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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风起长林,赤血仍殷[第2页]

作者:yun楚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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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捣蛋啦,谁也别拦着我!
萧平旌来到甘州大营的时候,迟疑了半天才进去。所谓近乡情怯,原本是盼望来到父王和大哥身边的,真的到了这里,却升起一股犹疑,当然,还有畏惧。
按照最理想的状态,当然是悄悄找到大哥,取得大哥的谅解,然后再出现在父王面前,这样他挨板子的可能性就小了一些。可是他在军营附近守望了半天,也没见到大哥的影子,没办法,只好自己进去找。
可想而知,他在第一个岗哨就被拦下了。萧平旌就是再大胆,也明白军营重地,高来高去是要被当成细作当场格杀的,他的功夫一概不敢用。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避开所有岗哨直接找到大哥,而这个过程中要是跟营地的士兵动了手,父王的军法绝饶不了他,所以他采取了最老实的办法:向哨兵表明身份,求见他的大哥副帅萧平章。
哨兵们将信将疑,但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不敢不理,于是一级一级地报了上去。直到半个时辰以后,一名参将级的人物方才领着他来到了据说是萧平章正在议事的大帐。
萧平旌一路走来,对他父王和大哥在军中的威严有了新的认识:他第一次知道见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居然要花上半个时辰。参将进帐通禀了,萧平旌站在帐外,一颗心怦怦而跳。
大帐里,主帅萧庭生看到一名参将一脸迷惘的过来,说有要事禀告,还不肯大声说出,神神秘秘地来到自己耳边。
一旁的萧平章看到那参将在父王耳畔说了几句话,不长,而父王的神色也是复杂无比,不知是喜是怒,皱眉道:“带进来。”
然后整个大帐中所有参与议事的从四品以上的参领目瞪口呆地看到门口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其中尤以长林王和世子大人的脸色最为精彩。
那小孩子风尘仆仆,鬓发凌乱,跪下行了大礼:“平旌参见父王,大哥。”然后抬起头来,忐忑地望向长林王。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所有参领心中都是这句话。
只见主帅长林王脸色阴沉:“来人,拖出去打二十军棍!”
众人松了一口气:果然是假的。
萧平旌一脸委屈地被带了出去,心中哀嚎:我说的是要找大哥,找大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父王跟大哥在一块?呜!
不消片刻,帐外就传来了一五一十打人喊数的声音。行刑的士兵抡起棍子来格外用力:哪来的小兔崽子,连我们老王爷的二公子都敢冒充,活得不耐烦了吧?我们老王爷这等仁慈,居然只打二十军棍!
若非长林军军纪严明,萧平旌大约要被义愤填膺的士兵打断腿了。长林府的二公子,来日纵横沙场的少年将军,就这样完成了长林军中的第一次亮相。
接着众人就发现事情不太对了,老王爷倒是慢条斯理地安排完了今天的事情,世子的表情却越来越焦急。议事完毕,世子更是直接命人把那个胆大包天的孩子送到自己帐子里去。
萧平章帐内,平旌趴在矮榻上嗷嗷直叫,萧平章则铁青着脸给他处理被军棍打成八瓣的屁股。
“大哥,大哥你轻点,呜呜呜呜……”
“闭嘴!”萧平章在他臀上狠狠地赏了一巴掌。“呜——”平旌疼得眼泪都下来了:“大哥,我错了嘛,我不该骗你,我都挨过打了,你别再骂我了。”偷眼望去,大哥一言不发,明显是还在生气。软软地道:“大哥,平旌知道错了,您要是还生气,就再打平旌一顿吧。”说着抱紧双臂低头咬住了护腕,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
萧平章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药膏往边上一丢;“自己呆着!”转身就要走。
“大哥别走,呜呜呜……”
衣袖被一双小爪子拽住,萧平章叹了口气,在平旌身边坐下来:“平旌啊,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你想气死父王吗?全军都以为绑来一个奸细,想不到真是我们长林二公子!”
萧平旌道:“我这不是平安来了嘛,大哥你看,一路都没事。你放心,我不会给父王丢脸的,明天我就能跟着大哥上阵杀敌,你看我……啊!”身子一歪,撞到屁股了。
萧平章叹道:“你好自为之吧,军中不是家里,父王的话就是军令,你要是犯了规矩,谁都保不下你。”
“是是是,平旌知道了……呃,大哥,有吃的嘛。”
萧平章无奈,在小祖宗面前摆上食物,军中饭食粗粝,平旌毫不在意,吃得很开心。
“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
“我知道大哥,我得多吃一点保持体力,待会儿去父王那请罪,不知道要跪上多久呢。”
……
不到一个时辰,军中上上下下都看到这个刚挨了打的孩子一瘸一拐地来到老王爷帐内。整整一个下午,进出禀报军情、递送文书的人都看到老王爷案前别别扭扭跪着的孩子,心中惊疑不定。直到入夜,那孩子被世子接回自己帐子里,大家才终于意识到:这居然真的是长林二公子!
长林王算是默认了小儿子来军中的事情,萧平旌这几日便跟在他大哥身边。大哥说得不错,这次是真的有战事,转眼便有一次与大渝的正面交锋。萧平旌坚持要跟着大哥一起出战,萧平章本来说什么也不同意的,不过出乎意料,萧庭生却同意了。
平旌虽然只有十四岁,功夫已经与他大哥相当,上战场没什么问题,既然已经来了,就让这小子见识见识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吧。萧庭生如是想。
萧平章严命平旌要跟在自己身边听令行事,平旌满口答应,兴奋的就差原地转几圈了。
握紧了自己的剑,萧平旌纵马跟在大哥身侧,他第一次见到手上提枪的大哥,一双眼睛不断地往大哥那里瞄。
“平旌,注意防卫。”萧平章说话短促而坚定,敌方的兵力就在眼前,长林步兵已经开始冲杀,小股的短兵相接,对方并没有组织弓弩手的阵型,但冷箭还是不可不防。
萧平旌剑法高超,身形灵活,不过这等功夫在战阵之上一时也显不出多大优势,所胜者不过眼明手快而已。他心里明白这里不是容情的地方,可一剑逼退敌人之后,还是不忍便下杀手,跟随老阁主闯荡江湖多年,对萧平旌来说,江湖规矩比战场的现实更加深入骨髓。
在平旌手下负了轻伤的人,萧平章毫不犹豫地一枪刺死,或者断手断腿,长枪出手绝不容情。平旌看着素日里温文儒雅的大哥半身染血,面色冷峻,不禁呆了一呆。有敌人合身扑将过来,平旌不及细想,长剑出手送入那人心脏,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即死去。平旌呼吸急促,他其实并没有耗掉太多的体力,但尸体与鲜血仍然让他觉得精疲力竭,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不多时,敌方阵形微变,有后退的趋势。萧平章没有立即下令追赶,而是命令身边士卒全神戒备。
其实萧平章已经足够警惕了,不过瞬息万变的战场,还是常常会出现一些出人意料的情况。只见大渝阵中人潮往两边散去,露出一排弩机来。远远看去那些东西确实像弩机,但它们的身形未免太大了些。他早已令士卒竖好了盾牌,心中并不怎样惊慌:手持的弩机可以随人移动,但杀伤力往往不大。大箭劲弩可以及远,但射程有限不易移动。这些东西都不会在一般的对敌中造成决定性的影响。
当巨大的破空声响起的时候,萧平章心中一沉,他还没有来得及转下一个念头,对方射出的弩箭已经到了近旁。树成一排的盾牌被穿透,再一箭贯穿盾牌后面的士兵,有的甚至贯穿两个,中箭的士兵在巨大的冲力下向后飞出数丈,身边的人惊恐的看到他们身上的“箭”,那大小几乎与一支中等形制的枪差不多。能用弩机射出这样巨大的“箭”,对方弩机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畴。
萧平章几乎立刻意识到敌方出现了超水准的工匠,研制出了杀伤力巨大的可怕利器,从那巨箭的劲力来看,它的射程要远超一般的大型弩机。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要先避其锋芒,当即下令撤退,同时命传令兵飞报长林王。
萧庭生与萧平章相隔不过一里,而且地势较高,他第一时间看到了平章那边的情况,不等传令兵来到,已经把撤退的命令下达全军。长林军训练有素,当即后队变前队,跟随各营主将缓缓撤回。
这次会折损一些人马,不过发现及时,无关大局。萧平章的青龙旗在他身后烈烈飞扬,收拢队伍向大营的方向撤去。
人们常常用“身先士卒”去赞美一个将军,事实上再厉害的将军也不可能次次打先锋、做殿后,尤其是主帅命令已下的时候,主将的任务就是带着营中主力避开风险,以便重整队伍。像萧平章这样以谋略见长的儒将,如非必要,如果每次都站在最前方搏杀,这样的折损是任何一个国家都承受不了的。所以除了队尾组织简单抵抗和防卫的士兵,大部分人随着萧平章的旌旗有序撤回。
然而对于初习战阵的萧平旌来说,这完全是另一回事。理智上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保存力量,但他看到队尾的士兵在敌方杀器面前几乎全无抵抗之力,一排士兵几乎全被巨箭射了个对穿,心头一热,转身便扑了出去。这时他的身法显然比马快,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队尾。是的,他知道主将应该带兵撤退了,可他明明是更有能力的人,把毫无抵抗之力的士兵留在队尾送死,他做不出来。所以他扑了出来,堪堪落地,一口气喘匀,巨箭的第三次攻势已经到了眼前。
萧平章不可能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平旌身上,等他注意到平旌不在身边时,那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已经飘到了队伍最后面。他心神巨震,立刻明白了平旌要干什么,不由得瞬间汗透全身。他心念电转,咬牙摘下自己的头盔,往身边的副将东青头上一扔,喝道:“带队撤退。”劈手夺过一名亲兵手中的斩马刀,飞身下马,朝平旌的方向奔去。
“世子!”东青大叫一声,片刻,他咬牙转身,扯起世子马后的旌旗,吼道:“全军撤退!”
副帅萧平章甲胄鲜明,头戴红缨,军中尽人皆知,远远望见这位少年将军的旌旆,便能让人心中安定。此时全军撤退,能看到萧平章在往回冲的人并不多,毕竟撤退的命令已经下达了好几次,整个队伍仍然在东青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撤回。
东青咬着牙奔在队伍最前面,手心的汗已经浸湿了缰绳:世子啊……你不知道阵前抗令是死罪吗?
第三次巨箭袭来的时候,盾牌兵甚至没来得及排好阵形。萧平旌冲到最前面,提一口气,挥剑格开周身两丈以内的巨剪。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股大力还是令他心头一震,他来不及思考更多,咬牙睁目,拼尽全力打落标枪大小的弩箭。巨大的冲力让他气血翻腾,才接下三支,已经虎口震裂鲜血长流,若非他手上拿的是琅琊阁的宝剑,早就断成两截了。萧平旌右臂酸麻,接下第四支的时候,整个人被冲得后退了五六步,重重撞在排好的盾牌上。
萧平章从身后扶起了他,手中一人高的斩马刀挡开飞到面门的巨箭。平旌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大哥!”
萧平章一言不发,全神应战,兄弟俩成八字形站在一起,虽然人力有时而穷,不可能护住身后全部的士卒,彼此的压力却减轻了不少。平旌奋力挥剑,他的全部精神都放在杀伤力极强的巨箭上,不时还要护卫大哥,不妨一枝细小的白羽箭射来,无声无息,眼看到了胸前。萧平章更是时时关注着平旌这边的情况,眼见冷箭飞来,他挥舞巨刃极耗体力,要用斩马刀去格挡已是不及,肩头一斜将平旌撞到一边,那白羽箭从他肋下没入。
“大哥!”萧平旌心胆俱裂,颤抖着去扶大哥的身子。萧平章身子晃了晃,低声道:“放心。”
幸而对方的弩机搬动不易,几轮攻势下来,这边终于退出了巨箭的射程。
萧庭生在大营点将,一队一队的人马按时撤出,并无遗漏,他命各营主将检点伤亡,又命探子去查探那巨弩的情况。不出半个时辰,各营主将纷纷来报,唯有萧平章未到,萧庭生脸色越发阴沉,端坐帐中,问东青:“萧平章何在?”
东青第一时间带队返回,代替萧平章承担了检点伤亡、回报主帅的任务,根本没看见负伤的萧平章在幼弟的扶持下回营的一幕,只得期期艾艾地道:“回王爷,世子……世子……”他的目光在大帐门口凝住,一身青袍的萧平章卸去了甲胄,掀帘而入。
世子没事……东青舒了一口气。
萧庭生眉头紧锁:他一眼看到平章肋下有一道草草包扎的箭伤,他久在军中,能判断出伤势不重,但还是心疼长子,满脸关怀之色。只见萧平章行至中央,撩袍跪了下去:“元帅,末将来迟!”他想弯腰叩首,箭伤才清了创,正是最疼的时候,却是弯不下去。
看着脸色苍白的长子跪在地上,身为主帅的萧庭生只能忍住关怀,问道:“萧平章,各营主将均按时撤回,你为何延宕?”
东青想要说话,被萧平章用眼神阻了回去:“回父帅,末将并未听令带队撤返,青锋营直面敌方弩机,士卒力不能当,末将留在队尾护持一二。”
“胡闹!你身为一营主将,长林军副帅,当知军令如山,不遵将令滞留不前,是要全军将士跟着你留在死地吗?”萧庭生怒气勃发,平章十三岁从军,从未犯过如此低级的错误。
“是,末将知罪。”萧平章一言不辩,拱手行礼。
“知罪?你知什么罪?阵前抗令罪当如何?”萧庭生声如寒冰。
“王爷——”一旁的周姓参领出言阻止,大家都知道阵前抗令是死罪,这话要是说了出来可如何收场,王爷难道还能诛杀亲子不成。
“萧平章,你说。”萧庭生不为所动。
“回父帅,罪当处斩。”
萧庭生寒冰般的眸子里瞬间燃起怒火,将案上的砚台重重砸在萧平章身上:“罪当处斩,好——”
“王爷!”东青扑翻在地,连连叩首,“王爷明鉴,世子安排得当,青锋营全数按时撤回,并无更多损伤。世子只身犯险,只是伤了自己,并无一丝一毫损伤营中将士啊!”
东青拜倒在地,只听长林王的声音自头上响起:“东青,你不是第一天从军,当知大军行动唯主将之令是从,若非阵亡,任何人不可代行主将职权?”东青冷汗涔涔而下,无言以对。
“让我进去!”帐外传来几声争吵,众人方才一抬眼,便看见长林二公子越过守卫冲了进来。萧庭生才喝得一声“放肆”,平旌已奔过来跪在他脚边:“父王,大哥是为了救我才回去的,不是大哥的错,父王要杀就杀我吧!”
要杀就杀……萧庭生听得眉心一跳,一脚将他踢了出去:“退下,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平旌!”萧平章拉起小弟,急道:“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
“大哥,你为了救我已经受伤了,还要为了我去死吗?”平旌已经带了哭音。
萧平章叹了口气,他知道父王不可能真杀了他,不过在这个位置上,自己的举动确实是让父王为难了。此次毕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有军功在前,免去死罪应该不会落什么把柄,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但这一切却不便向平旌解释,只好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快回去。”
“我不回去——”
萧庭生焉能在此时放任小儿胡闹,喝道:“给我拿下!”立时有人上来扭住平旌押到一边。
平旌知道这不是家里,如果他再闹后果就是被绑起来堵住嘴,一双焦急的眼睛望着大哥。
周参领年纪比萧庭生还要大,此时自有几分说话的分量,缓缓禀道:“王爷,东青的话也有一些道理,世子虽然举动不当,但安排得体,青锋营依令行事,确实并未造成更多损伤。此次又以身犯险,救护士卒,令人感佩,请王爷看在世子功勋素著的份上,从宽处分吧!”
众将一齐拱手求道:“请王爷从宽处分。”
萧庭生沉吟不语,忽听帐外报道:“元帅,青锋营有一群伤兵求见!”
萧庭生素来爱护士卒,闻言道:“传。”
一群伤兵互相扶持着进账,纷纷下跪,说话的是个比平旌大不了几岁的小兵,名叫鲁昭,他口齿伶俐,一字一句地禀道:“老王爷,我等是青锋营盾牌兵。今日敌军巨弩来袭,我等力不能当。若非二公子和世子身先士卒,我等性命不保。请老王爷看在二位公子心存仁厚、勇救士卒的份上,饶我青锋营主将死罪!”
“请老王爷饶青锋营主将死罪!”
看着一排跪伏在地的伤兵,萧庭生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是的,此刻没有比这些劫后余生的伤兵来求情更有说服力了。
萧平章十六岁领青锋营,那是跟他最久的一支嫡系,军中这种上下一心将士用命的情意最受尊敬,这一幕在众多将领看来也是十分顺眼,哪怕与长林王关系不厚的人也并无不平之意。
萧庭生心中转念,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跪在地上的长子道:“既然内情如此,本帅看在众将士的份上,饶尔死罪。”
“末将惭愧。”萧平章再次拱手行礼。
平旌舒了一口气:那些伤兵根本就是他找来的。却听父王续道:“虽如此,主将违令之事却不可姑息。萧平章活罪可饶,现罚你鞭刑五十,小惩大诫,你服是不服?”
萧平章道:“末将领罚。”
平旌大吃一惊:“父王,大哥他受了箭伤!”
众人虽然同情,此时却不能再说更多,违抗军令免去死罪已是极限,若一点不罚,军威不存,那是万万不可的。平旌大声道:“父王,平旌愿代大哥受罚!”
萧庭生知道平章沉稳,自己是不会干出这种事的,阵前抗令,以身犯险,都是因为这个小猴儿,仗着一点本事不把军纪放在眼中,拿自己的性命甚至亲人的性命去赌,他心中怒气已炽,这时却不是教训小儿的时候,只森然道:“萧平旌,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代长林军副帅受罚?”
平旌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军法官领命而来,父王吩咐道:“五十军鞭,重重责打,以儆效尤!”大哥谢了罚,从地上站起来,捂住肋下的伤口微微皱眉,却是一刻不停地随着军法官走了出去。
“大哥!大哥!”平旌被两名士兵扭住手臂,放声大哭。
呼——太长了,写了一个小时,剧情真复杂。
啊……好想把这一段写完,不想做事了只想码字怎么办!
奇怪,这一段发完秒丢,怎么回事呢。
军杖杖臀,军鞭鞭背。萧平章赤裸上身站在行刑的木架前,他知道父王已是宽待了,鞭子更容易割裂肌肤,但毕竟不像棍子那样力大。他肋下的箭伤深入寸许,若挨棍子只怕伤及脏腑。
第一鞭下来,萧平章便死死抓紧了刑架,冷汗成股的冒出来。他不像平旌一样经常闯祸挨打,但外和内刚,性情坚忍,倒也不惧伤痛。但这次完全不一样,一个人要忍痛全靠撑住一口气,萧平章受箭伤在先,气血已失,一提气肋下的伤口便要涌血,只得放松了身子直接承受鞭打的剧痛。
响亮的鞭打声传出好远,远处的长林王嘴角微微一抽,面色凝重,目光下垂。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行刑的士兵大声报数,平旌在帐内听得清清楚楚,一鞭一鞭仿佛抽在他心上一般。“不……不要……”平旌挣脱士兵跑了出去,扑倒在萧庭生脚边:“父王……求求你……父王!”他不敢上前救下大哥,他已经见识了军法无情,如果再任意妄为,只会连累大哥受更重的责罚。
萧庭生不理会痛哭流涕的小儿子,抬眼往平章的方向望去。
萧平章双唇已全无血色,全身的汗水流入新伤旧伤,瑟瑟发抖。若非有刑架撑着,早已站立不住。“啪啪啪啪”的鞭责之声在背后炸响,背上血痕纵横。行刑的士兵已经数到“三十八、三十九……”。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鞭打结束的时候,萧平章伏在刑架上昏迷了,平旌扶起伤痕累累的大哥,他身前身后都是伤,背也不是抱也不是,平旌泪眼朦胧中看到东青和鲁昭飞奔而至,一左一右架起萧平章,往青锋营而去。
他们……他们也在怨恨自己吧。平旌心如刀绞,不知所措地跟在大哥身后。
萧庭生屏退众人,带着医官等在萧平章帐子里,接到伤痕累累的长子,扶他坐在床上。老医官上前检查伤势,先把肋下的箭伤重新伤药包扎,然后去清洗背后的鞭伤,东青沉着脸端出一盆血水,医官将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上,用干净的白布包好,对萧庭生道:“万幸已经深秋,天气凉爽,不然外伤如此之多,一旦化脓就会危及性命。现下情况尚可,服药调理当无大碍。”
萧庭生点了点头,鲁昭端着两碗药进来放在萧平章身边。萧平章已经醒了,微微睁眼问医官:“这是什么药?”
医官道:“回世子,这一碗培元补血,这一碗宁神止痛。”
萧平章端起第一碗药一饮而尽,宁神止痛的那碗却推到一边。
老医官不知所以,萧庭生却心中雪亮:他知道宁神止痛的药物必有麻醉之效,饮下不免昏沉嗜睡,平章身为长林军副帅,人在前线,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持清醒的。这个孩子素来甚有担当,萧庭生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放轻了声音道:“平章,你安心将养,有父王在,不会有事。”
萧平章勉强一笑:“父王放心。”到底不肯喝那碗宁神止痛的药。
平旌呆呆地站在一边,从始至终,没有人看他一眼。
萧平章抬头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缩在一旁的小弟身上,柔声道:“平旌,没事了。”
平旌无声地上前,跪在大哥榻前,含泪望着大哥。
萧庭生哼了一声,不去看他,对萧平章道:“你安心养伤,这几日就呆在营中,为父命人不可打扰。”他知道自己在此平章只得勉力支撑,无法好好休养,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一时间,帐中只剩了平章和平旌两人。平旌心中愧疚,不知说什么好,低头跪在大哥身边,看着大哥身前身后全都是伤,无论怎么躺都会压到伤口,而这一切全都是自己造成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萧平章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温言道:“平旌,来,扶我躺下。”
避开左肋的伤口,萧平章勉强右侧卧倒,平旌给大哥盖好薄被,表情越发难过。萧平章拉过他的手:“让东青给你上点药吧。”
大哥还记得他右手受了伤,平旌鼻子一酸:“大哥,我没事。”
萧平章有心教训他几句,奈何身体实在不适,开口说话的力气都能让他痛出一身冷汗,只得说:“听话,上了药去休息一下,如果父王不叫你,先别到他那边去。”
“是,大哥好好休息,平旌不吵大哥了。”
平旌出了门,擦擦眼泪,一刻没有停留,朝父王的大帐走去。


蓝过自责的小平旌……
萧庭生坐在帐中,心头微乱,长子的伤势让他心忧,而对于平旌,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置。便在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无声而入,悄悄地跪在大帐中央。
小儿子带泪的面孔和战场上挥剑拼杀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弩机巨大的破空声仿佛响在萧庭生耳边,他心头火起,走到平旌身边当胸就是一脚。平旌“呃”的一声,整个人被踢飞出去,与刚刚进帐的元叔撞了个满怀。平旌不等元叔去扶他,膝行来到父王跟前,抿着嘴不说话。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落在脸上,平旌觉得耳畔嗡嗡直响,这一巴掌力道之大,血顺着嘴角直流下来,他不敢躲,跪直了身子任父王责打。
怒气勃发的长林王又一脚踹在平旌身上,平旌痛得弯下身子。
“王爷……王爷!”元叔知道这顿打是劝不下来的,心念一转,从墙上取过马鞭塞进萧庭生手里。他怕老王爷急怒之下拳脚失了分寸,真把二公子打出个好歹。鞭子打人虽痛,至少能把伤害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老管家心急如焚,习惯性地转身出去找世子求情,忽而意识到:世子重伤,根本下不了床。
萧庭生无暇思考为何疼爱平旌的阿元为何会在他挨打时递鞭子,手里的马鞭一指书案:“趴上去!”
平旌忍痛从地上爬起来,一刻不敢耽搁,俯身在书案上趴好,不等父王吩咐,自己动手褪掉了裤子。顾不上羞,他只想表现得乖顺一点,再乖顺一点,让父王的怒气哪怕消减半分也好。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被父王狠狠揍一顿心里反倒舒服些,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趴好,屁股撅起来,双手扣住了书案的边缘。
前几日才挨了军棍,屁股上的青肿尚未完全褪去,不过这伤痕没有得到父王丝毫怜惜,几乎是立刻,身后的鞭子狠狠地咬了上来。父王生了大气,落鞭又狠又快,帐内只听见鞭子抽打屁股的嗖嗖声和平旌小小的啜泣声。父王没有说要打多少,甚至没有开口教训,就那么沉默着一下下挥着鞭子。平旌心里一片冰凉,他不知道怎么捱过这无边无际的疼痛,拳头填进嘴里咬出了血,终于忍不住哭出来:“父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他知道错了,可他没脸求饶,按捺不住的哭叫声响起,回应他的是一阵更猛烈的鞭子,臀上很快肿得老高,红得发亮的地方渐渐渗出血来。
啪、啪、啪、啪……“啊——呜呜……”一串含混不清的音节从平旌口里撞出来,他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认错已经认了,求饶他没脸开口,不听军令,连累大哥重伤,要受怎样的重责才能罚他的错?平旌不敢想。
平旌被马鞭抽得屁股开花,血顺着大腿直流,地上都溅了些许血点,抽泣着喊道:“父王,平旌罪无可恕,您打死平旌吧!”他觉得自己的喊声很大,其实落在萧庭生耳中,不过是一些微弱的气音。身后的鞭子顿了顿,又抽了下来。
屁股已经抽烂了,早就没有可以下鞭的地方,父王就像丝毫不会心疼一样,啪啪啪啪地重重抽落。平旌再怎么甘心受刑,也无法抵御这可怕的痛楚,身子一歪,不由自主地滚到了地上。鞭子劈头盖脸地打下来,腿上、背上,甚至脸上都挨了一下,平旌惨叫翻滚,脑中一片混乱,连自己为什么挨打都忘了,口中胡乱叫道:“爹……大哥……娘!”
听到这一声“娘”,萧庭生蓦然停住了鞭子,平旌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遍体鳞伤,头发散乱,挨了一鞭子的左颊已经肿起来,眼睛茫然无神。萧庭生眼前黑了一下,捂住胸口,缓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元叔带着东青从帐外奔进来,他们到底没忍心叫醒刚刚睡下的萧平章。元叔上前扶住萧庭生:“王爷,您怎么了?”这位戎马多年的王爷倚在柱上,仿佛失了全身的力气,眼中除了疲惫,居然还有……恐惧。
东青想扶起平旌,伸手一碰,那孩子就是一阵剧烈的颤抖,地上原本灰白色的马鞭整个成了暗红色,东青心里一沉,不知平旌受了多重的伤。
看着世子身带箭伤受军法的时候,东青心里是有一点怨这个不知轻重的孩子。此刻看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平旌连脸上都带了伤,那一点埋怨早就烟消云散。他把平旌扛在肩头,看向老王爷。
长林王好像冷静下来,定了定神,缓缓道:“把他带下去治伤,明日让他去马厩养马,不许跟在平章身边。”
元叔想要开口,看了一眼疲惫的老王爷,又咽了回去,跟着领命而去的东青照看平旌去了。
平旌伏在东青肩头,濡湿的长睫毛轻轻一颤,一大颗泪珠掉了下来。
我心狠手辣,嗯……
啊,这一段结束了,大概要休息几天
不是吧,刚发出来的怎么又丢了
平旌有上乘内功护体,受伤虽重,却一直灵台清明,没有失去意识。他听到父王罚他去马厩养马,也知道元叔请了医官给他治伤。他不想说话,不想面对关怀和询问,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任人脱了全身的衣裳清理伤口、撒上药粉,权当自己已经昏迷。
第三天了,平旌带着满身的鞭伤,跟着随军的驾部郎中刷马喂马,准备饲料,清扫马厩,做着全部的粗活儿。每天会有医官来给他看伤换药,父王和大哥却始终没有出现,他也越发的沉默寡言。
深夜,平旌蜷缩在坚硬的床板上,他知道大哥受了重伤,父王军务繁忙,是他自做主张跑到军中来的,他不能奢望父亲和哥哥像在家里一样陪伴他,何况他还差点酿成大祸。
心里再怎么明白,伤痛疲倦的孩子到底还是委屈了,他拥住被子,无声地痛哭。
过了很久很久,劳累了一天的平旌极不踏实地睡着了。刚刚睡下就乱梦颠倒,在梦里他看到很多可怕的东西:被他一剑刺死的那名敌兵用冰冷的眼光望住他;敌人的冷箭射中了大哥的要害,大哥满身鲜血,无论他怎么喊叫也不回应。平旌挣扎大叫,却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不了。
正常人第一次动手杀人肯定会有极大的压力,这与武功高低无关,小平旌当然也不例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喜欢那样帅气的诗。可真的上了战场,亲手把剑刺入敌人的心脏,那完全是另一回事。这几日状况迭出,长辈们忽略了这个十四岁孩子的心理需求。他第一次动手杀人,第一次见识到军法无情和自己任性冲动给亲人带来的巨大伤害,恐惧和愧疚几乎把他吞没。
这孩子是被魇住了?萧庭生皱眉,轻轻抚摸平旌的脸颊。
噩梦忽然变成美梦了?鲜血和尸体从他眼前消失,平旌仿佛看到父王慈爱关切的脸,父王的大手轻轻抚着他受伤的脸颊,似乎连鞭伤都不那么痛了。
父王一定还在生气,不会来看他的,不过能做个这样的梦也是很好的,平旌如是想。他满足地在父王手上蹭了蹭,脸上露出微笑。
萧庭生心里揪成一团,轻轻把小儿子揽在怀里:“平旌,别怕。”
平旌茫然地睁开眼睛:梦醒了?怎么父王还在?
父王真的来看他了。
平旌彻底醒过来,脑子却还不十分清楚,看到父亲,第一反应居然是往后缩了缩,目光畏惧躲闪:“父王,别打。”那场惨痛的责打让他条件反射般的想要躲开。
萧庭生眼泪差点掉出来,心中涌出类似自责的情绪:这孩子是该教训,但这几天身心煎熬,受得已经够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真的尽到全部责任了吗?
父亲的手一遍一遍轻抚他的背脊,惊恐不定的小家伙终于安下心来:这是会疼爱他、会保护他的父亲,有父亲在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怕了。
终于卸下防备的孩子不断地往父亲怀里蹭,大颗的眼泪流下来,不消片刻,萧庭生的前襟都给他濡湿了。“平旌、平旌……”萧庭生轻轻唤着小儿子的名字,给平旌抹了抹满脸的泪,轻声道:“平旌,对不起,这次的事,父王也有责任。父王罚你太狠了,好孩子,还疼吗?”
怀中的小家伙愣了愣,爆发出一阵大声的哭泣:“父王……呜呜呜……”
“治军之要,在于令行禁止,成千上万人的部伍,能够如心使臂,如臂使指,决策才能落到实处。那日对敌,你是你大哥的亲兵,你的任务便是护卫主将,决不可离开主将身侧。主将若倒,军心一溃,那就凶多吉少了。”
“战阵对敌,往往是一寸长一寸强,你剑术虽好,与江湖侠客比武不错,上阵杀敌便不及长枪大戟。若跟在你大哥身侧护卫,为他近身防护,击落敌人的冷箭,那倒还使得。若与骑兵正面冲杀,或者是对抗那日的巨箭强弩,剑,更是容易折损。你大哥拖了最重的斩马刀去救你,你应该明白他的用意。”
“负甲为兵,须得服从军令,个人本领再高,在战场上任意冲突都十分危险,若是冲乱了己方的阵形,还会适得其反。若是为将,更当以大局为重。你大哥身为长林军副帅,主帅令下,他便该率领全营撤回。若非他留下了自己的甲胄让东青带队,若非青锋营训练有素,众将士不明所以,都跟着你大哥往回冲,青锋营只怕伤亡更多。若是那样……为父我实在不知如何自处了。平旌,你可明白?”
平旌听着父王的句句教诲,越听越是羞愧。他自己跑到北境来,原是为了熟习战阵,为父兄分忧。父亲所说的,也正是他需要学的东西。若非他自己任性不听话,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大哥负伤,父王忙碌一天,深夜还要这般教导自己。分忧不成,反倒是添乱了。
心里的委屈烟消云散,平旌从父王怀里挣出来,跪在地上呜咽道:“平旌谢父王教诲。”
“起来。这些话本该早些告诉你,是父王大意了。本来想着让你自己多经磨炼,获益更多,现下看来,你毕竟还是太小了……”
“不关父王的事,都是平旌自己不知轻重,差点害了大哥,还让父王如此担忧,平旌……无地自容。”平旌跪在地上不肯抬头,萧庭生扶起他:“起来吧,你这孩子,是该长些教训,不过父王打得太重了,还疼吗?”
平旌泪流满面:“不疼了,父王,一点都不疼了。平旌……再也不敢了,呜呜——”
萧庭生将小儿子搂在怀中,长舒了一口气:他太害怕了,一日之间,险些失去两个孩子,万幸都是有惊无险。平旌看着父亲爱怜横溢的神色,焉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心里一痛: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父亲,此刻就像一个害怕失去孩子的寻常老人。
“走吧,这几日便要班师了,明日到你大哥那里去吧。”
“父王……我们胜了?”
“嗯。”
到底是小孩子,听到好消息,立刻开心起来:“大哥呢,大哥好些了吗?”
“平章已无大碍,先跟父王回去休息,明天你自己去看他。”
回到主帅大帐,萧庭生坚持要看看平旌的伤势,平旌忸怩不过,只得趴在床上让父王脱下了裤子。鞭伤大部分结了痂,还有好些露着鲜红的嫩肉,若要痊愈,只怕还得过上十天半月。萧庭生伸出手去,却不忍触碰,半晌无语。平旌小声道:“父王,平旌真的记住教训了。父王别生气了。”
萧庭生摸了摸幼子的头:“嗯,不生气了。”
一路无话,班师回朝,长林王父子入宫报捷,又往兵部递了战报,方才回府休沐。
平旌心境渐平,却一日日安静乖巧起来,常常一坐大半日,若有所思。萧平章担心这次教训得太狠了,恐他留下心结,百般爱怜开导。萧庭生却道:“平旌想得恐怕不是这些,由他去吧,过几日就让他回琅琊阁。”
平旌便回了琅琊阁,蔺老阁主惊奇地发现,这个天天闹着要上阵杀敌的孩子,真上战场走了一遭,居然不再提想要从军的事。
另一方面,平旌练武忽然勤奋起来。他是一个极有天分的孩子,蔺晨布置下的功课完成得很好,成就也远超一般的同龄人。但蔺晨知道,他最多用了八分力。蔺晨从无把平旌教成绝代高手的意思,传授功夫时并不苛求。这次从北境回来,这孩子几乎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在习武,蔺晨便也乐得看着小平旌一日日勇猛精进。
只有平旌自己知道,要保护自己的亲人,至少不成为他们的负累,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强更强。
至于军中束缚与他逍遥天性的冲突,左右不在眼前,便且由他去吧。
小伙伴们好~
其实,还是有很多片段可以写的,不过吧里都有人写过了,而且写得很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之所以恋恋不舍,不过是想把那些梦再延长一些。几年来看到很多人都是试图做到这一点,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从小我就很容易陷进某一个故事里,然后恋恋不舍,如今年纪大了,还是如此。
琅琊榜这个故事真是很好很好,第一部我最喜欢的人物是景琰。第二部高峰之上再起高峰,不容易,最喜欢的当然是平旌了。那么可爱的少年,有英雄的长剑,有美人的柔情。
再如何不舍,那些梦终究是结束了。我们生活在城市里,偶尔神飞天外去呼吸一口江湖的空气,然后还要再回来,工作,学习。
说到榜2的情节,我其实很不喜欢对萧平章的安排。他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完美到有些不真实。他的结局设置的有些刻意了,舍己救人,死掉一次,幸而医生们研究出了救治方法。接着立刻选择拖着病体上战场,又死一次。
太残忍了,对小雪太残忍了。小雪不愧是萌大统领的后人,心真是大,想想自己如果是小雪,连续两次被丈夫选择抛弃,真不知心理会扭曲成什么样。
当然,平章的命运加重了整个长林军命运的残酷和无奈,整体比较有张力。但就他个人而言,未免还是太刻意了,尤其是最后奔赴战场,其实和第一部林殊的结局很像:有一场非他不可的战争,他带病上阵,然后牺牲。
林殊背负的比平章多多了,况且他本来就是不治之症,选择死亡,悲壮亮烈的结局,很好。可平章不一样,他还有救,还有那么多活生生的家人,所以大梁的战场怎么又落魄到非一人不可的地步?
总之我不喜欢他的结局,我准备给他改一个,让武力值爆表的平旌暴力解决一切。
【四、风起金陵】
平旌在大哥书房里跪了快一个时辰,二十岁的少年身形已经完全长开,挺拔修长,剑眉星目,即便是跪着,也像一棵劲健的青松,眉眼间清澈纯净,全无一丝尘俗之气。
只是这时少年的面庞上明显带了委屈之色,颧骨上甚至还有一片乌青,二十岁的“寒潭小神龙”在江湖上已经罕逢敌手,却不知是怎样的情况让他挂上了如此低级的伤。
萧平章从案牍间抬起头来,坐着的人都有些微微疲倦,扫一眼屋子中央跪着的人儿,居然还是像一块石头一般。他不禁有些烦乱,气息一动,牵动新愈的箭伤,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平旌看到大哥颤抖的右手去摸书案上的茶,便想上前相帮,刚站起一条腿,只听大哥喝道:“跪着!”扁扁嘴,又跪了下去。
萧平章喝了口药茶,稍稍宁定:“平旌,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你知错了吗?”
平旌看着大哥苍白的面庞,不敢顶嘴,却抿唇不语。
今天发生了什么?一大早孙统领邀他去跟巡防营的兄弟们过过招,他很高兴地答应了。在金陵城里,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光明正大舒舒筋骨的机会。
以萧平旌的武功,普通士兵一拥而上也不是他的对手,整个巡防营有机会出来跟长林二公子对练的,自然各有艺业。不过结果差不多,萧平旌很有分寸地连胜数场,谦逊几句,再委婉地指出对方身手的漏洞,这一套功夫他已经熟得很。
直到一个名叫杨平的裨将上来,他的水平并不比前边几位强,当萧平旌一拳逼近他面门,然后戛然停住的时候,他并没有认输,而是换了个角度又攻了上来。
几次在伤到那人要害之前戛然收手,萧平旌就发现,他并不是执拗求胜,他的目的就是伤在自己手里。
温和的笑容渐渐收起,周围的人都看到长林二公子神色冷峻,出手也愈加凌厉。在杨平空门大露,一拳直取中宫的时候,他头一偏,速度更快,掌风呼啸,击向他肋下。这一掌含怒而出,众人都看得出,杨平若挨了这一下子,不死也要重伤。
“且住!”“二公子留情!”说话声比萧平旌的掌风慢得多了,众人话声刚落,眼前一花,忽然变了形势。只见长林二公子手臂被一人格住,脸上带伤,居然被杨平一拳打中。杨平惶然拱手:“二公子,小人得罪了!”
萧平旌不去看杨平,他此刻全副精神都落在横插一手的那人身上。
禁军统领,荀飞盏。
也只有他能在电光火石间拦下萧平旌的一掌吧。可是……可是,幼承庭训、涵养极好的长林二公子一瞬间气怒交加:荀大哥居然按着他不让动,让人给揍了一拳。堂堂琅琊阁高足,让一个武功三流的军汉一拳打在了脸上!
虽然从小敬重荀大哥,这时也忍不住怒道:“你干什么,懂不懂比武的规矩?”
荀飞盏浓眉一轩:“比武有比武的分寸,你刚才是想干什么?”
“我自然有分寸。”
“胡说,你以为我看不出?”
荀飞盏手上加力,要把平旌的手臂按下去,平旌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毫不客气地动手还击。
然后,巡防营一干人等就看了一场分外精彩的比武。
跟荀大哥没有分出胜负,萧平旌一个人跑到小酒馆喝了两杯,闷闷地回家。
荀飞盏离开巡防营,他不是没注意到杨平的怪异之处,想了许久,想不明白他此举的目的,便上长林府告诉了萧平章。萧平章与他年纪相当,智计素来胜他一筹,自己想不通的事他多半能有眉目。
把巡防营的事委婉说了,荀飞盏准备辞出:“那杨平的底细我查一查,比武失手所在多有,希望是咱们多想了。至于平旌……你别太责备他,这事其实怪他不得。”
萧平章点点头:“飞盏,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荀飞盏朝内院望了一眼,告辞出门,他与平章、小雪一起长大,自从小雪成婚,跟这两位少年好友已经极少交往,但彼此之间的关怀却一如既往。
萧平旌把今天的事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气闷,越发不肯开口认错,一言不发地跪着。
萧平章心中沉重,从甘州之战,到回京后朝野之间的议论,再到今日平旌的事,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网笼罩在长林府。他试图找到这些事情之间的线索,却如空里游丝,渺无形迹。
旧伤未愈的萧平章心情不免有些烦躁,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便少了几分往日里的耐性,沉声道:“你既然瞧出杨平是有意想伤在你手下,快些结束战局回头查清楚便了,再纠缠下去岂不正中对方下怀?”
平旌自从甘州大哥重伤,回京后朝野间明枪暗箭,早憋了一肚子气,当即道:“不管什么目的,这种人便该给他些颜色看看,长林府捍卫北疆,在大梁便是这种待遇么!”
“混账!这话若让父王听见,你还想站着走回自己院子吗?”
平旌话一出口便知自己失言了,见大哥动怒,哪敢再顶嘴,低头一礼:“大哥,是平旌口无遮拦,平旌不敢了。”
萧平章刚要说话,只听平旌续道:“可是今天荀大哥也太过分了,不分青红皂白就拦着我让人家打,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刚刚略有平息的怒火瞬间燃起,萧平章横他一眼,不再说话,立刻命人传了板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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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05 21:58:43  更:2021-09-06 01: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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