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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苏杭小记（沈家日常，兄弟）[第1页] |
| 作者:魂兮__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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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天下西湖三十六，其中最好是杭州。 文案： 沈家府邸坐落在苏州城，三代传承，子孙兴旺。老家主沈季白手起家，为家族铺开一条锦绣大道，德高望重，备受敬仰，临终前将一生心血托付给三个儿子。三子不负重望，使沈家事业如日中天，扬名苏杭。却继承老家主遗风，淡泊名利，低调处世。待结婚生子，悉心教养成长，便把肩上担子一撂，各自携妻云游四海。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看遍千山万水，踏遍大江南北。其余的，便让孩子们折腾去吧。总归，他们教养出来的孩子，不至于把家底儿败光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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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小姑奶奶，您杵这儿贵干呐！”陵云公子风风火火的拿着折扇赶来，见小乖玉不明所以，恨铁不成钢的把她往门外推，“你再不快点，你小五哥哥的腿就没啦！” 乖玉闻言先是惊喜，而后反应过来面色一变，二话不说踮脚轻灵跳上了屋顶，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了句：“腿脚这么磨蹭，真是未老先衰！” 沈陵云：“我……” 凌霄阁。 “啪！”“啪！”又砸下狠历的两杖。 小五眼前一黑，激痛之下差点叫出声，帮忙把拳头塞进嘴里，暗骂自己娇气。 “啪！” “小五，这次便给你一个教训，你要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头顶传来冷冷的声音。 “啪！” 小五不敢回话，他生怕一开口就会止不住满口的痛呼声。 “啪！” 嘴里蔓延开浓重的血腥味。 “啪！” 身后的血不断的洇出，顺着凳子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啪！” ………… “快住手，都给我住手！”一抹淡绿色的身影翻进轩窗，眨眼已经踢翻了行刑的两个侍卫。入目是触目惊心的红，乖玉心中狠狠一疼，附在小五耳边轻声唤道：“小五哥哥，小五哥哥……” 没有回应。 “小妹，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去通风报信了？我教训弟弟，也容他们指手画脚。” 乖玉一声苦笑，弟弟？二哥若真把小五哥哥当弟弟，又怎舍得如此苛责于他？ “小五哥哥打不得了，我带他走。” 乖玉扯过常晟怀里小五的外衣，轻轻给他披上。小心翼翼的把昏迷不醒的人扛上肩头，鲜血顿时湿润了她的罗裙轻衫，她只看得心痛如绞。 “小妹，要不我让他们抬他回去，不必……” 不待二哥沈京墨把话说完，乖玉已经带着小五踹开了凌霄阁的大门。 沈陵云在寒水阁门口等候已久，见人来了，急急忙忙把他安置到床上。看着小五身后鲜血衣裳皮肉混杂在一起，陵云公子搓搓手，有点不知所措。 好在乖玉脑子转的快，叫来了阁中的小厮阿福。 这偌大的寒水院总共就两个下人，一个小厮阿福，一个丫头含香，其余的陵云公子嫌碍眼通通给撵走了。考虑到得有个会做饭挑水看门打杂的，还等心灵手巧会逗趣儿，这才层层筛选留下了两人。 阿福是十里挑一的优秀小厮，自然也能处理刑伤。 “嘶――，你轻点成吗！”暗红色的裤子从伤口上剥下来，沈陵云看着都觉得疼。 阿福只得再放轻力道，用热毛巾敷了再敷，这才慢慢褪下小五的裤子。 “嘶――”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小五的臀上一片狼藉，伤得最重的地方破皮流血，稍好的也是青紫肿胀，板痕交错，叫人看了心窝子疼。 沈陵云打发阿福去取伤药和干净的衣服，自己上前为小五擦洗伤口。 小五昏睡的毫无知觉，伤口一遍一遍的擦，把整盆水都染成了红色。 陵云公子心中叹气，他不过一个半大孩子，本就不应该让他提刀杀人，他怜悯 那小少年父母双亡，放他一条生路，有何错之有？ 眼见阿福取来了东西，沈陵云歪头看了看一直蹲在床边的乖玉，“怎么，要留下来给你五哥换衣裳？” 乖玉点头，“嗯，好。” 很显然没有读懂他话里的意思。 “嗯啥呀，快出去，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哦。”乖玉拍拍手跳出了窗子。 待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再细细上一遍药，喂一些茶水，沈陵云早已出了一身薄汗。轻轻的给小五拉上被子，摸了摸额头，心道还好没发烧，这才放心的关门走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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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五在温暖和光亮中醒来。没有想象中喉咙的刺痛沙哑，身后的伤也不是要命的疼，凉丝丝的，好像已经上了药。他在被窝里抬了抬手臂，嗯……身上还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裳。 这是哪儿呢？ 小五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古朴典雅的房间，墙上字画赏心悦目，案上文房四宝一应齐全；屏风上绣着花中四君子，轩窗微敞，阳光与清风携手跳了进来；榉木雕花门半掩，钻进来丝丝缕缕的花香，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又是谁照顾了他呢？记得……晕过去时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乖玉的声音，难不成……一念至此，小五霎时红了脸，不不不，这不像是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小五心中的谜团越来越大，无论如何也趴不住了，于是艰难的起身。双脚甫一触地身后传来铺天盖地的疼，一阵头晕目眩，慌忙中摸住了床沿，才堪堪稳住。 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挪动着去推门。 微风拂面，很是舒服。似乎缓解了些微痛苦。 他看到一人背对着他倚坐在竹榻上，墨发垂腰，水蓝色发带半束，清风挽起他的衣袖，在他的流苏小扇间徘徊。 “咦？小五哥哥你醒啦？你怎么出来啦？”乖玉从屋檐上垂下个脑袋，下了小五一跳。 那人闻言直起身，迅速套好靴子，又站起来，转身，摇着扇子施施然向他走来。 竟然是……是陵云公子！怎么会是他？自己一向与这位三哥并无多大的交集，甚至连见面都是少之又少，方才才至于认不出他的背影。小五一时有些呆愣，脑子“咔咔”的转不过弯儿来。 “咻啪！”“呃……啊……”冷不防的身后一痛，小五控制不住的向前扑去，咬碎了唇齿间的痛呼。 沈陵云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小五余光瞥见了打他的凶器，竟是那把折扇。 他觉得脸有些发热，开口道：“陵云公子……” “咻啪！”不等他说完，又是狠狠一下，比之前的还要重。 小五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又要挨打了，还是挨陵云公子的打。他决定开口请教：“陵……” 没成想对方的折扇又扬了起来，小五只好逼了嘴，愣愣的看着。 “三哥哥你干嘛呢？小五哥哥伤重着呢！”乖玉从屋顶上下来，抓住了沈陵云高高举起的手。 沈陵云语气又气又急：“伤重？他都能自己出来了哪伤重了？还有，我这么费心费力的照顾他，他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 此话一出，小五卡顿的脑子终于畅通无阻的转了起来。他后退一步撩襟跪道：“三……三哥，小五一时糊涂，言语无状，还请三哥莫怪。” 小五从未叫过面前人三哥，一时有些别扭。 沈陵云倒是受用，俯身盯着小五问道：“还有呢？” 小五略一思忖，旋即开口：“承蒙三哥照顾，此情此意，小五定当回报。眼下小五已无碍，便不叨扰三哥了。”说着便要起身告退。 陵云公子气笑了，伸手便要抓小五，“乖玉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要打他出出气……” 乖玉也急了，死死钳着哥哥的手腕，“大棒槌，你还不向三哥哥认错！” 小五懵了，拿手挠了挠头发，左思右想想不出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沈陵云看着他呆呆的模样，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他被打傻了，不能跟他计较，自己带回来的弟弟，跪着也要宠完……半晌，发出一声低吼。 “***进去趴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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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小五乖乖的趴在床上，经刚才一番折腾，身后的伤疼的愈发厉害了。一波一波的疼痛直冲大脑，逼得他冷汗直流，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期盼着能减少些许痛苦。 陵云公子进来看到人这样气也消了大半，二话不说扯了小五的裤子。小五这厮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身子还是比脑子快了一步，下意识就想起身反抗。这时一个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伤痕累累的臀，伴随着某人威胁的声音：“敢动试试，三哥的折扇可不是吃素的。” 小五果真不敢再动。并不是怕挨扇子，只是陵云公子肯如此屈尊照顾他，他又怎敢得寸进尺，在意一点微不足道的面子？ 身后伤处骇人，不仅冒出了点点血珠，还横亘着两道红肿新伤。 沈陵云没想到玉竹小骨的威力这么大，暗骂自己下手没个分寸，还如上次一样用热水给小五擦伤。小五这回是脑子清醒的，伤处一碰便疼得撕心裂肺，激痛之下欲以头戕床板。沈陵云急忙拦住他，胡乱把一个被角塞进他嘴里：“不要胡来，痛了就咬这个，喊出来也无妨，还怕哥哥笑话吗？” 小五只能咬着被子，想着陵云公子晚上怎么盖着口水味儿的被子睡觉。 沈陵云把一小瓷瓶中的药露尽数倒在小五臀腿，然后双手并用的揉开，抹匀。只闻满屋沁人心脾的药香，便知这定是上等的好药。 而后打开扇子轻轻的给小五扇着风。丝丝凉意袭来，直教小五眉间的阴霾散的一干二净。 小五从口中拉出湿漉漉的被角，觉得歉疚，想开口说些什么。踌躇再三终是化为一句发自内心的“谢谢三哥。” 沈陵云嘴角一弯，拉过被子盖好小五，口中还不忘叮嘱：“这两天你且安心在我这养伤，不要胡思乱想，乖乖待着就是了。觉得无聊的话乖玉会来找你的。” “是……” 乖玉是家里最小的娃娃，还是唯一的女娃娃，正值金钗之年，大名灵歌，乖玉不过是个乳名，只是大家都喜欢叫罢了。乖玉与沈陵云一母同胞，皆是二爷沈青竹与二夫人所生。只是二老管生不管养，所以陵云公子就又当爹又当娘把乖玉拉扯大，整天跟个宝似的恨不得揣在兜里。为了逃避几个哥哥对乖玉投怀送抱，沈陵云带着她住到了杭州的一座观云小筑，自然也是沈家的产业。又怕她无一傍身之技，专门请了师父教她逃命最实用的轻功。乖玉自此便不再走寻常路，进屋从窗，走路上房，整天在家里飞来飞去，好在大家都习惯了。 沈陵云半年前带着乖玉回苏州沈府，乖玉知家里多了个比她大四岁的小哥哥，便时常往小五那里跑。只是每次小五的屋里不是空空荡荡，就是他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 小姑娘那时不知被窝中的小五哥哥鲜血淋漓，只喜欢蹲在床边听他笑吟吟的讲故事。她也知二哥待他不好，一犯错就要打他，她每次听了消息都拼命往凌霄阁赶，二哥能听她的话，她能救她的小五哥哥。 乖玉蹲在小五床边，拉着他的手臂摇晃道：“小五哥哥，给我讲讲话本子……” 小五宠溺一笑，“好。咳咳，乖玉小姐且听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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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玉一枚，各位看官笑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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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两天之后，小五拖着伤痛向沈陵云告别。本想双手抱拳，想了想还是作了文人的揖礼。 沈陵云看他深深一揖，笑道：“不必如此，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小五心一颤，自家兄弟？ “是，谢谢三哥和乖玉照拂，小五告辞。”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只是今晚的夜并不黑，团圆的月亮晃得小五眼生疼。 小五高高举起手中的风萧剑，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他看着那双纯净无瑕的眼睛，终是认输般垂下了手，“罢了，你走吧，离开这儿，越远越好。好好的活着，莫要想着寻仇了……” 小五收了剑，手上分明没有沾一滴血，可他觉得自己是个嗜血的恶魔，残忍无比，污秽不堪。 大街上的家家户户烛火通明，其乐融融。小五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腰间砍的那一刀好像更疼了。 “酒家，给我来坛酒。” “好咧，客官稍等！” 酒入愁肠愁更愁啊。 小五付了酒钱，跌跌撞撞的起身。他也有家，他要回家，何至于羡慕他们？ 中秋之夜，阖家团圆。一二八年华的少年孤身只影，醉眼迷离。却还是向往心中的避风港，是日子时，敲响了紧闭的沈家大门。 沈二公子看了看醉醺醺的小五，一指旁边的榕树，“喏，吊上去，打几鞭子清醒清醒。” 小五手腕上被缠了好几圈麻绳，常晟将绳子的另一头甩过了粗壮的树枝，便用力把小五拉了上去直至脚尖踮地。 小五酒意上头，迷迷糊糊的不知所以，只觉得一番拉扯腰间的伤疼的厉害。他稍稍抬头瞧了眼前人一会儿，问道：“常晟？”常晟点了点头，“小五公子，是我。” 烈酒将小五的心理防线磨得很是脆弱，又将他的喉咙刺激的生疼，小五心中酸涩，哑着嗓子出声：“你绑我做什么？我二哥不待见我，连你也跟着欺负我！” 常晟有些为难的往沈京墨那边看了看，二公子仍是一脸波澜不惊，待又喝下一杯茶水，才缓缓吐出一字， “打。” 鞭子顷刻间缠上了身，虽说常晟留了情，可小五奔波打斗了一天，早已身心俱疲，何况身上还带了伤，这鞭子对他来说跟毒蛇没什么两样。 小五忍着没吭声，疼痛让他渐渐清醒。废话，常晟要是没得了二哥的命令，哪里敢这样肆意妄为。 想明白了，心中凉意更甚。 “咻啪！”一鞭子抽上了小五左腰。 “啊……”小五疼的浑身一抖，眼前一片晕黑，忍不住痛呼出声。腰间似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蔓延。 常晟察觉了异样，伸出两指往小五腰间一探，再看时指尖已染了触目惊心的红，心下一震，回头朝沈京墨说道： “二公子，小五公子身上有伤。” 沈京墨端着茶杯没有丝毫停顿，“打完二十，再让他进来。” 说着便将茶杯磕在了石桌上，起身往屋里走。 就在常晟扶着颤颤巍巍的小五走向房门，左脚将要踏进去，这时一把折扇“唰”的在二人面前打开，阻了他们的去路。 这折扇形体轻灵，扇骨别致，色彩淡雅。一面行书《鹧鸪天》词一阕，一面细笔写山水人物，布景简洁却用笔精细，青绿施于金笺上，有一种“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的诗意。词末还盖了一枚红色的小章子，扇尾坠了长长的青色流苏，尽显主人的风雅之情。 沈家阖府上下无人不识此扇，毕竟某人常摇着它招摇过市。 常晟扶着小五不好动作，略略俯身道：“陵云公子，二公子让我带小五公子进去。” 陵云公子一把收起了扇子，在手中翻了个转狠狠的敲了常晟搭在小五肩上的手。待他疼的缩手，一把接过了神志不清的小五，凉凉的向屋内神色不明的人说道：“人我就带走了，二公子且安心等我明日大驾光临。” 临走前还不解气地低声骂了句， “****！” 沈陵云步履匆匆，一晃出了院门 口。常晟低着头立在廊下一动没动，那句“****”还响在耳边，他可以保证二公子一丝不落地听了去，毕竟夜是如此的寂静。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毕竟二公子是做兄长的嘛，眼皮底下的人被陵云公子劫走了不说，还被他骂了****，也不知面色如何。 常队长很想知道。 他握了握拳头，给自己壮了壮胆，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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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陵云掂着块月饼在小五面前晃来晃去的，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小五~，吃不吃月饼呀？” 小五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想起昨天三哥扛麻袋似的把他扛到寒水阁，有点不好意思，真是醉酒误事啊。 “那先把药喝了！”一碗黑洞洞的东西凑到小五脸前，黑得泛光，还浮着些许药渣。 小五一阵反胃，忙把头侧开。这气味便如此销魂，要是喝下去那就直接驾鹤西去了。 奈何床边两双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从里面看到了期待。 “小五，喝了药就能吃月饼哦。” “小五哥哥，要内外结合才能好哦。” 小五觉得很是牙疼，就义般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真是欲仙欲死。小五皱成了包子脸，冷不防的，嘴里被塞了一块甜甜的东西，是月饼！ “谢……唔……” 沈陵云干脆一整块都塞了进去，“谢什么谢，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乖玉也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小五看着这一大一小俩傻子，鼻头一酸，慌忙低下头掩饰情绪。真好……二哥他……要是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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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小霄阁中。 暖阳初照，风娇日暄。 陵云公子如期而至。 沈陵云，自然是沈家神采飘逸，玉树临风，洒脱不羁的三公子。因得某种原因，他不让别人叫他三公子，众人便叫他陵云公子，听起来倒也亲切，况且他本就是个亲民和善的人。……嗯，至少他自己是这样想的。 沈京墨在屋里的桌案上专心批注着今日刚送上来的账本。 沈陵云一进门便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上了沈京墨的书桌，左手搭在了踩着桌案的那条腿上，右手拿着折扇摇啊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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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的你折腾什么？给我下来！”，被人搅扰了清静的早晨，而且对方明显来者不善，沈京墨皱眉看着那双沾了晨露和灰尘的靴子踩在他的账本上，愠怒道。 “***奶的，你冲我凶什么凶？我可不怕你。小五身上带伤，你问都不问就赏了他一顿鞭子，真够大方的，啊！沈家怎么出了你这猪心狗肺的！” 陵云公子火大了，一把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噜咕噜”喝了，喝罢好像浇灭了不少火气，给自己顺了顺气。 然后接着骂：“简直非人哉！要不看你那驴脑子还有点用处，我早就拿来炖汤了，还有那颗黑心肝……” “我看你是要反了天！我奶奶还不是你奶奶！他过了门禁，还敢在外边喝酒，还打不得了！” 沈京墨心中本就有火，腾地站了起来，把手中蘸了墨的毛笔狠命砸向了沈陵云。 陵云位子都懒得挪，脖子往后一缩，脸一侧便用嘴接住了毛笔。又忽然左手用力一拍桌沿，就着毛笔的走势整个人在书桌上快速转了一圈。 沈京墨只当他是耍帅，没成想经了这厮这么一折腾，口中毛笔的走势更狠，陵云公子瞅准时机松了口，那毛笔登时直直冲向了沈京墨的……脸。 “啪嗒”一声脆响，毛笔掉落在书桌上。 陵云公子甚少看到沈京墨这样黑的脸，可不就是黑嘛，那撇黑胡子都翘上了天！ 他觉得身心舒畅了不少，但还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痒的厉害，好像马上就要冲出来。一秒，两秒，三秒，不行了不行了，实在忍不住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物归原主啊哈哈哈哈……” 那天，陵云公子的笑声响彻了小霄阁。 然而事情还没完。 整个沈家就只有沈陵云敢和沈京墨开这样的玩笑，但是他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外面的人只听得屋内响起一声暴喝： “常晟，传家法！” 沈陵云到底从书桌上翻了下来，好心好意地把扇子伸到沈京墨面前给他扇了扇，：“京墨，怒极伤身，来来来，降降肝火，你看你头发都快点着了。” 沈京墨颤抖着指尖指着他，“小兔崽子，你读的圣贤书都让狗吃了是吧！代长行权天经地义，今日我不管谁来，都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个无法无天的东西，叫你知道什么是规矩！” 说罢又朝门口吼，“常晟！家法呢，你死哪儿去了！” 也许是沈二公子发狠的样子太过吓人，外面死寂了一会儿，有个颤抖不止的声音传来：“二……二公子，队长他……他昨晚被您一茶盏砸……砸晕了啊，还……还在休养……” “……” 这顿家法到底还是没打成。 左右不过小事一件，沈京墨也不好小题大做，不过他还是想尽力挽回一点面子。 净面之后，他看沈陵云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刚刚压下的火气又冒出头了。 “你给我坐好，没大没小的！” 陵云公子“呵呵”笑了两声，“没大没小？沈京墨，你也好意思说我没大没小，当年咱们可是在同一个产房里生的，只因你先嚎了一声便由你做了大。那会儿两位娘亲可是疼得神志不清，哪管得了谁先谁后？我看哪，指不定是接生的俩婆子扯了谎，那一声就是我嚎的”，沈陵云忽然停顿了一下，拿扇子指了指他，“所以，是你该唤我哥哥。” 确实，沈京墨与大哥沈清之乃是大爷沈墨松与大夫人所生。那时大夫人与二夫人先后怀上了孩子。妯娌和睦，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一同到山腰上的观音庙为子祈福。不料正值早春，下了数天小雨。二位夫人因担心下山路滑，为防止意外，便暂住观音庙。阴雨绵绵，一直下个不停，也不必着急下山，佛门净土，安心养胎便是。期间二位夫人在房中闲谈时，大夫人突觉腹中剧痛，就要临盆。二夫人一时着急叫人，滑了一跤，导致了小产。 寺中僧人皆在门外念经祈福，佛光普照，吉人自有天相。终是母子无恙。 沈陵云也是因此身体不太好，无法习武，只能从文。大夫人心怀歉疚，从小便对他疼爱有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往他怀里塞个不够。 “哦？是吗？那你倒是说说，那婆子扯这谎做甚？能当饭吃？”沈京墨瞥了他一眼，接口道 。目光不善的看着沈陵云。他倒是想看看，他家三弟还能找出什么说辞来。 “这还不简单，我娘从小便怕疼的很，生娃娃多受罪啊，她疼昏了头就给了接生婆当胸一脚，那婆子小家子气，便串通了另外一个扯谎，要让我娘的孩子一辈子喊人哥哥。” 沈陵云突然凑了大脸过来，每一根汗毛都在诉说着他的不正经：“啊呀呀，我既知道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便偏不遂了她的意，给我听好了沈京墨，你休想让我喊你哥！”，说罢拿了折扇狠狠地敲了敲沈京墨的脑门，“要你欺负我小五弟！” 看着陵云公子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沈京墨气得咬牙切齿，“沈陵云，可别让为兄逮着你什么把柄，否则非收拾得你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然而沈二公子的愿望从未实现过，且不说大夫人怎样维护，沈陵云自小乖觉好学，读遍了诗书礼易春秋，背烂了唐诗宋赋元曲，稍大了些便出府代沈家应对官场的一些酒席宴会。说什么酒席宴会，尽是一些闲得无聊的富家子弟在那儿吟诗作对。陵云公子凭着一肚子墨水让那些文人雅士唯他马首是瞻，钦佩之余也确是被他的才华横溢所折服。 因而即使沈二公子真逮了沈陵云什么错处，戒尺还未上身，仅仅让他跪一跪，这便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一柱香之内府门口必会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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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即使沈二公子真逮了沈陵云什么错处，戒尺还未上身，仅仅让他跪一跪，这便不知从哪走漏了风声，一柱香之内府门口必会聚了一群头戴四角方巾，手持题字纸扇的文人骚客，满嘴酸诗的为沈三公子伸张正义。 “君子动口不动手，该出手时还是要动口，汝如此作为，岂君子乎？” “君子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知弟有过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 更有甚者： “天道昭昭，昭昭天道！我三哥一向随性洒脱，举止得仪，我不信他能做出什么出头的事儿来。今日谁若敢对他不敬，便是与我结下了梁子，我秦艽绝不会坐视不理！” 这下好了，一番义愤填庸的豪言引得围观群众都瞎起了哄，吵吵嚷嚷的要沈京墨交出陵云公子。 沈京墨无奈，明明是他家三弟的不是，却说得好像是他犯了天大的错处，让他下不来台，耳根子不得清净，真是一帮欠杀的酸人。二公子考虑到不能让他们的一肚子酸水溅了沈府的门楣，又为了一时的清净，这才稍微妥协放过了沈陵云。 沈陵云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自家的事儿他一向不喜别人掺和。并且沈京墨什么货色他还能不清楚？ 于是那些人闹过一两次之后就再没动静，陵云公子只得孤军奋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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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五在家中排行第五，名吟安。 他知道，他并不是沈家亲生的孩子，这也是二哥对他的态度和其他兄弟不一样的原因。二哥在意那点血脉，他身上和他不一样的血脉。 官道无情，生意场上更是明枪暗箭，你死我活。十年前沈墨松遭人追杀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这也是他后来退出江湖，携妻云游的原因之一。 他负伤严重，腿上被弩箭戳了几个窟窿。拼命甩开杀手，他敲了一户人家的门。那是一对纯朴心善的夫妇，姓苏，家中上有二老健在，下有一六岁可人幼子，唤做致安。只知他遭歹人追杀，并无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便救下了他。 沈墨松不敢耽搁时间，匆匆道过谢便离开了。 歹人顺着血迹寻到门前，逼问夫妇二人沈墨松的去处。夫妇二人拼命遮瞒，连道不知。歹人发觉家中的蛛丝马迹，知受了欺骗，一怒之下拔刀见血，屠家。 沈墨松得救之后回返，带人带礼欲酬谢那户人家的救命之恩。 大雨倾盆中，血流成河，死不瞑目。 沈墨松在雨中磕头磕得满脸是血，对着尸体跪了两天两夜，附近的人家只听得噪杂的雨声中，三声撕心裂肺，冲破雨帘的长啸。 苍天无眼！ 苍天无眼！ 苍天无眼！ ………… 手下处理尸体时，却发现四具尸体紧紧抱在一起，好像在护着什么。沈墨松披头散发的上前，一点一点拉开尸体。那个孩子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奄奄一息。沈墨松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如抱着一块绝世珍宝，第一次哭得泣不成声：“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沈墨松把那孩子带回了家，改名吟安，改姓沈。大夫说孩子受尽惊吓，前尘往事悉数不记得了。他道这样也好，墨儿，你大哥诸事繁多，从今往后你便是长安儿六岁的兄长，务必将他带在身边，好好教养。 沈京墨盯着跪地的小五，说道：“以后小事不要再劳烦你三哥了，懂吗？” “是。” “十遍孝经抄的如何了？” “还……还没好……” “差多少？” 小五知道逃不过了，低声答到：“四遍……” “四十，再加抄五遍。跪过来。” 小五依言膝行上前，沈京墨把他按在桌案上，撩起衣摆就是狠狠一下，呵斥道：“还不脱！” “是……”小五颤抖着解下腰带，褪下亵裤，尽管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他还是害怕，还是不适应。 “啪！”戒尺携着风砸在臀上，一板就把小五给打肿了。 不给他丝毫的间歇，沈京墨一下一下的挥着戒尺。 “啪！”“啪！”“啪！”…… “啪！” 又是一下，小五大口的喘着气，臀上连成一片的剧疼，如潮水将他淹没，顺着脊椎爬上，直冲大脑。 “啪！”狠抽在肿胀的臀峰。 小五整个人冷汗涔涔的趴着，咬的唇下一片血红。这样的打法，任谁也受不了。他在戒尺挥下的瞬间没忍住稍挪了一步。 身后停了一瞬，然后戒尺追命似的咬上来，一连尽了全力的十下，疼的小五神志不清了，喃喃唤道：“二哥不要……打三……三哥救我……唔……疼……” 沈京墨恍若未闻，将小五往上提了提，继续挥戒尺。 “啪！”“啪！”“啪！” ………… 四十下打完，伤处见了血，小五趴都趴不住了，蜷缩在桌边不知嘴里说着什么胡话。 沈京墨扔了戒尺，走到门口叫常晟：“带他下去处理，明早让他过来，我亲自看着他抄。我倒想看看，区区十遍孝经他到底要抄多久。” 常晟只得应是。二公子这回打得的确狠，小五整个人抖个不停，哪还能走得了。常晟干脆给他放下衣摆，将他打横抱走了。 沈京墨兀自收了戒尺，拿布擦了擦桌案上的一摊不知是汗还是泪。自始至终面无表情，末了执起书卷聚精会神的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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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虐点，不可轻易放过，反正沈陵云是不可能欺负小五的，只会宠宠宠……宠上天，当然这是后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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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已经攒了一塌厚厚的寒假作业，心中觉得很是愧疚。今天且先写写作业。大约6月20考试吧，寒假之后几乎不可能更文了，但可以保证不会弃文，毕竟中考后还有两个月，想想真是好开心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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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张小五吧画了好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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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并不想死。他还没找回生命中那数年空白的记忆，他还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他还没有看过二哥对他笑，他还没等到乖玉长大；他还没有去瞧瞧三哥住的观云小筑，他还没有游过杭州西湖……他对前程往事并无太多的执念，心心念念的无非一个沈家，一个带他十年的二哥。 他若死了，不明不白的死了，稀里糊涂的死了，那此生何其可笑，何其遗憾。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敲开了明月堂的大门。 “哈――啊――，嘎哈呢，大半夜的让不让银睡觉了……”一个年轻人把门推开一条缝，拉着长长的哈欠问道。 “抱歉，求药。” “手来。” 小五把手伸进门缝里，供那人把脉。 门缝里的人懒懒散散的在手腕上摸了一会儿，直白道：“毒侵肺腑，我救不了。不过我师兄慕白过几日会经过苏州，他医术比我精湛数倍，你倒可来碰碰运气。”他将莹润细长的两指又搭了两下，歪着脑袋，神色认真了点：“嗯……只剩下三日了，最近很难捱吧？不要再有什么磕磕碰碰的了，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师兄几时来我也不清楚，全看他的脚程快慢了。” 也好，最近二哥也没派什么任务给他，他乖乖待在家里便是了。当下便祈祷着这位师兄能快走几步吧。 “可有药能止疼？”小五实在不想再尝那毒物的厉害了。 “有是有，只是药性极大，到时牵拉出什么旁的病也不好说，能忍则忍吧。哈啊――”他看起来困极了，眼角闪着两滴晶莹的泪。 真的快忍不了了呀，整夜整夜都疼得睡不着觉。 小五也不好打扰太久，向他道了谢，又连说了几声“抱歉”，看着那人半睡着合上门缝，这才转身往回走。 府里静悄悄的，基本上都睡了，小五翻过墙，偷偷溜到凌霄阁看了看。沈京墨房里的还亮着烛火，小五没忍住挑了片瓦偷瞧他，生怕老天不随人意，三天后就派黑白无常来勾他的魂儿。 二公子拿着笔在书本上圈圈点点，时而皱眉，时而舒展。他当然也不习武，发现不了小五。小五呆呆的想以后没人保护二哥了怎么办，又懊恼地摇了摇头，还有常晟在呢，况且二哥的手下也不是吃白饭的，府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队包围着，何须他来操心？ 唉……一时大意，小命要没了！ 腹中又有隐隐作痛之感，疼多次了小五也疼出了经验。小心翼翼的搬回瓦片，一跃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小五挑了时间又去了一趟明月堂，哪位慕白师兄也是高深莫测，不知到底晃悠到哪儿了，也不给催一催。那夜给小五开门的人还算心地好，问他要了名号和住处，说师兄一到便让他上门就诊，也省得小五病痛加身还要整天来回两头跑。 “沈家府邸，报小五就好。” 那人随即明了，这苏州城，还能有几个沈府，说的出口的也唯有那一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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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七日了。没有人找上门来。 小五前所未有的害怕，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疼痛从身体里升起，仿佛有一只凶残的猛兽，疯狂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将他一点一点掏空，一点一点置入死地。 他知自己时辰不多了，撑起身子，拼尽全力跑向凌霄阁。 不能死的，不能死的。他还有很多话没告诉二哥，他那幅练了无数次的字还没来得及给他看，他还没谢谢二哥照顾他十年，教他念书识字，教他如何在残酷的世道上生存――即使他总也学不会。 二哥，二哥…… 跑掉了鞋子，尖锐的石块刺穿了足衣，深深扎进他的脚底，划得皮肉血肉模糊，鲜血淌了一路。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拼命的跑着。好像一个人受尽了黑夜的寒冷，孤独和寂寞，对黎明的温暖，光亮和希望的向往…… 小五踉踉跄跄的闯进凌霄阁，迎面与一人撞了满怀，他抬头目光迷离的看了看，张了张嘴：“三……” 一句话尚未出口，喉中的腥甜已抑制不住，疯狂的涌上来。小五猛地推开沈陵云。顷刻间，大口大口的血如倾如注，染红了他胸前的素色衣襟，如寒梅映雪；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如泼墨作画，不，是泼血，殷红刺目的血！ 他猛烈的咳着，呕得撕心裂肺，恨不得把心把肺通通给吐出来。 “小五！”――凄厉，破空，不成音调，深深扎进人的耳膜，缭绕在凌霄阁的房梁廊柱间。 “五公子！”“去明月堂叫人！快！”…… 小五听不到声音了，脑子一片混乱，难受至极，生不如死。他挣脱他身上的那些束缚，或手，或怀抱。伸着双手扑向了面前的榕树。 院子里兵荒马乱。陵云不知弟弟到底怎么了，手抖得拿不住折扇，颤颤巍巍的要去扶他，踩住了视若珍宝的折扇犹不自知。 “小五……小五……” 哪知小五突然狠狠的把头撞向树干，一下就磕破了额头，血顺着脸滑下来，滑过刻满了痛苦的眉目。 沈陵云紧紧把他抱住，泪流满面。他将小五按在怀里，把他的脑袋贴在胸口，哭着安慰他：“小五……不要这样……哥哥在呢……大夫马上就来了……小五别哭……别哭……” 小五隐隐约约看清了人影，他艰难的开口：“三……三哥……我要见……见二哥……见二哥……见……二哥……”小五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三个字，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沈陵云心痛如绞，泪水肆意。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告诉他――二哥不在。他抱着小五跪坐下来，把脸贴在他头上，哭得泣不成声：“小五别怕……小五不要哭……哥哥在这儿……” 沈陵云冰凉的泪水滑落到小五的脸上，他在痛苦的包裹中渐失了知觉。 小五陷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好像沉进了最深的海底，无助，恐惧，喘不过气。他抬头往上看，却是黑压压的一片，沉重的，残酷的，黑暗的，通通化作一只魔爪，按着他，把他压入无边无际的深海。他拼命的呼吸着，却喝进了大口大口的海水，冰凉，刺骨，填满了肺腑，挤出了仅剩的一点空气。他听不到心跳了，他等不到他的二哥了，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安儿，安儿。有人在唤他。 封闭的记忆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隙，他朦胧中看到了几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其中有一个，他看着分外亲切。 安儿，安儿，你慢些走，小心着点儿。 一个好听清润的声音，伴随着一串银铃般的孩童笑声。 安儿，你怎么又淘气了，这是我刚刚才种的蝴蝶花。 安儿，安儿，你别吃光了呀，给我留一点儿。 ………… 你是谁，你是谁。 小五看不清他的脸，他却伸出一双极其好看的手，如竹节般清润，又如朝阳般温暖。小五不由自主的握住他的手，他揽住小五，把他抱进温暖宽厚的怀中，抱着他奋力游向海面………… 小五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却空空如也。他离小五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了记忆之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你是谁，你是谁。 ………… 明月堂慕白，终归没有赶到。仅仅晚了一步，只是晚了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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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似乎可以完结了哟，嘿嘿，就让沈二哥的余生在孤独寂寞冷，自责悔恨痛心愧疚中度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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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五安静的睡着。隐约感觉有人将他靠在怀里，把什么东西凑到了他嘴边。小五顺从的微微张了口，温热清香的液体顺着唇齿缓缓流入心窝里，填满了一片空荡荡的冰凉。他贪婪的吸吮着，贪恋着这个陌生的怀抱。虽然陌生，却是很亲切，很温暖，使他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喜欢这样紧紧无声地抱着你。然后把耳朵贴紧你温暖的胸膛――那个最靠近你心房的地方。你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那是我听过最动听的声音，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小五抱紧了他的手臂，仿佛落水之人见到了救命的稻草，再也不愿松开。 不知睡了多久，小五悠悠转醒，脱离了那个很漫长 很漫长的梦。突然的光亮让他无所适从，闭眼缓了缓，再慢慢睁开。耳边响起细微而渺远的声音。 “小五！” “小五哥哥！” 都是他熟悉的，却没有他渴望听到的。 鬼门关走了一遭，小五顿时大失所望，没有了死而复生的欢喜雀跃，神色木然，目光呆滞。 他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人影，用力晃了晃脑袋，却还是听不清耳边的声音。 一团迷雾在眼前散不去，一层水帘在耳中化不开。 这是怎么了？ 他感觉头好像枕着什么东西，转过脸看了看，竟是一条手臂。小五顺着手臂看上去，盯了好一会儿，慢慢咧开了嘴，露出了两颗整整齐齐又稍微大点儿的门牙，迷茫的眼里顿时清明，扑闪着一颗一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好似一只惹人疼的小兔子。 “二……”他想开口唤一唤眼前人，喉咙却刺痛沙哑，发不出声音。小五有些着急了，一下子坐直起来，登时一阵头晕目眩。 沈京墨拖着麻木的手臂把小五塞回被窝里，摸了摸他干巴巴的小脸，又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儿。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小五嘴角止不住笑意，大着胆子抓住了他的手。二公子索性又坐了下来，任小五蹭着他的手傻笑着，对旁边两个散发出一身的醋味儿，满是敌意地瞪着他的人视若无睹。 京墨拍了拍小五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五咧着门牙摇摇头，悄悄拽紧了沈京墨的手。有二哥的手抱着，有什么好怕的，死这一回也算值了。 小五在床上躺了三日。期间有位医者一直来瞧他，给他的眼睛敷药包，给耳朵上药，还喝了一些清清甜甜的东西。小五猜想他就是明月堂的师兄慕白。 他将自己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要好好谢谢他。 三哥和乖玉整天寸步不离的黏在床边，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二哥每天都会过来看他，瞧瞧他的眼睛如何，拉拉他的两只耳朵，还给他灌一碗黑红黑红的药。那药可真是奇怪，好像混杂了几百种的药物，尝不出个准确的味道来，说不出到底是苦还是甜或者是辣。 他好像被一层膜包裹着，看不明听不清说不出话，就好像胎儿在羊水里一样。但是小五真的很开心，开心得都不想病那么快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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