沈裔辰门下,由于年纪相同,倒也不分长幼。说起来珲然在沈裔辰的门下学习了五年,竟丝毫没有其师父的冰冷,反而如清风明月般温润儒雅,倒让旁人十分诧异。
珲然手中的素花琉璃碗里装着乳白色的膏状物体,清风徐来,竟传出几分甜腻的香气。他缓缓将封煜的裤子除去,露出了紫青色的臀部。
封煜毫无羞涩地趴在床上,只觉一道微凉覆上紫青的皮肤,煞时缓解了滚烫的疼痛,口气中带了几分享受道:“你说你若不是拜师叔为师该多好,此时就可以来当我的专用郎中了。”
“师父有何不好?”珲然手上不停,缓缓给封煜敷药。
“师叔是天纵英才造诣极高,可他那脾气比起师兄不知狠多少倍,想想都……啊!”
话还没说完,封煜就惊呼出声,回头看去珲然依旧一脸云淡风轻,专心敷药,只是下手的力道却重了几分。许久,悠悠感叹一声:“漠师兄下手真是越来越仁慈了。”
月色如醉,轻盈地铺陈在湖面,泛着星光般的点点晶莹。萧漠穿过长桥转入素净的回廊,长廊尽头一个黑衣黑发的剑者正斜倚着柱子看他。
风洛承。
十六岁成名的少年剑神,却在数年前朔北一战败于萧漠剑下,故而履行君子之约留下来做萧漠的护卫,直到能够打败他为止。如今第四个年头过去,二人功力皆有长进,虽数次比武各有胜负,却谁也没有主动提起让风洛承离开之事。
在这四年间,萧漠从不以属下之礼约束于他,更许他来去自由的权力,由此见得,两者不似主仆,倒更像是朋友。
见到萧漠缓步而来,风洛承慵懒起身点了点头算是行礼,与他并肩而行。萧漠也不计较,只是神情严肃地开口:“你回来了。”
见他神情如此,风洛承也不兜圈子,单刀直入:“你说的事已经查的有些眉目。”
萧漠一点头:“你做事向来严谨,此次却整整延误了五天才回来,定然是有了什么发现。”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只因他相信也清楚他的能力。
没有任何惊异,风洛承接着他的话道:“不错。此次下山侦查除了沈堂主所怀疑的初音教与魔教有联系,还发现了一个与初音教联系十分紧密的组织,听雨楼。”
听到听雨楼三个字,萧漠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果然是等不及了吗。
“萧漠,”风洛承停下脚步,略一思考继续开口:“你师叔那里,压力不小吧。”
萧漠深知风洛承脸上甚少有什么表情,便权当他这一句问候是内疚的关心,笑着回答:“师叔不过是例行提点了几句,不必担心。”
看他眼中三分笑意七分演技,风洛承也懒得戳穿,总归那个不是他师叔,总归回头板子不必落到他身上,便凉凉回道:“嗯,确实不担心。”
倒是不知他心中的弯弯绕绕,萧漠未再接口,二人格各自回了房间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萧漠一早便踏上了去往楚陵山庄的路上。
独自一人走在幽静的山路上,沿途鸟鸣花幽,倒令人心旷神怡。踏出倾越馆结界数百步,四周景致却隐然变了样子。空气中浸染的阴冷,树丛中零星透过的阳光,以及隐约传来的细碎声响都透露着几许阴森。
凝眸屏气,将周身三尺邪气清除,萧漠心中纳罕,虽说凌云峰集天地灵气可供山中草木走兽汲取修行,可何时这座仙山竟染上了邪祟?
正行间,忽见前方一团雾气明灭不定。萧漠眉头微皱,闭了眼凝神窥探雾气中心。
萧漠与楚祈越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重重迷雾中。
话说这一日刚好赶上楚祈越十六岁的生辰,不喜热闹的他着意避开了家中大肆宴请的客人,带着小厮偷偷溜了出来。
两人不敢走大路,便沿着山路前行,不觉间竟被困入一片竹林中。原本以为很快就能走出去,却不想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正午十分此时却开始弥漫浓浓雾气。
雾越来越浓,渐渐地似要凝成实物,粘稠地围绕在两人周围。
小厮见状怯怯地躲在楚祈越身后,口中喃喃道:“少爷,怎么办啊少爷,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闭嘴。”楚祈越心中慌乱得很,但却更讨厌怯懦之姿,只能故作镇定地盯着远处,皱着眉头想办法。他凝视着雾气深处,突然想起曾翻看一本古书,上面记载指尖之血汇集全身阳气,有驱魔避邪之功效。心意一动,当即捡起一枚锋利的石子,迎着右手食指狠狠划了上去。鲜血流出,楚祈越立刻举起受伤的手指在身前毫无章法地挥动。只见周身的雾气先是消散几分,随后竟更加疯狂地围绕二人成盘旋状疾速缩小,压迫的气息使人一阵窒息,随即主仆二人浑身僵硬着跌坐在地,再难以动弹分毫。
而萧漠看到的,便正是这一幕。顾不得许多,他身形一掠,人已在漩涡中央,正好挡在二人面前,手中的乾坤扇因真气灌注而光芒闪烁,触及到的雾气立时被真力散开再无法聚拢起来。
眼见有高人相助,楚祈越放下心来,目光紧盯着萧漠不动如山的身影,运筹帷幄的气度,眼中写满了羡慕。
打散的雾气渐渐变薄,最终光影一闪消散无形,只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跌坐在地上,而萧漠的乾坤扇就抵在他的咽喉,执扇的手指干净修长,分毫不动。
那小童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开口求饶:“公子饶命……这是......这是我第一次伤人……”
瞧着他身上确无血腥之气,便也算是相信了他的话,却依旧没有放松,萧漠冷声问道:“气妖修行不易,一朝害人沾上血腥便从此堕入妖道。你如今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小童浑身颤抖着,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惊恐:“我......我也不愿意这样......可是最近山中的妖和灵开始互相吞噬......修为大增。如果我不变得强大......我就会被吞噬掉!”说到最后竟恐惧般地呼喊出来。
萧漠的表情虽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冷了又冷:“这不是你伤人的理由,你既已有害人之心,便留你不得。”言罢,乾坤扇作势一扬直劈小童要害。
“住手!”看热闹的楚祈越终于回过神,连忙出声阻止。然而为时已晚,只见精光一闪,眼前的小童消失了踪影。
楚祈越被萧漠出手的果决惊到,冲到萧漠面前喊到:“他也并没有真伤到我,何况他还是个孩子,你出手也太恶毒了!”
两人相距不过两三步,楚祈越抬头盯着萧漠的眼睛,努力想通过这双眸子看懂它的主人。
萧漠微微低头,第一次直视楚祈越,眼中一贯的冰冷,却与面对那小妖时稍有不同,似乎多了些对于楚祈越太过天真的失望。楚祈越快速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萧漠却已转过身,背对着楚祈越淡淡道:“败者永远没有决定的资格。”
这话似乎是在说那小妖,楚祈越却明白,他在说的,是自己。而他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自己恐怕早已被吸干精血了吧……
萧漠行了几步突然停下,反手抛出一个东西给楚祈越,“此物有避邪之能,带着他早点下山回家罢。”
楚祈越扬手接过摊开掌心,只见一枚血红色的玉静静躺在手上,玉身晶莹温润,不知被主人温养了多少年。方要道谢,抬头却不见了萧漠的踪影。
第四章 血玉
待楚祈越回到楚宅已是天黑,府中宾客已散,门口挂着的几盏灯笼让人可以想象出家的温暖。楚祈越再三叮嘱小厮不许向任何人泄露今天的事,才满意地走入院中。有小厮见他回来转身跑进了后院,楚祈越瞥了他一眼:不用想也知道干什么去了。
果然没走几步,听见远处传来环佩之声叮当作响。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我的越儿,你终于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楚祈越嘴角一抽,从怀中拎出扑过来的女子,无奈地道:“娘,我才出去一天不到……”
女子顺势拉过了楚祈越的手臂絮絮叨叨地问:“去了哪里?有没有艳遇?哪家的小姐?漂不漂亮?什么时候成亲?”
楚祈越被唠叨得无奈,只好向自家娘亲编了一出护城河旁偶遇佳人谈天说地颇有好感的戏码。说的正起劲,管家敲门来说老爷要楚祈越去正厅见客。
好容易摆脱了娘亲的唠叨,楚祈越匆匆换了衣服快步向正厅走去。刚一进门就看到萧漠坐在客坐与楚庄主谈论着什么。楚祈越一惊,心中转了十八道弯:那个高人居然和我爹认识?莫不是专程来告状的?只怕今天在林中的事怕是瞒不过了……
见儿子愣在那里,楚庄主微咳一声,向萧漠介绍道:“萧公子,这位便是小儿祈越。”转而向着楚祈越道:“越儿,这位是倾越馆漠海尊者的首席弟子,萧漠公子。”
楚祈越连忙回神,上前乖巧一礼:“萧漠兄。”
萧漠眼中带着三分笑意,连带语气都耐人寻味:“楚陵山庄的大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楚庄主不明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叹息道:“祈越自幼身体虚弱,所以并未学武,怎能与倾越馆的弟子相比。”
倒不妨戳中人家的伤痛,萧漠稍有歉疚:“是晚辈失言了。”
楚庄主摆摆手:“不妨事。我已命人备好酒席,萧公子这边请。”
席间琐事自不必说。
饭后,萧漠谢绝了主人入室品茶的邀请,独自散步在回房间的路上。回想起把信交给楚庄主时,他满是了然的神情,想必早已知道了信的内容,而这封信不过是验证了某些猜测。从听雨楼与魔教勾结,到凌云峰周围妖灵异动,再联想起一封又一封加急情报被送入丹书阁,萧漠眉头紧锁,忽觉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入神思索间,忽闻一阵脚步声渐渐临近,萧漠回头,只见楚祈越快步走过来。到了跟前,抬手将那枚血玉摊在掌心。
萧漠挑眉望着他,不动。
被萧漠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楚祈越却还是一咬牙开口道:“还给你,谢谢你今天的救命之恩。”
萧漠一笑,将手负在身后,淡淡道:“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倒是想到萧漠会有这么一说,楚祈越将掌心向前一送,态度坚决:“我只是不想受人施舍,尤其是一个瞧不起我的人。”
他满脸的倔强落在萧漠眼中有些无理取闹,不过有句话他倒是说对了,萧漠确实瞧不上楚祈越。出身武学世家却不学无术,浑身上下满是被父母宠出来的毛病,若眼前的人是封煜,怕早已被自己打到爬不起来了罢。
见萧漠不语,无疑坐实了楚祈越刚刚的气话,年少气盛最见不得遭到轻视,他狠狠放话:“你且记着,我要让你知道我可以不输给你们倾越馆任何一名弟子!”
萧漠瞧他情绪激动,也懒得争辩,只是认真地点点头语气如同在哄小孩子:“好,我记着。”
第二日清晨,萧漠辞别了楚庄主,直接回了倾越馆。尚未入丹书阁的大门,便听闻里面传出一阵撒娇的笑声:“师父从不肯让我,如今又赢了我一局,不玩了不玩了。”
是封煜的声音。
“还不都怪你学艺不精,连你师兄的一半都学不来。”
漠海尊者的语气中带着玩笑。
封煜故作委屈拂乱了棋盘:“师父偏心,凡事都拿我跟师兄比……”
“弟子萧漠请见师父。”
清朗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漠海尊者眼神带笑意,伸手捋着胡须道:“进来吧。”
得到允许,萧漠大踏步而入,恭谨行礼:“师父,弟子回来了。”
一旁的封煜早已起身规规矩矩向萧漠问了安,垂手立在一旁,较之刚刚,明显多了几分拘谨。看来前些日子的提点,还是有些用处的。
也不看封煜,萧漠事无巨细地向漠海尊者回报了下山这几日的见闻以及推测,却在回报时单单隐瞒了将血玉送于楚祈越的事。
见漠海尊者沉默不语,萧漠开口问道:“师父要不要再审一审那气妖?”言罢一挥袖唤出乾坤扇要将封印其中的气妖放出。
漠海尊者摆摆手打断了他:“罢了,它也不过是这件事中最底端的受害者,知道的不多。”正说着,眼神无意间瞥到了萧漠空空的腰带,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萧漠坦然迎上漠海尊者的目光,没有闪躲,看样子也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当即此刻,漠海尊者眸中笑意已失,话语中也带了不易察觉的冰冷:“煜儿,你将这气妖带到后山的遐思境,那里清静灵气又足,适合它修炼。”
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更何况是如封煜这般的古灵精。见到有机会抽身,他毫不犹豫地双手将乾坤扇接过,领命退出屋子。
封煜离开后,师徒二人相视不语,如同角力一般,谁也不肯开口说第一句话。
许久,终是漠海尊者率先开口:“你做事从来有你的道理,有些事我可以不过问但不代表会无故纵容。”
萧漠自是明白漠海尊者的意思,但却实在不愿说出将标志着首席弟子身份的血玉送给一个孩子当护身符,单单只是因为在那一瞬间这个孩子所表露的情绪让他十分感同身受的话来。更何况,在他做了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此刻承受后果的觉悟。终究没有什么解释,萧漠缓缓跪地请罚:“萧漠有错,请师父责罚。”
有错却不知错,漠海尊者一时竟被气笑,这个弟子倔起来倒当真与自己那师弟年轻时一样。虽然那血玉珍贵异常,又被历代掌门随身温养灵力十足,但他却终究不是重物轻人之辈,倾越馆又从不差灵力醇厚的法器护身,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未尝不可。只是,眼前之人的态度却着实让人不想轻易放过他。
将手肘撑在棋枰上,漠海尊者闭上眼不愿再看眼前跪的端正的人,只是冷言道:“弄丢了首席弟子的信物,确实该罚,你自己去惩戒堂领罚罢。”
“是。”
沙发给认真学习的小刺猬,揉揉小肚皮,辛苦辛苦@顾程敬
第五章被吞,发图重来
郑重地把我家小桃子举高高@顾程敬




第六章 警告
许是药中有安眠的功效,萧漠一觉醒来竟已是中午。身上的伤已经有了起色,不似昨日那般撕心裂肺的疼。可师叔毕竟掌刑多年,受了他的藤条没有十天半月是不可能大好的。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料想是封煜过来,不愿被师弟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萧漠起身穿好衣服缓缓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刺眼的阳光让萧漠眯了眯眼,只见阳光下站着一个黑衣的男子,双手环在胸前,食盒放在脚边,似乎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
萧漠略一侧身让出位置请风洛承进去,风洛承却原地不动似有些不满。萧漠没功夫思考他情绪的由来,只觉得身后的伤丝丝缕缕地疼到心里,转身就要往床上走,就听见风洛承生硬地开口:“对待一个陌生人都尚且有担忧之心为什么从来不为自己考虑。”
萧漠哑然,又一个来怪自己的。只是他的话却让自己心里一暖,终究只是笑笑没有还口。
“尊者停了你所有的职务。”思索片刻,风洛承终究没忍心瞒他,更不愿他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件事。
萧漠一愣,没有言语,却只是在路过桌边的时候倒了杯茶递到嘴边,品着早已冷透的茶水,嘴里微带苦涩。
看他这样子,风洛承不忍心再责怪,陪着他在桌旁站了许久,见他疼得额头渗出汗滴,开口问道:“还好么?”
萧漠的声音一如往常:“很好。”只是又劳师父为我操心了。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茶杯里,低垂的眼睫掩住眼中的情绪万千。
风洛承见状也不知该说什么,将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悄悄离开。
已经有几日不见师兄。
封煜坐在台阶上发呆,回想那日走时就觉得师父不太高兴,后来听人说师兄去了一趟惩戒堂,当晚丹书阁便传出命令暂停了师兄所有职务,闭门思过。
他才不会相信师兄去惩戒堂是为了找师叔喝茶,更不相信师兄真如传闻那般做了有损门派的事失宠于师父,这中间定是有了什么误会。然而随侍仆从不知真相,堂主护卫又守口如瓶,只怕要想知道究竟,就只有亲自去寻师兄了。
穿过回廊,沿着曲折小路前行,沿途行人渐少,愈发幽静。行不多时,封煜便来到竹林掩映深处的延湘居门口。踏一步进入,只见院中丛丛簇簇的青竹,或角落中静舒枝叶,或平地上茎直挺立,青葱翠绿一片,将这炎炎夏日浸染得闲适清凉。
萧漠此时一身白衣胜雪斜倚在荫凉处的竹榻上,黑发随意地散开披在身后,修长的手指握着竹笺古籍,低眉垂目,细细品读。如此闲逸悠然的气质丝毫没有落魄之姿,倒似隐居的仙人误入凡尘。
见此场景,封煜倒觉心中疑惑已有其解,问与不问皆无干系,便走到萧漠面前乖乖行礼:“师兄。”
萧漠将竹笺向下挪了挪,抬起眼眸,含笑看着眼前乖觉的师弟。许是因为景色过于安谧,就连开口的声音也少了几分平时的冷清:“你来了。”
封煜点了点头,起身坐在了竹榻旁,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干巴巴地开口:“师兄还好吗?。”
萧漠心中失笑,人人都问他好不好,难道他脸上写满了自己很不好?不过倒也难怪,旁人只道是掌门一向爱重的弟子如今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前途未卜,因此免不了会为他扼腕叹息。只是意外的是向来知他心思的风洛承会来问候,如今这个一贯甚少理会倾越馆事务的小师弟竟然也来了。难道是因为这出苦肉计恰好赶上了自己刚挨了一顿打?
因思索而不语的萧漠未曾想到这样的沉默落到封煜眼中变成了有苦难言的委屈,他腾地一下起身,风风火火往出走:“我去找师父,一定有什么误会。”
封煜行动得快,萧漠比他反应更快。未待封煜走出几步,便听到萧漠凉凉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真当我这里是你的炎妙斋,来去都不必通报一声?”
听到这话,封煜脑中嗡的一声,一时情急竟然忘记了竹榻上还歪着一个最忌讳他行事冲动的师兄。舔了舔嘴唇,一瞬间在脑海里推演了几种解释的话,但在回过头撞上萧漠冷清淡漠的眼神时,还是生生将话噎在喉咙里,老老实实走回竹榻前,单膝跪地:“师兄,煜儿知错......”
听着封煜这闷闷的语气,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萧漠被逗得一笑。抬手扶了他一把,故意又板起脸:“永远都不长记性。”
封煜一看师兄不是真的生气,连忙嘿嘿一笑,顺着他的力起了身,却眼尖地瞥到萧漠空空如也的腰间。若是没记错,这白底金绣祥云纹的腰带上,原本应该配着师兄从不离身的血玉。
这血玉是师兄正式拜师之时,师父亲赐。彼时封煜虽还未入倾越馆,却能从诸多传闻中略知这血玉的珍贵以及特殊之处。而今师兄出门一趟后玉不见了,师兄也随后被罚,联系起来,倒也通顺地组成了一个前因后果。沉不住气的封煜嘴比脑子更快地开口问:“师兄,您的血玉去哪里了?”
萧漠早知他注意力在自己腰间,此刻听闻开口询问,从善如流地回答:“丢了。”
听见回答,封煜验证了自己的怀疑。他大着胆子问:“是不是我把血玉带回来,师父就不会生您的气了?”
听到这话,萧漠的眼神顿时锐利了几分。他将书放在榻上,一双冷眼盯着封煜认真而又严肃地道:“不许插手这件事。”
萧漠的语气太过认真,以至于让封煜浑身一震,不假思索地连忙点头。然而应下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心中暗骂自己太没骨气,只得回头偷偷行事。
“去房间里将戒尺取过来。”
萧漠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封煜猛然回神,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见他不动萧漠的眼神冷了下来:“还等什么?”
语气中已带了三分薄怒,直教人打了个寒噤。封煜终于搞清楚状况,纳罕究竟何处惹到了师兄,嘴上却不敢怠慢,连忙回道:“是,这就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撇了撇嘴,三步一停地挪进房间取了戒尺又一步三停地回到萧漠面前:“师兄……”
封煜跪在地上奉上戒尺,大大的眼睛里一片晶莹。
萧漠并不理会他故意装出的可怜,伸手接过了戒尺,啪地一声打在了他尚未收回去的手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从掌心传来,封煜本能地将手缩了回去。
“手。”
一个字的命令往往更加有压迫感,封煜颤抖着将手举到胸前伸平。这一次萧漠将戒尺点在封煜手上,没有再打:“刚刚我说了什么?”
“不许……不许插手这件事。”封煜委委屈屈地重复:“可是我也没有插手……啊!”
萧漠再次抬起戒尺,带着风声稳稳地落在封煜的掌心,戒尺与肉亲密接触的声音清脆响亮,淹没了封煜的尾音。与刚刚一下完全一样的位置,叠加的疼痛使得他一时没忍住,“啊”地一声痛呼出来。
萧漠再一次将戒尺抵在封煜掌心,戳到痛处让封煜只想飙泪。
“不要试图去尝试,后果你承担不起。”
萧漠冷冷地威胁,同时再一次挥起戒尺打在封煜掌心相同的位置。这一次封煜痛得直接缩回了手,死死地握着拳头抵御疼痛。抬头间看到萧漠将戒尺放在了榻上便知已经结束,不禁偷偷展开手心仔细地瞧着上面通红的一个道子。
与此同时,萧漠的声音自上头传来,打破了封煜最后一丝试图去打探的欲望:“若你真敢违抗我命令,今日的疼痛,会累加十倍。”
封煜撇撇嘴,忽然间望着景色也不那么美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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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收网
封煜发誓,发生的一切绝对是个意外。
那日他例行奉命清剿倾越馆结界外围异化的妖怪,才刚出山门便捡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少年靠在一课大树下发呆,看到远处来了人,眼神惊喜地凑上去,笑眯眯问:“你是倾越馆的人?”
他笑得太过开怀,以至于封煜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何人,你可知这是何地?”
少年大力点头,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贵族子弟的骄矜:“我知道,我来找萧漠。”
好大的口气。
封煜看着他一声冷笑,师兄身为倾越馆首席弟子,且不说倾越馆上下没有一人敢直呼其名姓,便是放在江湖上,也该尊称他一声萧漠公子。这小子难不成吃错了药,敢到这来撒野?
看到他不屑的笑容,楚祈越也不恼,大踏步走到封煜面前,手臂一抬,一枚血红色物体在二人面前晃来晃去:“可能你不认识,你找萧漠来,他认识。”
封煜的眸子瞬间放大,随着那血玉动来动去,刚要开口询问来龙去脉,萧漠当时威胁的话语便莫名浮上心头。他猛地一眨眼回神,低声嘟囔着:“这是试探这是试探这是试探......”
楚祈越瞧他嘟嘟囔囔地不理会自己,有些无奈地开口解释:“什么试探?我没有敌意,我是来学艺的。”
封煜停了念叨,斜眼看他,将信将疑:“那我师兄的血玉,怎么会在你手里?”
“萧漠是你师兄?”楚祈越大喜过望,拉着封煜一旁树边蹲下,将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临了还表达了不服气萧漠对自己蔑视的态度,立志要学得一身武艺仗剑江湖斩妖除魔云云。
封煜对楚祈越的想法表示了肯定,一边赞许地鼓励他,一边挑了僻静的小路将他引至炎妙斋,见他进门后大咧咧坐下给自己斟茶,封煜这才有了身为主人的自觉:“不对啊......”他疑惑地看着楚祈越:“倾越馆外有结界,你是如何进来的?”
楚祈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自然地道:“我在山脚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了两个外出的弟子,亮出血玉说我是萧漠请来的客人,他们就送我来了。对了,萧漠呢?”
封煜嘴角一抽,有些头疼这孩子。随手将刚刚骗到手里的血玉收进了怀里,对他道:“师兄事务繁忙,我去替你请他过来。你先在这住下,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
楚祈越一脸无所谓,摆摆手吩咐:“那你快去快回。”
封煜眯了眯眼,最终还是不想跟这个被宠坏的公子哥一般见识,出了门往练武场过去。他才不会傻到去找师兄,既然血玉已经到手,就趁人不注意将那小子送下山,再找个机会将血玉还给师兄就好了。想了想又唤来了随从,吩咐今天的事不许外传,才心安理得地去忙自己的事了。
延湘居。
萧漠倚在窗边闲闲观赏庭院翠竹,他双臂环在胸前,听着风洛承将最近之事向他回报。
当日漠海尊者毫无原因地停了首席弟子所有职权,引得馆中上下议论纷纷,而当事人萧漠却对此十分平静,只称身子不适闭门谢客,便是连去丹书阁的晨昏定省也省了去。这样的信号不由得不让人联想起传闻萧漠因犯了门中大忌而失宠于掌门,如今被软禁在延湘居,只待寻个由头另立新徒。
起初这样的猜测还只存留于部分人心中,可是没过几日漠海尊者命二弟子封煜带人清剿残余妖孽,就使有心人再也坐不住了,一时之间为萧漠求情的、为封煜邀功的各色嘴脸都显露了出来。漠海尊者将这些人不动声色地记下,顺藤摸瓜地找出与魔教勾结之人,顺带将那些动了歪心思争权夺利之辈,也一并处理,不管领头还是从属,皆以勾结魔族之罪论处,无一逃脱。经此一事,倾越馆中盘亘十余年的反对势力被连根拔除,出手雷霆迅速,毫不留情,待人反应过来时,已经上上下下一片肃清。
萧漠将心绪掩在深黑色的眸子里,他目光平静地望向窗外,嘴角甚至还勾起一抹悠然的弧度。静静听风洛承讲完,才淡淡总结道:“十年磨一剑。”
没错,十年。这个局,漠海尊者布了十年。
十年前漠海尊者初继掌门之位立足未稳,是以门中元老多自持地位崇高,趁机掌权,伺机而动。彼时倾越馆中惩戒堂、内堂、外堂这三堂,除惩戒堂、内堂中的翼部和影部掌握在他手上之外,其余内堂三部和外堂均分散于各元老手中。虽然这十年中,漠海尊者逐步将权力收回,却依旧缺少一个将他们完全除去的契机。如今机会来了,他自然不会放过,更不可能会手下留情。
八年的跟随,萧漠自然清楚漠海尊者的想法,也愿意配合他的计划,却没想到他在自己养伤期间便已不动声色地解决了一切。这些事虽说来精彩,却只有局中人才能看到其间的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也许一步差错,便会导致反对势力勾结反噬,追悔莫及。八年的相处,漠海尊者对于萧漠来说既是严师亦是慈父。虽曾经冷下脸训戒他,却也悉心地教导他,教他为人处世,教他如何成为倾越馆最优秀的弟子,这份恩情萧漠怕是今生今世都无法偿还完。
风洛承对萧漠的话不置评价,毕竟他不是倾越馆中人,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当初的赌约,他只要保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可以。忽然想起了今早听说的一件事,随口提起:“楚陵山庄庄主之子失踪了。”
萧漠眉峰一轩,这倒是个新鲜事。江湖世家向来为世人津津乐道,楚陵山庄无论从实力还是影响力均算得上是世家中的翘楚,因此难免成为男女老少茶余饭后的谈话之姿。原本萧漠对这些琐事并不关心,但那日凌云峰下救了那少年时,他眼中满是艳羡的神情,加之听闻他不能习武,倒不免生了几分好奇。养伤的几日里,特意着人取来了楚陵山庄家史簿记,读过方知,楚陵山庄旁支繁多,但本家嫡系却向来男丁稀薄。这一代家主楚信钟爱发妻尹小鱼,未纳妾室,故而膝下仅有独子楚祈越。幼时的楚祈越不可谓天资不聪颖,却在八岁时一场大病,性命垂危。楚家夫妇遍寻名医无果,后得云南沈家家主相助,虽保住他一命,却自此武脉有损筋脉不通难以习武。
天之骄子,坠入尘埃。
萧漠看过后轻描淡写地评价,原本不过一时兴起的翻阅,却在如今听到风洛承回禀时心思一动,眉头微微皱起。按理说有他的血玉护身,一般的邪灵都不敢接近,如此就只有可能是被江湖势力所掳。脑海中浮现出那孩子倔强的脸和被人宠坏了的性子,他思索了一会,对风洛承道:“这孩子毕竟是楚陵山庄的继承人,楚陵山庄又是对抗外敌的一大助力,你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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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担责
却说炎妙斋这边,楚祈越等了几天都没有见到萧漠的身影,而那个自称是封煜的少年也似有意躲着他一般,每天早出晚归,前去询问不是称病就是在忙,压根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日一早,封煜推开房门,一低头就看到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玩石子的楚祈越。听到开门的声音,楚祈越头也没回地问:“病好了?不忙了?这都几天了,萧漠呢?”
封煜不妨他如此执着,心中暗暗抱怨着若非师父最近封锁凌云峰,非有手谕者部的随意出入,他早就把这熊孩子送下山去了。然而事到如今又不能同他撕破脸,只得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回答:“并非师兄不肯见你,他是实在脱不开身。”
楚祈越闻言思索片刻,退而求其:“那也没关系,带我去见你们掌门也是一样。”
封煜嘴角一抽,看着楚祈越一副自信满满的嘴脸,心中暗道,这孩子哪来的自信说话如此有底气?然而他面上却灿然一笑,爽快地答应:“这个容易,等我去回禀师父。”
见他答得如此爽快,楚祈越就知道八成又是在诓他。但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也不好硬碰硬,于是也摆出一副笑意吟吟的样子,拱手道:“如此,有劳未来的师兄了。”
封煜越过他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待封煜走远,楚祈越收回了笑容,偷偷打量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便悄悄地尾随封煜出了门。
翼部的晨练比正常提早半个时辰,这还要拜萧漠所赐。此时天色刚刚大亮,天边映着初升的太阳笼罩着整个凌云峰。封煜带领弟子做了热身就让他们各自分项目练习,自己也在旁边跟着做了会儿训练。然而没做多久,就有一个弟子跑过来向他行礼:“煜师兄,漠海尊者请您去丹书阁一趟。”
封煜满脸莫名其妙,这个时间可不是师父处理公务的时间,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能紧急到必须现在就解决呢?不敢耽搁,连忙向丹书阁走去。
果不其然,是件顶要紧的事,是件对封煜来说晴天霹雳的事。
刚迈进了丹书阁的正堂门,就看见首位上坐着不辨喜怒的漠海尊者,以及侧首上坐着的面带得意的少年。
封煜内心一阵叹息,自己唬了他那么多天,如今这么快就被他摆了一道,报应来的快啊。
然而腹诽归腹诽,他表面上却不敢怠慢,跪地行礼问安:“师父,您叫我。”
漠海尊者没有看他,也没有叫他起身,转头对着楚祈越道:“楚公子在鄙处也已做客多日,我明日就派人送你回去。”
楚祈越眨眨眼:“我来是向您拜师的,煜师兄没向您禀告吗?”
煜师兄……
封煜叹了口气,瞥一眼回答得自然的楚祈越,心中骂道:你叫的真顺口,害死人不偿命啊。
漠海尊者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吩咐门外侍者:“先送楚公子去客房休息。”
“不必了,我在炎妙斋住的挺习惯。”楚祈越火上浇油,一边说着一边识趣地起身行礼告辞:“那就先不打扰您了。”说完便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门,路过封煜身边时特意躬了躬身:“回头见,小师兄。”
萧漠将笔轻轻搁在一旁松石青鹤端砚上,一眼掠去只见铺陈的纸张上只书了一个平安的安字。落笔着意,走笔间圆润平和,却在最后一收笔时刚劲有力衬得原本闲逸的字迹立时张扬出了几分凌厉。
风洛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萧漠身前。
萧漠将写了字的纸从镇纸下抽出放到一旁,抬起头不急不缓地问:“找到了?”
风洛承摇头:“既然楚陵山庄与倾越馆联手寻人都没有结果,那我猜不是在楚陵山庄就是在倾越馆。”
原本只是句玩笑话,但萧漠却听得眉峰一挑,正要开口间忽听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漠公子,尊者找您”
萧漠略带惊疑,如今他名义上依旧是闭门思过,师父怎会在此时找他:“什么事?”
侍者恭敬地躬下身,公事公办地答:“属下也不清楚。”
丹书阁的侍者向来口风最严,便是知道也不会透露半分。萧漠点了点头站起身:“好,我知道了。”说完他看了风洛承一眼,示意他在这里等自己,便出门往丹书阁方向去了。
兜兜转转穿过几个回廊,过了坐阑桥,便见丹书阁遥遥在目。萧漠未作停留大步而行,不多时终于入了院落大门,刚一进门便能感受到沉沉的压抑。
侍者将萧漠引入内室门口便躬身退下,萧漠心念一动抬腿迈入内室之中。一抬头便见封煜规规矩矩跪在中间,上方的漠海尊者坐在桌案前,深而黑的眸子牢牢地看着封煜,眼中似有流转的寒意。
楚祈越走后,阵地就从正堂转入了内室。见师父没有好脸色,封煜也不敢放肆,乖乖地跪在下首等候师父问话。没想到进了内室师父竟一言不发,自己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跪着,却在心里腹诽:师兄训话前先罚跪的规矩果然是从师父这里学来的……
正出神间冷不防师父开口问道:“楚祈越何时来的?”
“回师父,大概是五日前。”封煜小心地开口回答道。
“为何不上报?”漠海尊者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为何不上报?封煜思索了一下,依旧不知该怎么说出因为师兄不让插手,自己又不小心插了手,怕师兄知道了罚自己,才一直隐瞒着的理由。说出来很有可能就是明知故犯还故意隐瞒,但师父问话不回答同样也不合规矩。
说与不说,都是错。
正在纠结时,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让人一震的声音。
萧漠的语气淡淡的,说出的话却让封煜不由得一惊。他走到封煜身侧,与他并肩跪下,恭敬地道:“因为这是我的决定。”
见到萧漠进来,漠海尊者的脸色稍有缓和,但当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时立刻冷笑一声:“你的决定?”
萧漠正了正跪姿:“弟子知错,愿承受门规处置。”事情的来龙去脉刚刚已在路上问得差不多,封煜的做法虽然不对,但毕竟是为了自己,眼下直接担下了罪责便是要袒护到底了。
“门规?”漠海尊者冷笑一声:“你是真当我老糊涂了?”
“弟子不敢。”萧漠平静地回望上方,坦然承受无声的怒气。
许是他的平静彻底惹怒了漠海尊者,他眯了眯眼,伸手拿起桌案上黝黑的藤条走到萧漠面前,冷冷道:“手臂平伸。”
见到师父动了藤条封煜浑身一颤,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却不想他最终却停在了师兄面前。眼看着师兄要带自己受过,封煜连忙解释:“师父,其实......”
“我没有问你,还轮不到你说话。”漠海尊者的目光冷冷扫过说话的人,语气中明显压抑着怒火。
萧漠用余光瞥一眼身旁的少年,目光沉了沉。他抬起手不急不缓地将繁复的袖子挽起,露出玉色的小臂,稳稳地向前平伸。
“事情是怎么回事?”漠海尊者冷眼看着,手中的藤条在掌心缓缓敲着。
话音刚落便听见萧漠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弟子派人……”
啪——
一记藤条狠狠抽在手臂上,打断了未待说完的话,眼看着光洁的手臂上瞬间肿起一条紫青色凛子,随之而来的四下便毫不犹豫地追了上来。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痕,分毫不差。
五下过后,血珠渐渐从伤处渗透出来,漠海尊者的话自萧漠上方传来,毫无温情:“重说。”
萧漠面不改色,再次开口:“弟子欲寻回血玉……”
打断他的依旧是携着风声落下的藤条,稍稍错开了上一道伤痕,但力道只增不减,稳稳当当的五下狠狠咬上手臂,冷冷淡淡的两个字传入耳中:“重说。”
江湖地形图


沙发给我家殿下@顾程敬么么哒
关于删帖:
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删掉旧帖,原因有三:
一,有很多人在新帖下评论说修文之后跟原来一样,对于这点,我身为作者来说其实是不太愿意听到的。我不是不知道有很多人对这篇文的喜欢,也不是不知道曾经的帖子已经点击量超过十万,更不是不知道那个帖子里有多少人留下多少次的长评,但是我还是选择了修文。因为在我看来,只有更严谨的剧情,更流畅的语言才能真正回报喜欢它的读者。最近工作一直很忙,但是只要我有空就一直在修文,所谓的修文并不是将某个字词修修改改,而是很多地方几乎要把重新写的东西全都推翻了重来。相较于对从前帖子的喜欢,我更希望大家看到的是全新的帖子,有全新的感觉,而不是执著于与过去的对比来否认如今的一切。所以我选择了删帖,不为辉煌的过去,只为更好的现在
第二,删掉旧帖是因为不愿意误导入坑的新人,过去的二十万文字真真实实摆在那里,与现在刚刚更文的几章形成鲜明对比,我猜很多人宁愿去看从前的,也不愿意来追现在的。这样的话很多新旧剧情产生冲突,而且我的修文就变得没有意义,我不愿如此,所以宁缺毋滥
第三,我想要创造一个全新的武林,一个全新的尘世漠染,所以我不愿新帖存在在旧帖的阴影下,正所谓不破不立,我相信喜欢它的人会一直喜欢,不喜欢它的人也请不要伤害。
感谢大家的支持,从今以后,就只有这一个《清风明月,尘世漠染》
第九章 重罚
五下一组的打法现在已经是第十一组,到最后萧漠索性就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承受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责打。
封煜跪伏在地上,虽然师父师兄教过他不许轻易流眼泪,但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落下。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会让师父如此生气,更没想过现在受罚的不是他,而是平时冷言冷语高高在下,下手训戒又从不留情的师兄。
这是第一次看到师兄受罚,不动不躲不出声。听着藤条与皮肉相触发出令人发指的声音,封煜的心也揪成一团,内疚之感越来越深,沉闷地积压在胸口,甚至连呼吸都不得顺畅。他突然跪直,伸出手挡在了萧漠手臂之上,急急地道:“师父别打了!”
眼前一黑,狠狠的疼痛感自手臂袭来。封煜更加吃惊,师兄他竟然一直承受着这样的力道。相比之下,平日里自己所受的责罚,就显得分外宽纵。
漠海尊者没有因为封煜的阻拦而停下,雨点般落下的藤条都毫不手软地冲着封煜的胳膊招呼。封煜疼得眼花,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大喊了一声:“师父你确实是老糊涂了,犯错的明明是我!”
“封煜!”
藤条止住,一室安静中,萧漠的厉喝久久回荡。他的眼神紧紧盯住封煜,冷得仿佛要将人冻住:“谁教你的用这种态度跟师长说话?”
封煜也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瞪着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师父,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师父……”
自始至终漠海尊者的反应都十分平静,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藤条,冷然打断他的话:“出去。”
听到这话,封煜愣了愣,以往的机灵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只得仰起头干巴巴地开口:“师父我错了……”
“出去。”
话音再次响起,漠海尊者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此时的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寒冷。
封煜的眼眶立时湿润,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身旁的萧漠出了声,那声音低沉而又沙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封煜,你出去。”
一再被人斥退,封煜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身旁始终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的师兄,终是咬咬牙起身退出。
待封煜的身影离开内室,漠海尊者的一声冷笑便自上方传来:“你教的好师弟。”
萧漠斟酌片刻,语气诚恳地开口:“师父,煜儿他还小,不懂事。”
“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漠海尊者立时接口,一双眼灼灼地盯着身前长跪之人,正要再度开口,忽听门外传来一个令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师兄,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
沈裔辰到了。
萧漠在心里苦笑,怕是今天不得善终了。
然而缓步进门的沈裔辰只是看了萧漠一眼,挥手止住他问安的话,一扬手:“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回去思过。”
萧漠一愣,没成想师叔竟然就这样放过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表情的漠海尊者,咬咬牙向二人一礼,起身退去。
刚迈出丹书阁的门,就被夏日的燥热包裹住,手臂的伤已不再流血,黏腻的血液将皮肤与衣袖粘在一起,每动一下便扯到伤处,痛至深心。萧漠向下拉了一下衣袖挡住手腕处狰狞伤痕,若无其事地向延湘居走去。
果不其然,刚一进门便看到院中跪地啜泣的封煜。
萧漠从他身边走过,一挥手用力抓住了封煜的后衣领将他拎进屋,绕过屏风用力掼到竹榻上。
封煜跌跌撞撞地被扯进门,整个人扑倒在榻上,他不说话,连忙利索地爬起来跪在萧漠脚边。
风洛承见萧漠一路拽着封煜闯进来有些诧异,目光掠过他袖底隐隐的血红,微微皱眉:“你受伤了?”
“不妨事。”萧漠没有看他,一双眼笼罩在封煜头顶,淡淡开口:“我与封煜有话要说,你先出去。”
风洛承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头,默然离开。一时间,房中就只剩下一跪一站的二人。萧漠瞥了封煜一眼,转身从书桌上拿起镇纸,虚虚一点竹榻:“趴上去。”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封煜知道师兄这是要重罚他了,乖觉地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趴了上去。
第一下镇纸落得毫无防备,封煜甚至都没有听到师兄将镇纸高高挥起的声音。然而疼痛却实实在在地让他感受到了师兄的怒气,这样的力道甚至不亚于师父刚刚责打师兄时的藤条。封煜连忙将手腕咬在口中硬生生地止住了痛呼。
萧漠见状停下,用镇纸点着封煜臀峰上的红痕:“忍不住就叫出来,还会有人笑话你不成。”
虽然是冷漠的语气,封煜却分明感受了严厉之中的包容,老老实实拿出手臂,转而将脸埋在臂弯。
镇纸落在皮肤上单调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这种气氛下所有的情情绪都涌上心头,从前每次挨罚时都哭喊着求饶,可这次却出奇的安静,脑海中浮现师兄染血的手臂,师父手中淡青色的藤条,封煜深觉此刻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二十下后,萧漠停了手,这让封煜有些意外,他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师兄。萧漠的脸色有些苍白,却更衬出几分冷峻的神色,他的垂下一双清冷无波的眼眸,认真告诉他:“并不是你犯了天大的错误就能忽略不敬师长的这一条。”
封煜瞬间红了脸,他立时明白,这二十下罚的是自己刚刚对师父出言不逊。正内疚后悔间,便见萧漠一指书架,言语简洁:“现在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两人都清楚,封煜早知逃不掉,但此时听到这话,还是不争气地抖了抖。他自榻上撑起身走到书架前,闭着眼抽出了那把让他无数次想折断的戒尺。身后的伤现在叫嚣地疼着,每走一步臀肉之间的摩擦都会疼的人一阵战栗。封煜三步一停地往回走,萧漠也不催促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磨蹭了许久,封煜终于将戒尺递到萧漠手中,重新老老实实趴回榻上,却没料到萧漠抬手就是十下招呼到后背上。封煜疼得倒吸冷气,回头看了一眼萧漠深黑色眸子中闪动的神光,压下流泪的冲动,起身脱下了裤子重新趴回到榻上。裸.露的肌肤在冰冷的空气中一颤,肌肉紧张地绷紧起来。却没想到萧漠又是毫不留情的十下快速而凛冽地打在刚刚的伤口上。封煜这次没有回头,忍住眼泪用双手将身子撑起,臀部微微上翘,等待责罚。萧漠很少用这样羞愧的姿势罚他,因此封煜甚至来不及委屈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希望师兄尽快结束这样让人难堪的惩罚。第三个十下却依旧打在刚刚的伤痕上,疼得封煜支撑不住摔在竹榻上。深吸口气,封煜艰难地撑起身子摆回刚刚的姿势,调整好呼吸缓缓说道:“封煜,不知道。”
萧漠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戒尺的一端敲了敲封煜的右臂。勉强支撑身子的少年有些错愕,一瞬间眼泪便流了出来。他品尝着嘴角苦涩的泪,颤颤巍巍地将右臂抬起背到身后。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左臂来支撑身子维持平衡。
后背的伤痕火辣辣地疼痛着,刚刚镇纸打在臀上的伤也隐隐作痛,封煜默默流泪,此时才知道眼前的人依旧是那个冷血起来可以让自己痛不欲生涕泗横流的师兄,不能因为他刚刚顶替了自己的罪责就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从此以后都会扮演一个宽容的兄长的角色。
突如其来的疼痛将封煜的思绪打断。从第一下的力道就能断定今天这顿戒尺之后恐怕未来的三天之内都别想下床了。不想师兄手臂上带伤也丝毫不影响戒尺落下的力度。
萧漠不紧不慢地落下十下戒尺,封煜的左臂已经明显地颤抖,额头的汗水和眼中流出的泪水噼里啪啦地掉在竹榻上,深深的痛感直逼得人意识有些模糊。
“如果不能确定自己可以安排好所有的环节就不要试图独自处理,你知不知道也许你的隐瞒有可能会延后别人对形式的判断和突发事件的决策。”
混沌之中萧漠长长的话语灌入耳中,封煜流着泪颤颤巍巍地答应:“封煜......呜......知错......”
话音刚落就又是凌厉的十下,封煜的手臂一软再次摔倒在竹榻上。萧漠训斥应声传来:“你可知,如果楚祈越并非什么都不懂的世家公子,而是任何一个魔族的人,也许此时此刻倾越馆的一切都已暴露在敌人面前。”
封煜没想到后果有可能会严重至此,眼泪流的更凶猛,他边哭边用力撑好:“呜……封煜知错......”
手起尺落又是十下:“仗着武功比人家高就做事却不动脑子,自己的地盘都能被摆一道,从前教你的都忘干净了么?”
封煜更加羞愧难当,涕泗横流地摇头道:“不敢,封煜不敢……”
萧漠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用戒尺点了点竹榻。封煜如释重负,缓缓趴回到竹榻上。萧漠冷峻精致的面容上霜寒不减:“十七岁,早就不再是小孩子了,莫再让我时不时还用这样的方式鞭策提醒你。”说完将戒尺掼在竹榻上转身快步离开。
听到这话,封煜趴在竹榻上的身子明显一震,望着萧漠离开的背影,更加厉害地啜泣起来。
殿下请坐沙发,栗子抱枕奉上@顾程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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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6 14:11:32  更:2021-09-06 18:4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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