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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我亦飘零久 (师徒父子)[第1页]

作者:qingguz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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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度娘。
一个类似《赵氏孤儿》的故事。
还是民国滴。
@小蝴蝶飞过
可能个人想法比较自私,用高大上的说法来说就是追求公平自由平等巴拉巴的……
孩子和父母能够平等吗?不是说法律上的,而是指道德。
咱们国家的孝道由来已久,历史深远几乎是深入到每一个人的心里。当然我并不是说不好,孩子对父母自然是要孝顺啦。但也不能如古代父父子子那样,老子可以掌握儿子的生死。
当时看到赵氏孤儿的故事,自然也有钦佩,能够舍弃自己的孩子。可是他的孩子呢,难道就用说一句你的命是我给的,我要你还给我。就被自己的儿子送入死地。好残忍。
可惜古来文章多褒奖,认为这就是大义。
如一个官员,在救灾抢险的时候,放着离自己近的亲人没救,反而去将远处的老百姓就起来。
我也只能说一句:难道你亲人的命就不是命?这就不算是渎职吗?送亲人去死,别人也只会说一句,大义灭亲,好!反正不是他自己的命。
扯远了。这不是道德批判。
也并不是说我觉得赵氏孤儿不忠义。是一个好人,但总觉得对他那个孩子,不公平。
这篇文就是那个本该死掉的孩子又重新出现的故事。大概情节想好,肯定是能完结,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请忽略)

第一章 初相见
“你说你是谁的儿子?”
杜怀章看着面前的少年,整个人都呆愣住。紧紧地握着茶杯。铁铸一般的手竟然轻微颤抖,滚烫的茶水倾洒。他也无所察觉。
少年很瘦,两颊都凹陷下去。身上衣服破旧,风尘仆仆,手里还提着一个布包裹。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日晒的缘故,他的皮肤很黑,肤色暗淡,身量也未长开。一点儿也不想是十六岁的样子。唯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光芒,让那乡下少年身上,有了不一样的气质。
“您当真是杜怀章杜伯父?”
杜怀章僵硬点头。
“家父赵玉珏!”
少年忙跪在地上。“小侄赵横川,见过杜伯父。家母临终前告诉小侄,若要见到杜伯父,一定要我给您磕头。以答谢杜伯父当年相救之恩。”说完,恭恭敬敬地给杜怀章磕了三个头。
赵横川身手到敏捷,转眼间三个头已经磕完。杜怀章绕过办公桌时,赵横川已经利落的站了起来。
杜怀章在他身前停下脚步,两人之间很近,又很遥远。他的目光落在赵横川手臂上的黑布,想到他说的话,神色黯然。“嫂夫人,已经过世了吗?我竟也不知道。”
“家母半年前就故去了。”赵横川微微低了头,乱蓬蓬地发窝中间可以看见两个旋。“家母临终时,说,叫我来投奔伯父……”赵横川红了脸,他也实在是走投无路。家中本就清贫,两间房舍早就被变卖换做药钱。最后一点积蓄也用来办理丧事。如今已是身无分文。
赵横川只到杜怀章的胸口,低下头就跟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毛茸茸的脑袋和削瘦的肩膀,那样的瘦。
胸口堵着的那口气,越发地沉闷。杜怀章用尽了力气,才克制住想要抱住赵横川的念头,只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把的骨头。
“说什么呢,你父与我是生死之交。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儿子。”再说到儿子的时候,杜怀章止不住颤抖。
“多谢伯父!”
两人坐到沙发上,杜怀章叫副官给他倒了杯水。
赵横川一口气喝了。
“嗯,今年有十六了吧。十六年了。读书了吗?”
“读了,读到中学。不过读的不好,后来也没钱了。”赵横川语气里难掩失望和无奈。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杜怀章一眼,又垂下了头。
“我记得赵家乃禹城大户,家资殷厚,怎么……”
赵横川微微低了头,“家父出事时,族长为了保存赵家,将他逐出宗族。后来祖父祖母接连去世,又因这一茬,家中叔伯便不肯……好在有口饭吃。”
杜怀章愣住。他以为赵横川就算不过富贵日子,也不至于如此艰难。当初救下他们之后,杜怀章也因被通缉,去了国外。一直等到民国时才回来。派人去打探过,都说赵家他们这一房,举家迁徙,不知去了何方。而那个孩子,都以为活不了……
“我记得,那时候有消息说你已经……”
赵横川微笑:“听母亲说,当时是挺险的。他们抓了父亲不算,还要抓我。好在我那时染了病,他们以为我活不了,就将我丢给同在牢里的父亲同学,叫她照顾我。后来革命成功,牢里面也是乱哄哄,我们就趁机逃出来。后来托老乡送我回了母亲那里。”
杜怀章愣了愣,不自然地低头。
“你母亲……你生活地好吗?”
“很好啊。”话音未落,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好在赵横川脸皮厚,只是赧然地看着杜怀章。
“看我,光顾着说话,怎么把这事忘了。走,先去吃饭。等一会儿跟我回家……”杜怀章的话戛然而止,家,家中还有杜恩之。说不清的情绪,就是不想赵横川见到杜恩之。
赵横川眉目间闪过一丝失望和难堪。“伯父,我已经有落脚的地方,不用麻烦。我来桐城,就想找份工作。什么都好,我能吃苦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杜怀章没想到自己只是些微的迟疑,就被赵横川看了出来。他怎么没有发觉赵横川的落魄?什么落脚之地,也是他随口说出的,不想自己为难吧。也是有骨气的小子。可杜怀章宁愿他和软一些。“我家中侄儿最近重病,乱糟糟的一团。这样吧,我最近就住在学校里,你跟我住。这么大的学校,还容不下你吗?工作的话就不要说了,先住下,至于是读书还是工作,咱们再商量。”
到底人穷志短,赵横川犹豫再三,也没有拒绝。

第二章
正是上课时间,有几个班在操场上训练。还有一个班在上搏击课。赵横川被吸引,不住地朝操场张望。
“……这以前是座教会中学,后来倒闭了,被我买下来。其实也不算是军校,就是培养些人来用。”杜怀章边走边说。猛地看到赵横川眼中一闪而逝的亮光,“你……喜欢参军?”
“嗯。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以前书读得一般,倒是跟村里的谢叔学了些拳脚。他以前是大户人家的护院。不过母亲不喜欢,我也就很少练了。”赵横川的目光一次也没有离开过操场。
杜怀章就忽然想到了恩之。他记得有一次同僚开玩笑,说恩之细皮嫩肉的,又喜欢读书,怎么看都不像是杜家武夫养出来的孩子。他将那个同僚打落了三颗牙。
其实他是害怕。
他又看赵横川,不知道是不是营养不良,十六岁的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比杜恩之低了一头。他不经意地将手放在赵横川肩膀上,将他的衣领朝下拉了拉。肩膀和脖颈相交处有粒黑痣,杜怀章的心都揪了起来。
“喜欢这里?”杜怀章再一次问。
“嗯。”赵横川答得爽利。
默默地走了一段,学校后面就有一家很好的川菜馆子。叫了一桌菜,杜怀章只是吃了两口。赵横川看样子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扒着菜,将一碟子的红烧肉吃掉了大半盆子。天知道他,已经两月没见荤腥了。
杜怀章心头乱突突的,闷地难受。叫了瓶高粱酒,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
“来军校吧。”他忽然说。
正在闷头吃肉的赵横川愣了愣,满嘴油光地看着杜怀章。
“我准备办个初级班,还没招人。有兴趣吗?”
没有想象中的兴奋,赵横川眼睛亮了一下,似烛火跳动。但是很快,那点光芒散尽,只余了点灰淡的光泽。
“还是,算了吧。我,我想上大学。我可以工作,赞学费。”
“能告诉伯父为什么吗?你明明很喜欢的。”
“母亲不喜欢。”赵横川怅然地放下筷子,“家父的学识,伯父清楚。母亲对我自然有所期望。虽然她从不曾怪罪于我,可我还是不想让她失望。我也不奢求成为父亲那样的学文大家,读完大学,我也能够对他老人家有所交代了。”
是呀,那是他的父亲,他应当孺慕敬仰。
训练的口号隔着一道墙,清晰地传了过来。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挥洒热血。恍惚也是这般年纪,他做出了那个决定。他仍记得秀婷产后虚弱,脸白如纸。没有他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但她的目光那样灼人,他在她的目光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没有哭没有闹,秀婷木然地叹口气,“为什么要告诉我?”一缕哀凉而绝望的笑意,爬上她的脸。
当时他不懂,只本能地逃避着。她只说:“你不要后悔。永远都不要后悔。”也没有闹,只是那样木然地躺着,再也不看他一眼。半日之后,秀婷便去了。
他是知道的,大夫也说她没多少时光了。可是他为什么要将那件事情告诉秀婷?他于很多年之后才明白,秀婷当时该有多么的绝望。可他不说,又能瞒过多久呢?刚刚生下来的婴儿,变成了半岁大孩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秀婷的目光,如同深埋在心底里的一根针,隐隐的刺着他。在见到赵横川之后,他便知道,这根针再也拔不出来了。
再后来,消息传来,说孩子死了。
他将秀婷生产时的庄子封起来,不许人去,也不许人卖。就好像如此,他就能将这件事也封起来,当做从未发生一样。
杜怀章叹了口气,用连他自己都惊讶的温和口吻说道:“那你自己呢?喜欢吗?”
赵横川面上闪过一丝愧疚。正是因不喜,所以才愧疚。他对读书没有多大的兴趣。虽然喜欢看野史笔记、新进文章,但仅仅是看。若要让他日日坐在屋里做学问,他就受不了。他一面仰慕着自己慷慨就义的父亲,希望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一面又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地读书。还有母亲,她该多么失望啊。
杜怀章眼光毒辣,怎看不出赵横川所想。斟酌了下,他才道:“上大学还是上军校,都要你自己考虑。但我觉得,做父亲的,不在乎自己的孩子能否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孩子是否快乐,是否正直。至于做什么职业,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父亲还常跟我说,想要投笔从戎,可惜他身体不好才作罢。你若违背本心,上大学仅是为了父亲,学不能致用。也不是赵兄乐意见到的。”
可到底是希望他得偿所愿,还是希望他……杜怀章也辨不出滋味,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
赵横川若有所思,浓眉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湛湛的目光之中,渐渐凝起一丝火光,随着他的眉头,摇曳不定。最终,那丝火光明亮耀眼,赵横川的一张面孔也生动起来。
知他做了决断,杜怀章也不自觉带了笑意。但那笑意里,更多的是酸涩。

第三章
吃过饭,便回了学校。学校建校不到一年,一切都方兴未艾。杜怀章是校长,对军校也是真上心,便倦了铺盖卷搬到了学校里住。
给赵横川找了两件换洗的衣服,又带他去学校的公用澡堂洗澡。学生还在上课,澡堂里没人。在帮赵横川搓背的时候,杜怀章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的瘦。真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瘦骨嶙峋的胸膛后背,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以至于在很多年之后,杜怀章最热衷的事,仍然是给赵横川进补。
学校宿舍很多,但杜怀章叫人搬了张床到自己的房间,同赵横川在一起住了近一周,直到新生们陆续到位,他才让赵横川搬回学生宿舍。
学校本就是初建,学员也不过招了两批,算上新生,也不过百来人。
清晨五点钟,哨声响彻校园。
赵横川同宿舍的其他三个同学迅速起身,用半个小时的时间整理内务、刷牙洗漱。赵横川的下铺是个面向粗犷的叫彭绪东,农家出身,一听到哨声立刻翻身坐起。
“我怎么刚刚躺下,就吹哨了?”贺临武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他的名字里带了个武字,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少爷。生的细胳膊细腿,面向也颇为清秀俊俏,唇红齿白的。他是城东绸缎庄二房的独子,在家里也是颇受宠爱。不知道脑筋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学不上,瞒着家里报了军校。
“别抱怨了,快起来吧。今天是开学第一天,迟到了不好。”贺临武上面住着的是林久,眉目端正,一笑起来就有两个酒窝。
贺临武不过抱怨两句,既然来了军校,总归是下了一番心思的。但心底里的热乎劲能支撑到几时就不知道了。挣扎着起了床,跟着众人后头,一块下了宿舍楼。
新学员共二十人,都在五点五十之前站在了操场。
教官没到,大家都无所事事地站在原地,根据大小个排了队列。
“哎,听说咱们的教官是校长哎!从德国留学归来的高材生,又是省城的高官。听说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被下放到军校做校长的……”
“是吗?那咱们不都是校长的亲传弟子了?”
“可不是嘛!听说可严厉啦……”
赵横川听他们说的大多都是杜怀章如何如何。他并不清楚杜怀章的底细。当初只听母亲提过这位世伯,知道是虞县大户,说是父亲好友,有过命的交情,或可投奔。自母亲去世,他现实辗转寄居在几个亲戚处,又被间接赶了出来。想着去省城考大学,一路兜转,路过虞县,身无分文,才常识找到杜怀章。没成想杜怀章不仅收留了他,还为他安排入学,一应事宜,都面面俱到。
再想起那些亲人的嘴脸,赵横川只是感慨。
“大家聊得很高兴啊?虽然你们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新兵,但我没有想过我,素质这么差。”冰冷冷地声音从身后传来,杜怀章走到大家面前。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新学员全都安静下里,看着前面的教官。说是敬畏还谈不上,毕竟都是朝气蓬勃的年纪,能来上军校的,能来上军校的也绝不是文文静静的奶油小生。不过在遇到杜怀章的目光时,全都心底里冒寒气,各种心思都息了起来。
杜怀章并不是五大三粗的人,因常年战火淬炼出的锋锐英气,也遮掩不了他偏于俊逸的相貌。
如果不是和杜怀章住了近一个礼拜,赵横川都怀疑那个待他温和的世伯,跟眼前的教官是否为同一个人。杜怀章扫过来的眼神冰冷,对赵横川也是一样,不带丝毫情感。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军校校规都发到各位的手里了。我只说一点,无论任何人,有错必罚。刚刚是谁在队伍里说话,站出来!”
无人回答。
杜怀章背着手,也不再说什么,对排头第一个学员说道:“报数!”
难道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大家正疑惑,就看到杜怀章手里拎着办掌宽的武装带,绕到众人身后,抡起胳膊就是一记皮带。“既然没人承认,那就一起受罚。”
赵横川个子矮,就排在第三位。听到旁边声音,就禁不住一抖。也不知杜伯父会不会放水。杜怀章已经走到他的身后,破空声响起,结结实实的皮带从左肩落下,几乎要将他劈开。赵横川脑子炸开,沉重的皮带让他前倾一步。还未上一皮带里缓过来,第二记狠狠落下,打得他眼前发黑。
他生得瘦,宽宽大大的衣服仍掩不住慢慢鼓起的伤痕。杜怀章看着被打得摇摇晃晃的赵横川,抿了抿嘴角。
“站好!”杜怀章冷冷说道,又走到第四人身后。

第四章
刚刚前面两人都是一人一记皮带,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反要多挨一下。赵横川画笔苗就的浓眉一拧,大声喊了句:“报告!”
安静的操场上,这声报告及其突兀。
“什么事?”杜怀章刚刚抡圆的胳膊放下,看着这个瘦如柴骨的出头鸟,又气又笑。果然不是柔顺性子啊。
“报告,为什么他们都是一下,而我要挨两下?”
“这有区别吗?”
“这不公平!”
赵横川疼地一身冷汗,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两条痕迹相交的地方更是疼痛难忍。声音便惨了些气恼。他向来不是好脾气,既然杜怀章摆出了老师身份,他也不必再如世侄那样恭谨了。
“哦,公平啊……”杜怀章回到赵横川身后,手中的皮带便狠狠甩了下去。
一连两下,痛得赵横川弯下了腰,却没在动一下。
“第一下,是你们在队列里讲话;第二下,是你在受罚是乱动;剩下两下是质疑你的教官!”杜怀章有些杀鸡儆猴的意味,后面两下,打得更是狠厉。
赵横川的冷汗顺着脸颊下趟,一口气在胸膛里乱撞。
“怎么样,这个解释满不满意?”杜怀章将皮带轻抵赵横川的肩头,语气清冷。
背后的伤叠在一起,突突地疼。赵横川喘了一口气,皮带压在肩上,颇有不满意就继续的意思。赵横川咬了咬牙,才大声地道:“学生服气!”
“记住!不要质疑你们的长官!”
等到二十人打完,赵横川也找出了规律:但凡移动的、喊出声的,便要挨上第二下。
他微微侧目,只看到了杜怀章冷硬的侧脸。赵横川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背,有些明白昨天杜怀章跟他说那些话的意思了:即入了军校,做了杜怀章的学生,便要守杜怀章的规矩。世侄可以享受特权,学生不行。
等到全部教训完,杜怀章才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神情肃穆:“既然有人跟我说公平。那我就来告诉你们什么是公平。在这里没有公平!你们是军人!从报名入校的第一天起,你们就是军人!什么是军人?绝对的服从和纪律。没有公平,没有尊严,没有自由!”
杜怀章铮然有声地话语在操场上回荡,不知道学员们有没有听进去,但威慑是有了。
杜怀章用了十二分力气的下马威,让新来的学员全都服服帖帖。晨练时也都十分卖力,怕站在一旁监督的杜怀章再次出手。因而晨练结束,大家都快累散架了。
尤其是贺临武,就站在赵横川旁边。眼圈都红了。也不知是否后悔来了军校。
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的学员们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排队到了食堂前,要不是后背还隐隐作痛,早就全扑进去了。
学校只有一处食堂,老师学生全在一处吃饭。
陈仲康抱着手臂,看着远处二十个新生,笑道:“难得进了一批新人,林珺,有没有瞧上眼的?”
林珺一副万事莫理的冰冷的样子,眼皮都不抬一下。“有什么好看的,你瞧校长对谁下手最狠,就是谁了。不过看了也没用,校长亲自带班,好苗子也轮不到你。”
“说的有理。”陈仲康看着站在食堂门口的杜怀章,叹道:“这群倒霉孩子,不知道谁又要挨揍了。你说校长怎么老是这些招数?也都不知道换换!”满满的幸灾乐祸。
“这明明是你设得套!”林珺鄙夷。
陈仲康夸张地摊开手,“怎么是我,明明是校长说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嘛!要不然这帮没纪律的小子还不都反了天?就是要震慑!”
其实最开始是想写成古风的。
被救的孩子是叛臣的孩子,所以贬成罪奴,整天受到虐待。
然后爹把自己的儿子跟别人的儿子换了,受到虐待的人就素他滴儿子啦。
他就只能在一边看着,甚至都不敢救……
其实这个设定比较虐,最开始是这样设定的。but,后面不太好写,比如怎么跟爹相认啦,怎么赎身啦,一堆麻烦事。偶比较懒,不想那么复杂,就改版民国了,哈哈哈……
其实还是比较心水古风版的

第五章
食堂里摆着十人一条的长条方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咀嚼声,偌大的食堂听不到一丝的杂音。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该怎么办。而食堂的其他人也都没人看他们一眼。
有了晨练的教训,大家也都不敢随意说话,比划着走到领饭处,却没人敢第一个说话。
赵横川饿得前胸贴后背,胃里直泛酸水。见到大家都畏缩不前,不耐烦地拨开众人,对着里面的大厨说道:“师傅,我们是新生,第一次来食堂。不知道要在哪儿打饭?”
厨子都胖,里面的师傅也不例外。膀大腰圆的,脏兮兮的围裙只能裹着个肚尖。正专心给一排排碗里打米饭,根本不理会赵横川。
赵横川蹙了蹙眉,后背布料摩擦处,沙沙地疼,不知道破皮没有。心里就愈加烦躁。后背的伤压着怒火,他到底不敢翻脸,又扬声问了一遍。要是连问个话都打,他也只好认栽。
“喊什么喊?就你嗓门大!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新生?带学生证了吗?要是来混吃混喝的怎么办?”说赵横川嗓门大,但是他自己一嗓子让所有学员全都看了过来。
赵横川眉心直跳,“你瞧我们都穿着军装,怎么是骗子了?”
“谁知道,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小心驶得万年船。”
厨子鄙夷的眼神叫新生们都炸了锅,纷纷叫嚷起来。
摆明了是挑衅,谁会无聊到来军校骗吃喝?
两边很快吵起来。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就算是杜怀章站在一旁,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们,怕也没那么容易认输,更何况他不在。
前来收网的陈仲康笑得像只狐狸,等到走近时,又换了一副严肃的脸。“干什么?干什么?在食堂里吵吵嚷嚷!还有没有纪律,既然不想吃,就给我出去!”
赵横川的眉毛猛地一跳,冲口就理论,就算是军校,也不能不讲道理。其他人也被这些糟心弄得窝火,齐声喊道,就是就是,难道连饭也不叫人吃?
“都在这里做什么?不想吃饭就给我去操场!”陈仲康唰地一下就变了脸,一声怒吼整个食堂都震了震。“哼,都没看过校规吗?不知道食堂禁止喧哗?全都给我去操场跑十圈,早饭就不要吃了。”本该是严厉的语气,却总有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不过饱受折磨的新学员并未听出陈仲康的兴奋,满腹怨言地转身出去,又在陈仲康的一句话之后,狂奔起来。“友情提示:十五分钟之后就是第一节课,如果你们不想迟到的话,最好跑得快一些。哦,还有,第一节课是校长的。”
赵横川是跑得最慢的,他刚刚最靠前,也只能等前面同学都走光了他才能动。
却在无意间看到不怒自威的陈仲康变了脸,对着嚣张无比的厨子说了声谢谢。
谢谢?怎么回事啊?赵横川四处扫扫:偷着乐的学长,得意洋洋的教官,还有乐呵呵的大厨师傅。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呢?赵横川一转念头,就知道被算计了。下马威?难怪!
接下来的一天里,新生们也是处处碰壁。好在实践出真知,他们也通过血泪的教训,明白了印在册子上校规的含义,也明白来了校长先生的铁腕和陈教官的狡猾。
赵横川冷眼看着,总算没有再一头扎进人家设的套子里,安稳的度过了剩下的一天,精疲力尽的学员们回到宿舍,疲惫的躺在床上,
后背一沾床,立刻痛得跳起来,赵横川索性脱了背心,后背处武装带抽打过的红痕未消,叠加的地方有些破皮。忍不住抱怨。
贺临武挨了两下,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捶胸顿足地懊恼着。他皮滑肉嫩,看着伤比赵横川的还严重。
“也就能休息半个小时,一会儿还要上自习呢!这第一天上课也没学什么啊,上什么自习,还要叫日记?咱们到底是上军校还是初小啊。”贺临武摊在床上嘟嘟囔囔。

第六章
学校建设之初,自然不能和名校相比。设立的学科也多简陋。如高级班都是各地选拔过来的初级军官,学制半年,加强专业知识。他们这种基础班,学制就要长好多,三年制,等最后一年才分兵种。前面的课业多而杂,诸如战争史、国文外文、经济政治、绘图卫生,全都要学。至于军事训练的课程,也都没落下。但其实学校的教管,加上校长也才七个,每个人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说完教官人品,贺临武又开始品评课程,“这根上大学差不多啦。”
说得彭绪东拼命点头,恨不得全改成实操课。
“你为什么来上军校?”赵横川奇怪。
贺临武大声道:“我未婚妻说我娘娘腔,老子士可杀不可辱!”
寝室里安静几秒钟,连林久低探出头看贺临武。就为这个理由?那还真是自作自受。
贺临武:“不觉得这个理由很光明正大吗?”
彭绪东的理由最现实:“有钱饷有学上,关键是毕业还管分配,军官呢!”
林久笑眯眯:“我爸就是军人啊,子承父业吧。”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大家不管愿意不愿意,全都赶到教室去自习。
教室讲桌上坐着杜怀章,认真地读书做笔记。底下的学员们全都安静地学习,有两个小声说话的学员又一人挨了一皮带,全教室的人都乖地不得了。
两个小时的自习,不到一个小时,杜怀章就收拾东西离开。他走之后,偶尔有人切切私语,但大体仍安静地学习。赵横川写完作业,本来疲惫不堪,再枯坐座位上,没多久就睁不开眼。
他坐在角落里,前面是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赵横川对同桌林久招呼一声,索性用手支头,闭眼就睡。
酣然间支撑头颅的胳膊被狠狠一撞,赵横川脑袋一点,差点砸在桌子上。他迅速地挺腰做好,装作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就看到杜怀章快步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揣着一个饭盒。
赵横川心里狂跳,汗都要下来了。就是不知道杜怀章看到没有。
就在这时,下课的哨声想起,赵横川松了口气,听到杜怀章叫下课,便也想跟着大家溜出去。
“赵横川,你留下!”
晴天霹雳!
同学们都满眼同情的溜走,尤其是在杜怀章走后偷懒的,更是满心窃喜。
“教室马上要熄灯,跟我去我宿舍。”
赵横川万般不情愿地迈开腿,跟着杜怀章走了出去。
“说说吧,我叫你过来是为什么?”杜怀章将饭盒放在桌上,解下腰间的武装带拿在手里。
一个小小的动作,让赵横川立刻绷直身体。
“报告,是因为赵横川自习课睡觉!”
“哦,睡了多久?”
看着杜怀章平静甚至温和的神情,赵横川吞了口吐沫,有些动摇。但是想到教官们的奸诈交换,他又不敢隐瞒,一咬牙:“报告,从你走走后就,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
“够能睡的!”杜怀章轻轻用武装带敲打手心,“两个方案,一百下深蹲,十下皮带,自己选吧。

看看自己肌肉僵硬的腿,在想想早上的四下皮带,赵横川那个都不想选。
“你要同时选?”
“不,各一半,行吗?”
“也行。”杜怀章将书桌上的东西腾开一些,用武装带敲了敲桌面,“过来趴这儿!”
赵横川暗道倒霉,心不甘情不愿地趴了过去,手肘撑在桌子上。
武装带破风抽下,赵横川狠狠扣住桌子边缘。好在屁股上肉多,比鞭背好受多了。早上的皮带抽下,砸的他骨头都是痛的。还不敢动。
杜怀章毫不惜力地重重挥舞皮带,每一下都在撕扯赵横川的意志。他动作很快,五下也是一气呵成。赵横川趴在桌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丢了皮带在一旁,杜怀章坐到沙发上,任由赵横川趴在桌子上休息。侧面看去,那孩子蹙着眉,似乎是疼得厉害。他还以为赵横川会仗着和自己的交情,求饶什么的,但那孩子什么也没说。倒真是个倔脾气的孩子。
赵横川从桌上爬起来, 很自觉地开始深蹲。等到五十下做完,腿肚子直打颤。他今天的运动量太大,肌肉又酸又痛。
“老师,我可以走了吗?”
“不急。”杜怀章站起来,赵横川紧张地后退一步。杜怀章抿嘴一笑,将饭盒打开,里面有份骨头汤,一只鸡腿。“吃完再走。”
“啊?”之前跟杜怀章住的时候,每天他都给自己准备骨头汤喝。说是他缺钙,所以才比同龄人矮。没想到现在还有。
赵横川忽然醒悟过来,“您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吃东西?”
“嗯。”
“您没看见我睡觉啊。”
“没有。”
“那为什么……”
“为什么问你?”杜怀章微笑:“你一脸的做贼心虚,太明显了。”
赵横川:“……”让我找块豆腐撞死吧。
汤还是热的,大部分的油都撇去了,鸡腿也很入味。赵横川晚饭吃得多,可消耗也大。三两口就吃完了。
“行了,回去睡觉吧。要不然明天上课要打瞌睡了。”
赵横川:“……”

第七章
回到寝室里,他们都洗漱完睡下了。谁也没经历过这样强度的训练,个个累得要死。赵横川进宿舍的时候,就被大家同情怜悯的目光包围了。
贺临武慢悠悠地开口:“横川,其实我自习课也睡觉来着……”
赵横川:“……滚!”
一头栽倒在床上,赵横川转头就睡了过去。
似乎刚躺下,起床哨就吹响了。经过昨天爆发式的训练,浑身肌肉痛得厉害,就连彭绪东都捏着小腿肚子,更不用提赵横川他们了。
“天哪,才一天啊,这叫人怎么活啊。”贺临武趴在床上,嘟嘟囔囔。
“就是第一天才难受,练开了就好。”彭绪东安慰他,已经开始洗漱了。
赵横川慢慢下了床,对面的林久也跳到地上,依旧是一脸的笑。
整理内务、洗脸刷牙,收拾完毕之后,赵横川往缸子里兑热水,却手滑了一下,热水壶脱手,内胆摔得碎片。
“这……一会儿有教官检查内务的。”贺临武惊叫一声,大家拿来扫帚簸箕要来打扫。
赵横川大叫倒霉,眼见集合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他夺过舍友手中的东西,“反正都要迟到,一个人迟到总比咱们一宿舍人迟到要强。你们快走吧,快走快走。”
那三人离去,赵横川又打扫了好一阵子,才将宿舍收拾干净。内务要求不算苛刻,但干净是最基本的。将地拖了两遍,赵横川才拿着拖把放到水池,一路小跑到了操场。
其他人都已经在训练了,赵横川快速喊了声报告,心里忐忑不安。
杜怀章扭头看他一眼,“十圈,蛙跳!”
小操场一圈就是三百米,十圈,就是三千米!
赵横川的心狠狠一揪,这跳完他也就不用再起来了。他下意识地去看杜怀章,杜怀章却已经将头扭了过去,专注地看着训练的学员。不知怎么就想起昨天晚上的骨头汤和鸡腿,赵横川走到操场的跑道上,背着手蹲下去。他是个乖觉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有撒娇赌气的机会。既然上了军校,那么就要遵守规则。
规则。腿上紧绷的肌肉有种撕裂般的疼痛,在跳跃了一圈之后,撕裂似的痛已经变成酸痛。汗密密的布满了额头,鼻腔变得敏感,没吸一口气都是热辣辣的,胸腔更是要炸开一般。
两圈之后,赵横川的速度明显降下,尤其是每次蹲下在跳起的瞬间,都要用上十二分的力气。
早操结束,同班同学都排着队伍去吃早饭。纵然昨晚加了小灶,赵横川仍是饿得厉害,尤其运动量一加剧,更是饥肠辘辘。
杜怀章消失了几分钟,又从食堂出来,手里端着一饭盒的菜肉包子在啃。
赵横川大汗淋漓地看他一眼更饿了。
眼前朦胧,不时地就要停下来摸一把汗。赵横川缓了口气,声音依旧跟风箱差不多了。
杜怀章站在操场一角,距离赵横川有大半个操场的距离。等赵横川狼狈地跳到了杜怀章跟前,那些前去吃饭的同学们都出来了。而第一节课的预备哨已经吹响。他这才想起,今天好想没有杜怀章的课。
“几圈了?”杜怀章开口。
“老师,四,四圈半……”满怀希望地看着杜怀章,赵横川喘着气,口腔里都是干凛的疼。
杜怀章像是没相间赵横川眼里的期待,平静而毫不带感情地点头:“继续。”
赵横川继续。汗水珠子不断地滴落。甚至连自己跳了多少圈都不记得了。血冲到脑子里,耳朵边都是血液跳动的声音,连着心跳,有若擂鼓。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只剩下机械的重复。就是觉得饿。
杜怀章手里的饭盒不知何时放回了食堂,人走到了赵横川的身后。他也知道罚得重了。话一出口就知道,赵横川不过是才入学的孩子,哪里是训练了多年的老兵,三千米的蛙跳,超出了普通人的负荷。可话既然出口,就绝对不可能收回去,尤其是当着所有人面说的。不是他好面,而是规矩。再说赵横川是新班里第一个迟到的,就算是立威作伐,也得挨下去。他就一直跟在赵横川的身后。
刚才赵横川看他的时候,他有想过,若是赵横川开口,拿上课做借口,他就放入。但这孩子倒真是倔,除了那个稍加软弱的眼神,其他的时候,乖觉地让杜怀章心软。
已经要到极限了,杜怀章加紧脚步,一步不拉地跟在赵横川身后。赵横川跳了几下,落脚时,脚上的肌肉再也撑不起身体,脑袋就要载在地上。

第八章
双手来不及撑地,眼见快速朝自己脸部飞来的地面,赵横川迷糊地想着要遭,下一刻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肩膀,拽了起来。
没人能形容站起来那一瞬间的酸爽,双腿抖得都不是自己的了。应该做完了吧,赵横川想,就想栽倒地上好好休息一下,被杜怀章拽着肩膀,“再走一圈!”
那一圈是被杜怀章连拉带拽走下来的。
“都第二节课了。算了,你现在这个状态,就算去了也是给陈仲康添堵。”
文化课是大课,一堂课就一个多小时,一上午只两堂课。赵横川不知道自己用去这么长的时间,就只觉得累,也觉得热。脑袋上热气腾腾地往上冒。走到水池边时,扭开水龙头就把脑袋往凉水管下凑。
杜怀章一脚踹到他的小腿上,让赵横川半天都站不起来。“不要命了是不是?现在拿凉水冲?想爆血管?”
拎着领子把他拽到自己宿舍。
学校的澡堂是定点定时供应,平时锅炉只烧喝的热水。杜怀章领着水壶,往水盆里倒了些热水,又出去兑凉水,叫赵横川凑合洗洗。赵横川拿着毛巾,随意地擦了擦。
他不说话,杜怀章便知道刚刚那一脚踢得狠了点。随意地拍了拍他肩膀,“生气了?”
赵横川摇头。他们在乡下,洗澡根本不用热水,从来没这么讲究。尤其是夏天,热了就直接跳河里。
“平时没什么,但运动之后,绝对不能用凉水冲头,很容易脑溢血造成猝死。”杜怀章板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别让我看见第二次!”
赵横川有些不自在地挣脱了杜怀章的牵制。胸里面的那口气,被他压了又压。他很清楚面前的人是校长,是他人生的贵人;对自己不错,跟那些血肉相连的亲戚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他不能发脾气。他很低顺地垂下了头,七分感激三分畏惧。又很识时务。
少年心思,在老辣的杜怀章面前半点都藏匿不住。刚刚还满心的语重心长,瞬间就没了心思。杜怀章的火突突地往外冒,他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脾气冲性子傲,也不屑藏自己的心思。眉眼间就带了点冷意。有些意兴阑珊地搬了凳子坐在赵横川对面,让他腿搭在自己的腿上,给他按摩肌肉。要不然人一会儿就站不起来了。
赵横川咬牙隐忍。
自从他知道他不是赵家亲生的孩子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委屈的资格了。
他是孤儿,被人遗弃的孤儿。赵家的那个孩子不见了。但他的母亲并未嫌弃他,甚至从未告诉过他,对他视如己出。要不是母亲无意间的梦话,自己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吧。
赵横川才想要报答。
他不喜欢欠别人的。
腿上的酸痛经过一通揉捏,舒服了一些。休息了半个多小时,赵横川也缓和过来。“多谢老师。”
“去吃饭了吧。”
“是。”
一个礼拜过去,赵横川的腿才似乎是自己的,肌肉僵直酸痛的感觉才慢慢消退。他们采取的星期制度,每个礼拜天有一天的假期。贺临武和彭绪东都是本地人,周六放学后就回家了,宿舍里只剩下他和林久两人。
林久是他见过性子最和软的,整天都笑眯眯的,脸上浅浅的酒窝似乎都没有褪去过。新生训练苦,大家又都不适应,连赵横川受不了时都抱怨几句,但林久从未抱怨过。
“为什么?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哦,自己选的路,不管有多辛苦,都是高兴的。”他很平淡。
赵横川很佩服。
周六刚一放学,杜怀章便叫了赵横川。赵横川是值日生,整个教室里就他一人。
“跟我吃个饭。”不等赵横川答应,杜怀章已经揽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这次去的是县城最好的扬鹤楼,上了七八个盘子,菜量不多,却胜在精致。又叫了一份鱼翅羹,推到赵横川面前。
上好的宣威火腿、老鸡老鸭、小火煨上一天,煮极融化而取其汁。这样的高汤炖出的鱼翅,香浓至极。赵横川闻着就食指大动,顾不得吃别的,一口汤下去,差点鲜掉了舌头。又觉得烫,不住地吐气。
“慢点吃。”杜怀章夹了口黄瓜条,慢慢品着黄酒。
场上很沉默,赵横川只埋着头吃喝。学校的饭菜是不错,但大锅饭味道一般,赵横川还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他吃得快,倒让杜怀章心里不是滋味。杜怀章是大家族长大的,自幼也算锦衣玉食,谁能想到赵横川……

第九章
“诶呦,这是谁?大哥,在这里吃饭,竟然不叫上我。”
走过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长衫皮鞋,戴一副金丝眼镜。目光掠过赵横川,满脸堆笑。
不知怎的,那笑容看的赵横川很不舒服。
“怀毅,你怎么这里?”杜怀章一指对面,“坐呀,一块吃。”
“不了,我约了人。这位是你的……”
“学生。”杜怀章向后一靠,“那我就不留你了。”
“好的。大哥,慢用。”杜怀毅冲赵横川点头一笑,转身上了二楼。
“老师,那是谁啊?”赵横川好奇开口。
“我的堂弟。”
“你们关系不好吗?我怎么看你都不太热情。”
杜怀章笑了笑,“我爷爷那个人,风流。我的叔叔们多,堂兄弟更多。关系只能说一般。”
大家族的孩子多,是非也多。赵横川有些孩子气地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两人本来有些沉闷,经过这一问,反倒是打破了尴尬。
“我听说赵兄是独生子,不过赵族也是大族啊。”
赵横川耸了耸肩,“我父亲早就被赶出去了,再说我祖父祖母都死了,老家都没什么人。母亲就带着我出来了。”
张了张嘴,杜怀章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懦弱。他不敢询问赵横川的以前的生活,尤其是再知道他生活并不轻松之后。“吃吧,吃菜。还想吃什么?我再给你点一些……”
但这顿饭并未吃完,杜怀毅匆匆跑下了楼,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从似的中年人。
“大哥,出事了。”
“怎么回事?”
杜怀毅在杜怀章耳边低语几声,杜怀章立刻锁紧了眉头。对赵横川道:“我家里有些事,先走了。账已结过了,你慢慢吃,不够的话自己点。”说完,就同杜怀毅匆匆离开。
赵横川一个人吃完了饭,才回到学校。有几个学员在打篮球,食堂里也只有放假才不会排队进去,陆续有人拿着饭盒出来。
赵横川刚到宿舍楼前,就听到一阵笑声。一群甲级学员将林久围住,不知道再说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学校除了他们这届乙级学员是招收三年制学生,剩下的几个班全是甲级班,是从各个部队挑过来进修的老兵。学制不等,有半年,有一年,最短的特训班只有三个月。因而各个是老兵油子,难缠难惹。
林久紧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站着。
一个男学员推了他一把,其他人又笑起来。
“林久!”赵横川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咱们回宿舍吧。”然后看到地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再看看其中一个甲级班学员手中的空饭盒,顿时明白过来。
学校的伙食不错,但也很少会有大份的肉菜,估计是从外面打来的。
“各位,抱歉学长。菜是从哪儿买来的?我再去给你们买一份好了。”
林久又道。
“买?怎么买?这是我妈大老远给我送来的。还容易家里人来看我一次,全给你搅和了?看你的样子有钱人家的少爷啊?真是,没带眼睛呀?”
那人猛地推了林久一下,林久一动不动。
赵横川上前一步,“你们讲点道理,他已经道歉了。你如果不满意,那就直说,该怎么办?”
那群人又笑。赵横川个子矮,那群人中个子最高的比赵横川高了快两个脑袋,左右看看,惊讶地叫了一声:“哎?你们说怪不怪?我怎么就听见人说话,看不见人哪?”
其他人都笑弯了腰。
赵横川哪里是好相与的,他幼年在家也常受欺负,打架就是家常便饭。根本不畏惧这些人,一拳打在刚刚说话那人的腹部。
那人措不及防,痛地弯下腰。赵横川猛地顶了膝盖,那人双手交叉,挡住了赵横川着一击,同他打在了一起。
其他的学员一愣之下,见赵横川竟然出手打人,纷纷加入战团。
林久退后一步,手指攥紧了饭盒,高声喊道:“甲级班的欺负人啦?连一个乙级班的都打不过,还要人帮忙啊?”
他这一声成功吸引过来无数围观的观众,而那些要加入战团的人,被正在打架的人吼住,“我他妈不需要帮忙!”
宿舍里的人都出来了。
甲级班嚣张跋扈,眼睛张在天上,早就让刚刚入学的乙级班看不过眼。这样一喊,余下的乙级班学员纷纷冲下来,同甲级班的双双对峙。
赵横川虽然首战告捷,但他无论从体重还是力量都被对方压得死死的。几下重拳落下,“服不服?给我道歉我就放了你!”
回应他的是一口唾沫。
“你……”
“住手!”嘴里还嚼着东西的陈仲康急匆匆地从食堂冲出来,指着两人喝骂:“你们两个人不想过周末,我还想过。都给我他妈的松开,每天见啊?”

第十章
打架的两人被陈仲康带走,林久留在原地。
林珺一直站在众人的身后,等到大家走了之后,才轻声对林久说:“来我宿舍一趟。”
学校刚开办没几年,学员不多,教官也很少。颇有些地多人少的意思,教官们个个都是敞亮单间。
“爸……”
“这是军校!”林珺语气平淡而冷漠,随意地将手中洗好的饭盒放在桌子上,也没有去看林久。
林久的声音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挫败和受伤,顿了顿才又开口:“老师!”
两人生的并不像,性格也不像。林久喜欢笑,整天都是笑眯眯的;林珺则终日冷这张脸,对什么事都很淡漠。
“在家不好么?怎么会忽然想来军校,也不跟我说一声?”
林久抬眼看他,发现林珺并不生气,像是随口一问,也不知是放松了心情还是失望,声音也发涩:“我,我不想读书,妈就让我来军校了。”
林珺听了,拧了拧眉毛,深邃如渊的目光变幻,过了许久才说:“既然如此,那就在学校好好学。这次选定,就不会再三心二意了吧?”
“不会!”林久急忙保证。紧接着便是沉默。从林珺办公室退出来时,看到赵横川和那个大个子在操场另一头做引体向上。赵横川做得艰难。
陈仲康提着皮带,对着大个子就是一顿抽。那鬼哭狼嚎的样子,连赵横川都忍不住侧目。大个子叫高斌,是陈仲康带的班。等他打完了大个子,对赵横川道:“你毕竟不是我带的,我也管不着,自己去找校长吧。”他心里可清楚,赵横川和杜怀章关系非同一般,陈仲康也懒得去管,交给杜怀章正好。
赵横川揉着两条发颤的胳膊,心情恶劣。
杜怀章回来得很快,召集了几个教官去会议室开会。一直到九点半才散会。教学区和宿舍楼隔着操场,遥遥看到教官们三三两两地从操场上过来,赵横川纠结半晌,还是去了杜怀章的宿舍。
门开着,杜怀章站在挂着墙上的地形图边,眉头紧锁。同晚饭时悠闲的神情截然不同。
难道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想到刚刚教官们的临时会议,赵横川觉得此刻进去似乎不太明智。他转头就想走,杜怀章已经看见了他:“进来吧!今晚可没准备宵夜!”
一见赵横川,杜怀章眉头松开,招手让他进去。
见躲不过,赵横川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并乘机窥看杜怀章的脸色。杜怀章眉头虽松,但神情实在说不上好,嘴角抿得紧紧的,目光很快落在赵横川乌青的嘴角上,一下子严厉起来。
赵横川心中叫苦,刚做完引体向上的胳膊还有些颤抖。
“说吧,什么事?”
事情到简单,赵横川原原本本的说了,连他先动的手也没隐瞒。大家都看着,想瞒也瞒不过。
“一句话就挑的甲级班和乙级班差点群殴,这个林久到有点意思!”
甲级班嚣张跋扈,他们乙级班的早就领教过,如今也不过是爆发出来。“那还不是他们欺负人再先?”赵横川为林久辩护,“他也是为了救我!”
“哦,你都知道啊,那你还冲上去?”老兵欺负新兵,在部队都是常态,只要不过分,长官们也不会去管。杜怀章没继续追究林久,倒让赵横川松一口气,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我还怕他?”
杜怀章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好,好呀,真是好本事!打架还有理了是吧?要不要我把全校人都叫来,给你们两个摆摆擂台,还叫你威风一回?”
赵横川一下子不敢说话,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真是多嘴。心中惴惴,就看到杜怀章走过去将宿舍的门反锁住,然后推搡着自己到了里间。
“趴过去!”杜怀章双眼冒火,本来今晚就出了些烦心事,赵横川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他指的是床,而不是书桌。赵横川立刻嗅到了危险,腿肚子都有些发颤。床挺高,上半身趴上去,两条腿跪不成,站着也别扭,十分的难受。赵横川摆弄了一阵,杜怀章去拿了两个垫子。赵横川一下红了脸,迟疑地揪着垫子,但是一看杜怀章已经拿在手里的武装带,终于还是乖乖垫好。
“裤子!”杜怀章言简意赅。
赵横川一下子就红了脸,腾地回头看他。倒也不是没这样被打过,小时候上私塾,闹得厉害时全班人都先生戒尺,都得脱裤子挨揍。但他现在已经十六了好不好,可以算是成年人了。
“老……老师……”
“打坏了你明天穿什么?”杜怀章好意提醒。
打坏了,赵横川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心尖儿都颤了颤。然后才反应过来杜怀章说的是什么意思。夏装就这么两套,轮流换洗。要是裤子破了,真是不好办。就算是缝补,那个部位,也够尴尬的了。
赵横川咬牙去解皮带,“老师,我谢谢你!”
杜怀章很大度地一挥手,“不谢!”

第十一章
“校规上是怎么说的?嗯?第十七条?”杜怀章冷冷问道。
校规人手一册,早在开学的第一天就都背熟了。赵横川想了想,开口道:“学员不得辱慢同窗;不得斗殴滋事。凡我学员,应互相友爱关怀,团结一致,精诚合作。”
“友爱关怀?你的友爱关怀就是打人家一拳?”
“是他们先羞辱我的……嘶……”撕裂般地痛楚打断了赵横川的话,也让他明白现在可不是争辩谁对谁错的时候。
“你觉得你没做错?”杜怀章气哼哼地问道。
现在可不是纠结对错是非问题的时候。赵横川不想再激怒杜怀章,连忙道:“我错了,老师。我不该跟他打架的。”
“很好,你终于意识到了你的错误。不管你是不是真心认错,我都会让你记住这次教训,免得你再犯类似的错误。”杜怀章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肌肉虬实的胳膊。“20下,自己报数。下次再打架,翻倍!”
不是应该以德服人吗?赵横川这句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终是没敢说出来。
杜怀章抡圆了胳膊,重重砸在。
尽管赵横川做足了准备,也还是低估了杜怀章的怒气和手劲。剧烈的疼痛在身后炸开,等意识到自己喊出了声,赵横川有些脸红。甚至不算是喊,只是无意识地……算是惨叫吧。赵横川才想起来自己要报数的。
“刚才那一记不算。另外多加一下。”杜怀章冷冷宣布,再次抬起了胳膊。
要克制住不叫喊出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在杜怀章的皮带之下。赵横川将头埋在双臂之间,背部狠狠弓起,待胸口那团气闷闷散了,才开口报数。
庆幸的是杜怀章打得并不快,只是痛楚难熬,几下叠加,疼痛更是承几何状增长。赵横川疼地浑身冒汗,反倒希望杜怀章打得快些,好早一点脱离苦海。
十几下打过,赵横川臀部早就是红肿一片,挨得最多的臀峰已经泛起微微紫色。
再一皮带甩下,臀峰处的颜色又家中几分。皮带边缘抽出的痕迹,已有血点冒出,再打下去非破皮不可。杜怀章也不想因这件事就打得他皮开肉绽,颠了颠皮带,朝大腿根部抽去。
大腿根部的神经很多,最是吃痛。因经年累月不见阳光,赵横川的屁股和大腿都很白皙,皮带咬上臀腿相接处,便是一道红痕。
赵横川卒不及防,险些叫出声来,忙稳住报了句“十五。”声音都有些颤抖。
恰在此时,楼梯处传来脚步身。杜怀章住在三楼,其他的教官在一二层,只能是来找他的。他微微拧眉,手上加紧了力道,一连三下砸在大腿根部。
赵横川被这三下抽得痛不欲生,恨不得昏过去。听见人来,更加不敢叫喊,一个没忍住,竟身体一侧,落下的皮带便抽在了床单上。赵横川脑袋炸开,躲避是罚多少来着?他咬着唇,有些惊恐地回头,见杜怀章神色不愉地瞪着他,心头惴惴,不敢说话。

第十二章
处罚时躲避向来是杜怀章的大忌,在课堂上那是要重头来过的。
赵横川身后油煎火燎地疼,要真是重头再来,他也不用活了。可面前的是杜怀章呀,心黑手辣的校长大人,一时也陷入深深绝望。
正纠结时,敲门声响起。
“谁?”
“大爷,是我!”
杜怀章一皱眉头,将皮带丢到床上,关了卧室的房门走到屋外。
赵横川长长吐出一口气,身体瘫软,双腿仍不可遏制地颤抖,实在是太疼了。床单上汗迹斑斑,估计杜怀章也不会再用,赵横川报复似的将一脑门的汗全蹭了上去。这才抬起头,查看伤势。
本以为这几下皮带肯定破皮,但出乎赵横川意料,只是皮肉肿起。但上面横七竖八地分布着皮带印痕,青紫交纵,要是再挨二十下,绝对得横着出去了。
赵横川虚弱地趴在床上,轻轻揉着屁股。屋外说话声音很小,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忽然听到杜怀章太高了声音:“是黄病虎?”赵横川瞪大了眼睛,转念一想,重名也是正常,那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很快客人离开,杜怀章也推门进来。
赵横川赶紧趴好,侧头看见床上皮带,禁不住头皮发麻。
杜怀章的脸色不大好,也没时间跟赵横川磨下去,捡起皮带,随意撸了下袖子。赵横川身后比方才又肿了几分,大片青紫交错,便是铁石如常似杜怀章,也有片刻的心软。深吸了口气,杜怀章再次举起皮带。
经过刚才短暂休息,已经放松的皮肉再次被抽打,疼地赵横川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连报数都顾不及。
似乎是在惩罚方才的逃避,杜怀章这剩下十下打得毫不留情,一气呵成,尽数都砸在了臀腿间,也没计较赵横川没有报数的问题。
赵横川的头猛地抬起,狰狞地青筋快要撑破皮肤,身体更是一阵抽搐,连杜怀章停手都不知道。他本想提醒杜怀章打多了,但一想自己刚才的动作,便将话咽了回去。要是细细算过,倒霉的还是自己。
杜怀章没有理他,快速走到衣柜前换了一身便装,见赵横川仍在那里趴着,呼呼喘着气,不着痕迹地把头上手上的汗往他床单被罩上蹭。又气又笑,走过去在他伤痕累累的屁股上狠拍两下,“弄脏的话你来洗。”
赵横川疼地呲牙咧嘴,忙提好裤子,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双腿更是发软,勉强扶着墙壁站立。
“给你,再有下次,你知道后果的。”杜怀章从柜子里翻出一管药膏,还是他托人从外地搞到的,很是珍贵。
赵横川将药膏收好,才一瘸一拐走回宿舍。林久歉疚地看着他,还没说话,赵横川咬牙:“这一周的热水交给你了。”
“没问题。”林久点头,“不要紧吧。”
“没事。”赵横川死撑着,“跟贺临武上次差不多啦,过两天就好了。总算没关我禁闭。”贺临武因为背不过书,被陈仲康在课堂上一阵很抽,那叫一个惨。
不过自己貌似比他还惨,赵横川总算当着同学的面挨打,心里还能好受些。

第十三章
连着两天,赵横川坐椅子都费劲,更别说操练了。杜怀章自从那天打完他,便再也没有出现过。连学校里的课程都是别的教官代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周二的时候,实操课上来了位赵横川最不想见的人——大个子高斌。高年级的学员代课原属正常,高斌还是陈仲康的得意弟子。赵横川心里恨得牙痒痒,不止他看高斌不顺眼,高斌也看他不顺眼。光是一个正步,不是踢高了就是没跟上大家节奏,最后让孟浮生一个人在大太阳底下来来回回地走。
最可恨的是还一副小人嘴脸,不停地在他身边纠正他的动作,时不时地讥讽两句。
赵横川忍他忍地肝疼。
连续两节课,都被高斌处罚,赵横川忍无可忍,在第二节休息后,准备行动。浴室白天是不准学员用的,只有在上完晚自习,才能有二十分钟洗澡时间。但高斌代课,在下课后去冲洗一下也不会有人管束。打饭的时候,孟浮生故意弄脏了衣袖,找了个借口摸去浴室,将高斌的衣服偷了出来。
浴室里只有一人在洗澡,衣服放在长椅上。赵横川悄无声息地摸进去,将衣服一卷,丢在浴室后面的树下,才大模大样去了食堂。
刚一进门,就看到高斌端着饭盆走出来,还挑衅地瞪了他一眼。赵横川傻眼,他不是应该在浴室吗?那在浴室里的是谁啊?自己又偷了谁的衣服?学员可不能这时候去洗澡,也许有高年级的溜进去,不一定是教官。赵横川这才想起似乎衣服的颜色有点不大一样。但当时情况紧急,光线又暗,他根本没细看。算了,反正没有人看见,没事没事。
晚自习上了一半,就东窗事发。
杜怀章满脸怒气地闯进教室,把赵横川拎到自己宿舍,咬牙切齿地道:“你今天下午干了什么?”
一定是那个教官告了一状,这种事很值得到处宣扬吗?赵横川在心底里默默鄙视被自己拿走衣服的人,面上却平静至极,“下午?下午在上课啊?”
“上课?”杜怀章冷冷一笑,“上完课呢?你又去了哪里?怎么吃饭时间不见人影?”
赵横川手脚发凉地看着杜怀章越来越青的脸,似乎自己的行动确实没怎么避人,关键是他没想到高斌不在浴室。他明明亲眼看着高斌进浴室才决定偷他衣服的。
事情就是这么的凑巧。高斌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忘记拿肥皂,干脆就打道回府,将洗澡计划改到晚上。
没想到那人会告诉校长!赵横川心知抵赖不过,高年级学员去了马场上马术课,除了高斌。而他们的班的人都在食堂,很轻易就能发现谁不在。根本没办法抵赖。最后赵横川垂头丧气承认了,努力想要解释自己不是偷同学衣服的变态狂:“……所以我才,想要,整他一下,我真的不是喜欢偷人衣服……”他努力想要让自己的脸看起来真诚一些,却沮丧地发现杜怀章的脸几乎都要绿了。
有那么夸张吗?
赵横川咽了口吐沫。
杜怀章的眼睛都要喷出火了。他两夜没睡,终于能够休息,结果洗完澡出来才发现他的衣服不见了!在浴室里等了近一个小时,才有打扫卫生的校工进来!没想到竟然是赵横川干的。一想到校工离去时那个古怪的眼神,杜怀章就气得发狂。
一把揪住赵横川的手臂,将他压在书桌上。一摸腰间的武装带,却是想起被赵横川丢在了那个不知名的树坑里,更是火上浇油,随手抄起桌上的木尺,朝赵横川身后狠狠砸去。

第十二章
赵横川前几天的伤还没好瓷实,又是在杜怀章盛怒之下,痛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躲闪几下,被不耐烦的杜怀章扳过双手,死死按在身后,木尺砸的更加凶狠。
“啊……老师,老师,那就是个意外!我真不是故意的,呃,我不是故意要拿别人的衣服的……”赵横川哆嗦着解释。身后炸裂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轻喊出声。
杜怀章无动于衷,手中的木尺又狠又准地落在赵横川的屁股上。
“……老师,我真的错了,我……我……我的伤还没好……”说道最后几个字,赵横川声如蚊吟,满脸通红。
“你不说我还真的记不起来了。我就说你干嘛拿我的衣服,原来是报复啊!”
赵横川脑袋嗡地一下炸了,不会吧,那个倒霉的人竟然是杜怀章!
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怪不得他会这么生气啊。赵横川心底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过……这也太倒霉了吧……他几乎要哭出来了。
“老师,我真不知道是您啊……要知道是您在洗澡,打死我也不敢拿你的衣服……”赵横川欲哭无泪,他是真不知道好不好,实在是太冤枉了。您洗澡也不挂个牌子什么的,堂堂一校之长,好意思跟大家挤一个澡堂子?
“别人的衣服就可以拿了吗?高斌就可以了?我之前是怎么给你说的?哈,你没动手打人,就在这憋着坏是不是?真是屡教不改!”杜怀章咬着牙,木尺一下一下狠砸下去。尺子不宽,但是厚度十足,在赵横川不断诅咒中也坚挺着不断,继续完成它的工作。
杜怀章盛怒之中,只捡着臀峰处狠打。两指宽的厚重木尺连连抽了几十下,全都叠加在一起,只疼得杜怀章想拿脑袋撞墙,一了百了。木尺毫无停滞地落下,赵横川连换气都换不匀,断断续续地惨叫声冒出来。只有不断地跺脚扭动,身体或下坠或上蹭,希望尺子落在别的地方。
赵横川挣扎地太过厉害,将桌上的书本扫到了地上。杜怀章不耐烦地将他一拽,使劲压了压,“别乱动!规矩忘了是不是?”
赵横川勉强站直了,上半身却被杜怀章死死压在桌面上,十分的难受。
杜怀章也觉得姿势不太舒服,扭动了一下脖颈,更加用力的按住赵横川的双臂。
这一站直,肚子处却是悬空起来,赵横川下巴抵在桌面上,都快磕青了。
杜怀章也懒得再换地方,用脚踢了他赵横川的腿,“分开了。”
赵横川不动。
杜怀章便用木尺切口敲击他大腿内侧,赵横川吃疼不过,随着杜怀章的敲击分开了腿,将腹部也放在桌子上。
在经过最初的疼痛之后,他总算有喘气的时间,也为自己刚才痛呼感到不好意思。更怕惹得杜怀章生气。赵横川深吸口气,死死咬住了嘴唇。
桌子并不高,赵横川站直之后,胯部抵在桌沿边,臀部便自然而然地翘起。杜怀章的木尺随手砸下,因高度问题全都砸在了臀腿之间。
不说那处有多么敏感脆弱,便是杜怀章前几日的那顿皮带,现在还是青肿的。这几下木尺的击打,赵横川痛得眼前一黑,一口气硬生生憋在喉咙里,只窜得胸口闷疼,额上的汗一颗又一颗滑过。
没了赵横川的叫喊,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只有木尺击打皮肤的清脆声音。
这种毫无停滞且集中一处的打法简直要命,等杜怀章松了手,赵横川一下子就滑下了桌子,不住地吸气。



第十三章
“你倒是有先见之明,把我的皮带提前扔了。这个用着真不顺手。累死我了……”杜怀章疲惫地揉了揉肩膀,踢踢赵横川,“起来了,我要休息了。如果不是你的恶作剧,我早就休息了。”
赵横川嘶嘶地吸着气,颤巍巍地撑着桌子。身后油煎似疼,哪那么容易缓过来。如果你没去洗澡,也不会发生这种乌龙了。赵横川叹口气,又是一瘸一拐地离开杜怀章的办公室。
“等一下!”杜怀章叫住了赵横川,“不许再跟高斌起冲突!”
赵横川有些不服,答应的也勉勉强强。
“哼,再有下次……”杜怀章一拍桌子,吓得赵横川狠狠摇头。
一摇头,发梢上的汗水就纷纷下落。杜怀章看着满头大汗的赵横川,哼了一声,拿了自己的毛巾盖在他的头上,将他头上脸上的汗细细擦干。
赵横川长这么大,除了他的养母,没叫人这样对待过。一时极不适应,挣扎着要自己擦。杜怀章也不理他,擦好之后嫌弃地看着雪白毛巾变黄,随即丢进了脸盆里。“行了,晚自习不用上了,去宿舍休息去吧。”
赵横川这顿打挨得辛苦,但最辛苦的却是挨打之后的训练,简直是度日如年。对杜怀章不免有委屈。晚上叫他去吃东西,他也借口不想走动为由,拒绝杜怀章的糖衣炮弹。等到周六时,却被杜怀章不由分说的带到了淮扬楼。
杜怀章也知赵横川委屈。他那日却是有些出气的意思。但他并不后悔出手教训了赵横川。既然赵横川选择了军校,做了他的学生,他便要负责到底。
点了几个菜,杜怀章依旧一杯淡酒,没怎么动筷子,就看着赵横川吃,时不时地给他夹菜。
赵横川闷闷吃了饭,这两天才勉强坐稳了凳子,对于杜怀章明显的示好一点儿也不领情。碗里堆满了杜怀章夹过来的菜,他也不吃,只拨了米饭,吃自己夹的菜。
越是如此,杜怀章越是给他夹。一盅红烧狮子头也就三颗,杜怀章见他第一颗吃的好,便将剩下两颗都夹到他的碗里。
赵横川看着碗里的狮子头,又看看使坏的杜怀章愤愤的加了根鸡腿,恶狠狠地啃。
“怎么还生气呢?”杜怀章哑然失笑。
“老师,既然我做了你的学生,以后就不要再给我带东西,也不要请我吃饭了。”
“为什么?”
赵横川认真道:“您是一校之长,我是小小学员,传出去不好。最重要的是,您这样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我很不适应。”
杜怀章哈哈大笑:“那你叫我怎么做?”
“咱们公私分明呗!您就把我当普通学生对待好了。”别整天揪着我的错不放!
杜怀章哪能听不懂赵横川的潜台词,大抵是爱之深责之切,凡是他看中的学生下属,都会得到他各位的“照顾”,赵横川亦不能例外。杜怀章笑道:“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别人听你的意见吗?”
“什么?”
“等到你别人不得不听你的时候,比如比你职位高!”
赵横川脸绿了,不就是告诉自己必须要听他的吗?狠狠咬了口狮子头,赵横川想象着这就是杜怀章,狠狠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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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13:3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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