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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奇美拉By.叶砚之[第1页]

作者:尘埃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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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身上至少有四种DNA被称为奇美拉。”
“吸血鬼,狼人,人类,海妖。”
“她的体内流淌着四种不同种族的血液,宽泛上来说……可以算是奇美拉了。”
“孤注一掷,摇摇欲坠,处在绝望的边缘,我又能够真正信任谁呢?”
“前方是一条漆黑没有尽头的道路,如果早就知道既定的结局是如此糟糕,我还愿意继续付出无谓的努力吗?”
“我的回答……是肯定……”
奇美拉苍白无力地回答着。

 
阅读提醒:
1.老鸽王叶砚之第二篇文,因为是爽文所以不怎么会细修,文风和角色容易崩,采用一三人称交替叙述。
2.【高亮!!!】极度玛丽苏设定慎入,随时可能弃坑,不定期更,混合吸血鬼/狼人/海妖等多种生物以及异能力等元素。
3.手机码字可能不太容易关注到排版问题致歉。
4.镇楼图源自百度,侵删歉。
以上为全部提醒,感谢您的理解!!!
 
000.
这一切都好像是个故事,流水账似的故事,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故事。
从小母亲就告诉我,父亲的体质不太好,白天主要是他休息的时间,晚上才会出来工作。所以我小时候很少见到父亲,也懂事地不去打扰他。有什么非得要告诉父亲的话,都是拿一张小便签用歪歪扭扭的自己写在上面,然后贴在父亲房门上。不出意外,第二天父亲就会在便签下面留言,并重新贴回我昨天贴的地方。
不仅是父亲,母亲每月都会去工作的研究院待上几天进行固定的研究训练,有幸的话,父亲还会陪着母亲一起去,留下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一个人在家也许会害怕,但是阅读阅读书籍,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请,一般就会熬过去了。
作为女儿,我没什么怨言可以说的,也想不出怎么评价。一切井然有序,直到十五岁的某个夜晚。母亲和往常一样去研究院,我独自坐在花园的长凳上休息。晚上的夜空没有一片杂云,圆月散发着柔和的月光。在凝视到月亮的那瞬间,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现在回忆起那个时候,我已经想象不出当时的那种感觉了。直到我回过神来,父亲摇晃着我的肩膀将我从恍惚之中拉出——我的身边赫然躺着一只已经没有呼吸的黑猫。
它被人为地开膛破肚,身体里的一些器官被拉扯着暴露在外面,光是直视就已经让人心惊肉跳脊背发凉。作案工具是一把匕首,刀身几乎沾满了鲜血。白色的长凳被鲜血铺满,我的衣服上也侵染上一些血渍。这一切即使我不愿开口承认,也铁定是我干出来的。
过于惊恐的情绪让我花了好大时间才平复心情,父亲在我身边不停地安慰着我。后来我的睡眠质量开始出现问题,半夜里总是突然惊醒,这种状况在月圆之夜尤其严重。母亲一脸凝重地和父亲商量着什么事情,我惭愧地反省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杀生。“没事的,安洁。”母亲替我顺着发丝,如此安抚我。
那个时候的主要问题是如何帮助我走出这片阴影,母亲从研究院开出改善睡眠质量的药片。按时吃药之后,除去轻微的副作用,果然我睡得比较安稳,情绪也比较稳定了。
但一直有些问题萦绕着我。虽然我一直听闻着吸血鬼、狼人和海妖的传闻,但那些故事都离我太远,我连触及都做不到。父母到底隐瞒了什么?父亲真的只是体质不太好吗?母亲为什么要每月定期去研究院?还正好处在月圆时期?安洁莉卡……你……到底是谁?
我越是去疑神疑鬼,睡眠质量就越是打折扣,必须依赖更多的药片来安定情绪。剂量从半粒增加到一粒,副作用也明显增加,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发抖,但秉承着不让父母担心的原则,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事实证明我担心和怀疑的东西都是有依据的。所有的谜团和真相在某一天终于席卷着最坏的结果全部向我涌来,但是我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个事实的勇气。
 
001.
曾经弥漫着温馨一家的别墅,现在犹如人间地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片别墅区被吸血鬼盯上了,一场蓄谋已久的追捕行动该收网了。
恐惧,不安,猜疑,震惊,这些情感一起向安洁莉卡袭来。脚边两个吸血鬼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着躺在地上,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染红地毯。平日温和的母亲此时正在用极其残暴的方式和一个吸血鬼扭打着,锋利的狼爪撕扯吸血鬼的皮肤,逐渐向心脏处嵌入。然后狼爪猛地收紧,那颗跳动的心脏瞬间被利齿捏爆。
待母亲转身,安洁莉卡看到的是一个满身被鲜血染红的半狼人,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母亲吗?安洁莉卡直视着母亲那双锥形瞳孔,愣愣地站在原地。“对不起呀安洁……让你见到这般凶残的样子……”母亲无奈地看向自己的狼爪,触目惊心的鲜血一滴滴地从利齿上滴下来。
“亲爱的,快带着安洁走吧,我撑不了多久,他们人太多了。”母亲对着突然出现在安洁莉卡身后的父亲嘱咐道。“父亲……等一下——!!母亲她——!!”还没搞懂局势的安洁莉卡一把被父亲拉过,谁能想到最亲爱的母亲竟然是个狼人,而且还将前来的几个吸血鬼手刃了。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安洁莉卡深陷其中,大脑混乱地无法思考,只能跟着父亲的步伐小跑。
“安洁,听好——”父亲在地下室门口郑重其事地将双手放在安洁莉卡肩上,“事到如今想必已经瞒不住了,你母亲是半狼人,而我是吸血鬼……那些人,他们是来追杀我和你母亲的,但这件事情不能牵连到你……”
“可是父亲!你和母亲并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安洁莉卡打断父亲的话,她激动地几乎开始尖叫,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即使真相就摆在眼前。
“安洁!”父亲的语气加重了几分,而后他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听着,地下室仓库最右边有个暗道和背包,里面装着日常用品和你吃的药,你从那里逃出去,有人会来接应你。”
“父亲你呢?”安洁莉卡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事情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她急切地想听到父亲的答案。“对不起安洁,我不能走,我还有属于我的职责,我要陪着你的母亲。”父亲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忧伤,安洁莉卡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神态,就好像是压抑了许久释放出来的强烈情感。
那一瞬间,安洁莉卡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胸口,喉咙就如同被烧坏了一般无法发声。父亲将安洁莉卡推到地下室的楼梯口,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在他脸上绽开:“安洁,你不是嵌合体也不是怪物,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
  
 
002.
我是安洁莉卡。
一切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我几乎不能相信这就是现实的地步。大脑混乱不堪又隐隐作痛,只是身体不停地向前奔跑着。地下室的暗道阴冷又干燥,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冰冷刺骨。
暗道尽头是一扇狭小的门,我努力稳住身子放慢脚步,用颤抖的双手将它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杂草,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绝望是一种什么感觉。
漫天繁星与月光下,微风吹起杂草发出飒飒的声音,空气里充满泥土的清香。抬头恍惚地仰望星空,才发现自己是如此地渺小。就算是独自迎接自己的终焉,也没有人会注意这个少女。
一阵狂奔让我有些缺氧,一不小心没有站稳跌倒在地上。
身下松软的泥土是真实的,身后沉重的背包也是真实的,但是父亲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就像是做梦。这一切也许都是虚假的噩梦,只需要母亲轻声细语将我唤醒,我就能看见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和煦阳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狠狠地掐了一把手边的杂草,然后任凭它们随着风飘去。不能这样!快站起来,安洁莉卡!快跑呀!快逃呀!我支起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
父亲说会有人接应我,但这片树林里什么人也没有,别说是人了,动物都看不见半个。不会那个人……也已经被杀了吧……想到这里我的呼吸开始紊乱,一路拨开挡道的树枝,跌跌撞撞地跨过一个又一个树坑。吸血鬼,狼人,人类,这三者塑造了我——安洁莉卡,我不是个正常人类,而是个名副其实的怪物。
跑到精疲力竭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我扶着身边的树干一步一步往前挪步。周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幽闭的树林里隐藏着未知的恐惧。也许是出现了幻觉,我听见了一阵美妙又怪异的歌声,那是能够让人聆听失神的歌喉——海妖的歌声。
是的,这个大陆上存在着海妖,但只是少部分。她们不怎么接近人类,但偶尔也有来到大陆上引诱人类的经历。
在一颗石头上,我喘着气找到了那只海妖。大概是听到动静,她也转过头来看向我——那双眼睛里是如此地纯洁和清澈,犹如一尘不染的海水。
一阵猛烈的眩晕和奇怪的渴望袭来,我意识到一个致命问题:我今天忘记睡前吃药了。母亲说那种药不能够停用,离开了药片我会失眠,其他的症状母亲没有说,我也没有多问。
现在看来,大概是抑制体内三种不同种族基因产生排斥的躁动吧。此时此刻,我犹如一只急需血液的狼狈吸血鬼。我拼命压制着这份躁动,可理智终究敌不过天生的渴望,我的身体靠着本能向那个海妖移动。
我记不清血是什么味道了,我也想不起来那只海妖是如何痛苦地挣扎的,我的意识也不属于我,只明白让她死于非命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这就是父母隐藏十七年的秘密吗?安洁莉卡,你这个样子,真像个怪物。不对,我本来就是个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003.
稀疏的树枝枝头上飞来一只乌鸦,这个小生物歪头望着树下躺着的少女和海妖的躯体。在失去意识的前几秒,安洁莉卡瞪大的紫色双眼里满是绝望:父母突然被揭晓的身份和离去,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以及往后如何自己生活……
乌鸦不打算一直盯着这个少女,它扑打着翅膀,然后穿过层层树叶,惊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飞入无穷无尽的黑夜里。
安洁莉卡静静地仰面躺在草丛中,浑身上下不同程度地染着鲜血。她身边的那只海妖的皮肤开始皱缩,她脸上依然保持着惊恐的表情,这么看来不禁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周围的树枝被拨开,一个男子出现在那里,靛蓝色的长发被松散地扎成一束,他抬起的右手臂上站着刚刚那只乌鸦。男子俯身试探了安洁莉卡的呼吸,抬头看到那只海妖后不由地惊愕了一番。他用脚踢了踢海妖的躯体,眼神落在她脖子上的两个小孔处,然后微微皱起了眉头。确认海妖死亡后,他凭空对空旷的森林说起了话:“艾德蒙,告诉薇尔薇特,事情不太妙,那个孩子不小心吸了海妖的血。”
“知道了,休伯特,我会转达的。”休伯特的脑海里回荡着一个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那是名为艾德蒙的男子的能力——心灵感应。“对了艾德蒙,不要随意窃取我内心的想法。”休伯特不冷不热地丢给艾德蒙一句话,然后抱起安洁莉卡并拿上背包消失在森林里。
某个实验室,坐在靠背椅上的男性吸血鬼突然有失风度地大笑起来,边笑边拍着面前的实验桌,震得试管里的红色液体都微微摇晃。
“艾德蒙,收起你刺耳的笑声。”一边摆弄试剂的女性吸血鬼头也不抬地警告道,语气里皆是冰冷的嫌弃,“休伯特怎么说?”
“别这样嘛,薇尔薇特,你是我的未婚妻,要是天天板着一张冰山脸,我不得被你闷死?”像是故意气薇尔薇特,艾德蒙特意强调了“未婚妻”三个字。
“说正事。”薇尔薇特听到“未婚妻”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继而捏紧了试管无视艾德蒙的调侃。“行。休伯特说那个小姑娘找到了,但她衣服上全是血,还昏迷不醒,他可能不好意思给小姑娘换衣服哈哈哈哈哈哈!”艾德蒙说到最后笑得前仰后合,一点属于吸血鬼的优雅风度都没有。
“这很好笑吗?”薇尔薇特将试管震荡几下后放回原处,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未婚夫。“不好笑。”艾德蒙笑得突然收得也很快,两三秒的时间笑容便在他脸上彻彻底底地消失。
“休伯特说小姑娘没控制住自己咬了一只海妖,这下真的是四种血液了。”艾德蒙毫不掩饰地对上薇尔薇特的视线,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那个专业术语叫什么?应该算的吧?就是身上至少有四种DNA?”
“奇美拉,宽泛上来说……可以算是奇美拉了。”
 
005.
安洁莉卡又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显示着早已过了下午五点半的电子钟,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呆呆地盯着自己的衣角:“没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休伯特忽然抬头看向安洁莉卡:“这么快就相信我了吗?”安洁莉卡眼里闪过一丝警惕,很快这份警惕就黯淡下去:“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事已至此,我只能相信你……”
“哈哈,我开个玩笑啦,别当真,如果惹你不开心算我的过错。”休伯特笑了起来,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却显得很吓人。“你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准备去火车站搭,过程顺利的话十个小时就能到。”
“嗯,其实我现在就可以的。”安洁莉娅轻轻地回答,虽然她不知道要用多少时候才能接受父母告诉她的真相以及她亲眼见证的一切。“那就收拾一下。”休伯特先起身帮安洁莉卡拿过了背包。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薇尔薇特站在城堡建筑的屋顶横梁上远眺着连绵起伏的山峦,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她脸上,给那惨白的面庞添上一份生气。
“你在这里呀,我找了你好久。”一个轻盈到几乎捕捉不到的落地,一位长发的女子出现在薇尔薇特身后:她的棕色长发打着卷,身上的长摆制服干净笔挺,红色眼睛里透着与外表不一样的成熟,美中不足的唯独右眼缠着纱布。
“嗯,实验室待累了,出来透透气。”薇尔薇特如实回答,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棕发女子走到和薇尔薇特并排并的位置问道。
“坏消息吧。”
“大陆管理庭提升安洁莉卡这件事的事务等级,由于她父母遭到吸血鬼的追捕,现已确认没有生命迹象。这次已经提升至二级事务,仅次于最高的一级,可能会有更多的目光关注到这件事上。”
“好消息呢……?”
“全程负责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人,保密性和安全性也有保证,大陆管理庭给予我绝对的权限,不会让其他职员掺合。”
薇尔薇特沉默了,她意味深长地扫了身边的人一眼,然后缓缓开口:“你的身体不要紧吗?”
这次换棕发女子愣了几秒,她的脸上闪过几丝微妙的差异,接着犹如无事发生一般,换上一如既往的微笑回答:“没事,最多只是眼睛的问题。”
“过度的工作和压力最终会把你压垮的,听我一句劝告吧,毕竟我们是合作伙伴。”薇尔薇特淡淡地提醒女子,继而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是嘛……”棕发女子吐出一口气,她握紧了手中那本厚厚的书,“薇尔薇特,毕竟你是个调血师啊……‘奇美拉’如此复杂,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抑制住这份躁动吧。”
 
过来探个头。然后溜走。
 
其实,这个吧,除了作者,都是机器人,你好,我是没得感情的码字机器。
 
006.
我是安洁莉卡,现在我刚刚通过火车站的安检。
休伯特看起来一点也不慌张,丝毫不像是带着我逃离这个地方的样子,更像是真正的一次出游,一次轻车熟路的故地重游。
我甩了甩头发,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拉拉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道:“休伯特,你经常带别人跑来跑去吗?”
休伯特把目光从车票上移开:“不,我只是受你父亲的委托。当然,帮助你的人不止我一个,其他人到时候你就会认识了。”“嗯。”我简简单单回答了一句,说实话,我并不擅长交际,尤其是和陌生人打交道。
休伯特大概是算好了时间,在候车室坐了还没有几分钟,广播就播出火车即将到站的消息。我背着包和他站在黄线后面,看着火车在我眼前停下。
大概是因为不是休假日,我们的车厢内没有其他人。我靠着窗坐下,将背包抱在怀里,这样能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当我一闭上眼睛,化身为半狼人的母亲和透着忧伤神情的父亲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安洁,安洁!”休伯特拍着我的肩膀,“你不舒服吗?”我迷茫地眨了眨眼,“啊?没有啊,就是有点累,但不困。”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即使我知道他是在关心我,但还是盯得有点内心发毛。
“对了,吃药了吗?”休伯特问道。“没有!”我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然后手忙脚乱地翻着背包,花了好大劲才从包底找到一板药片。我狠下心来拿出两片,其实平时只需要吃一片,甚至情况好的时候半粒就可以。我接着拧开水杯一口吞下,药一接触水就变得很苦,我吐了吐舌头,又灌下几口水。
“吃两片不会太多吗?”休伯特的目光落在药片包装上的“一次一粒”上。“我害怕次失控……”他一定已经看到那个时候我狼狈地晕倒,所以我毫不掩饰地说出原因,只是这个原因可能站不住脚。
他不再多语,将身体靠在座位上。我深呼吸着,感受空气进入我的肺部,继而又被吐出的缓慢过程。静下心来几乎能够听到到心脏跳动——我还活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幸福将我包围。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未知的恐惧,以后我如何接受怪物这个身份,如何在这个大陆上活下去,以及如何去分辨身边的黑与白。
“唉……”我轻叹一声,药片加倍还是太勉强了,我浑身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为了控制住自己我死死地抱住背包,这引来了休伯特的注意:“怎么了?你怕黑吗?”
“不是。”我痛苦地摇摇头,“副作用太明显了,我会发抖,但药效过了就好了。”休伯特伸手替我拉上窗边但我窗帘:“你休息一会儿吧,到站之前我会叫你的。”
我在浑浑噩噩间睡着,在一片黑暗中我跪倒在地上,把自己尽力蜷缩起来,藏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因为怪物,永远只能与黑暗为伴。
 
007.
休伯特丝毫没有困意,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望着窗外在思考别的事情。车厢里的灯全部熄灭,身边的少女早已经熟睡,抱着包的手也微微滑落,头靠在窗户的玻璃上。
车厢顶的电子时钟变换着数字,预计到达的时间也不过凌晨三四点。休伯特将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老师曾经在闲暇之余告诉过他,他犯下一个错误,紧接着安洁莉卡就诞生了。这样一个孩子存在于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破坏安洁莉卡体内的吸血鬼和狼人基因耗费精力太多,也面临着极高的生命危险。现在大家能够做的,就是保护安洁莉卡,不要让任何多余的人知道她的行踪。
随着微弱的站台灯光照进车厢里,列车即将到站。休伯特望了眼依然在熟睡的安洁莉卡,不忍心打扰她。况且药物加倍也就意味着会睡更长的时间,也许现在她很难醒来。休伯特摇了摇头,然后抱起安洁莉卡准备下车。
临晨四点多还未天明,车站内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个提着拉杆箱的旅客。抱安洁莉卡并不需要很大力气,休伯特的能力简单理解就是重力操控,可以让自己毫不费力地抱起她。
火车继续开动,车轮摩擦铁轨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噪声的掩盖下,休伯特纵身一跃,那一抹靛蓝便融入夜色中。
“艾德里安,你说休伯特会怎么带着那个小姑娘过来?”城堡建筑的楼梯上,艾德蒙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甩了甩白色的头发问身边的弟弟。“肯定是一起走过来呀,他一个直男怎么可能抱着安洁莉卡。”艾德里安盘腿坐在楼梯上,无聊地揪着自己的背带裤带子一本正经地吐槽道。
“可是我觉得他会抱着小姑娘过来欸,他好像真的这么干了。”艾德蒙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反驳自己的弟弟。“你用心灵感应,作弊犯规!”艾德里安大声地抗议。“好了好了,别装出一副小男孩的样子。”艾德蒙话音未落,城堡的大门打开,伴随一阵阴冷的风,休伯特打横抱着安洁莉卡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又是我输了呀,休伯特你这个直男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艾德里安懊恼地揉着自己的头发
艾德蒙没有理会自己抓狂的弟弟,独自走下楼梯来到休伯特面前,一时间空气里掺合着几丝微妙:“休伯特,好久不见,你的头发又长了一截,不去做女生可惜了呀。”
“好久不见,艾德蒙,没有看到你在实验室里添麻烦,最后被薇尔薇特殴打可惜了呀。”休伯特扬了扬眉毛,用同样的话回敬艾德蒙。
“哈哈哈,别这样嘛,开个玩笑而已。”艾德蒙没有露出难看的神色,反而自然地给自己圆场,接着走近观察紧闭双眼的安洁莉卡,“先让她休息吧,之后的事情明天听薇尔薇特安排。”
“嗯知道了,我先上去把她安置好。”休伯特不动声色地抱着安洁莉卡上楼,艾德蒙凝视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楼梯尽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希望这件事,不要引起太大的波澜。”
 
008.
我站立在一个虚无的空间,周围满眼尽是空白,没有边境,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我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痛苦侵占我的整个内心,将我浸透在疯狂的绝望里,永远沉沦。我害怕绝望,名为安洁莉卡的少女失去希望,犹如一具空洞的躯壳,机械地行走在这片大陆上。我习惯地蹲下身,用手触摸冰冷的地板。可手还没碰到地面,地面便开始从一个点逐渐消失,慢慢扩散,侵蚀更大的范围。
我甚至失去了挪动身体的力气。
涌动的海水灌入我的鼻腔,冰冷默默吞噬着一切。我妄想大口地呼吸空气,却只有水流呛进肺部。明明知道会窒息,还要呼吸着不存在的空气,这只是无谓的付出和徒劳的努力罢了。
“……!!?”
安洁莉卡猛地惊醒,胸口还残存着那股透不过气的感觉,宛如劫后余生。少女躺在陌生的床上,窗外飘着似有似无的花香,温暖的阳光撒在床铺上,温馨得让安洁莉卡以为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
床边站着一位棕色长发的女子,当安洁莉卡呆滞的眼神与她对上时,她也注意到安洁莉卡。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女子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让安洁莉卡不由自主地丢弃原本的警惕。“嗯……这里是……”安洁莉卡慢慢地坐起来,将枕头靠在后背,环顾了一圈四周。
“休伯特安全地把你带到了目的地,现在他应该在休息。”女子简明扼要地交代。安洁莉卡突然发现女子的右眼缠着纱布,后者同时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并开口:“一点小伤,不要在意。我是大陆管理庭调到血族这边的职员,你可以称呼我罗莎。”罗莎露出柔和的笑容,向安洁莉卡伸出手。
大陆管理庭是大陆上负责维持各种族平衡的组织,职员没有种族限定,秉承着最大的公正去处理种族间的事务。
安洁莉卡犹豫了片刻,握住罗莎的手。
“你不是吸血鬼?!”安洁莉卡触碰到罗莎的手心便惊讶道,罗莎的手心很温暖,是属于一个鲜活的人该有的温度。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失礼,安洁莉卡便小声地补了一句话,“对不起……”
“没事啦安洁,不用见外的。我当然不是吸血鬼,我的种族是美杜莎,不过已经到濒危的地步了。”罗莎轻描淡写地吐露出自己的种族,“二十一岁,比你大不了多少啦。”
安洁莉卡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大陆上竟然还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濒危种族。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和大陆相比实在是井底之蛙,永远只能仰望头顶的那一小片蓝天。
“对了,薇尔薇特希望你一醒来能够去她的实验室检查一下。别害怕,只是例行检查而已。”罗莎移步到房间门口,“你调整一下状态,五分钟后我在门口等你。”
 
准备回去码字。探个头。有人嘛。
 
009.
我是安洁莉卡,此时我正站在罗莎身后,她轻轻敲了三下门,几秒后门被打开,过于刺眼的光线让我睁不开眼睛。
城堡建筑的走廊里除了挂在墙上的壁式蜡烛和落地窗外的阳光,都散发着一股昏暗阴森森的气息。可实验室里的日光灯全部打开,照得瓶瓶罐罐里的液体明晃晃。门口站着和罗莎身高相仿的女子,红色的眼睛被惨白的肤色和身上的白大褂反衬地格外明显。
“这是薇尔薇特,是这个城堡里的吸血鬼医生。”罗莎侧过身来向我介绍,我紧张地抬头与薇尔薇特对视,手不由自主地抓紧衣服的拉链:“你好……我是……安洁莉卡……”
“嗯,进来吧安洁。罗莎,辛苦你一直照看着她了,先回去休息吧。”薇尔薇特淡淡地点头,语调冷淡到让我觉得这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坐在椅子上,我先给你抽个血检查一下。”薇尔薇特指了指一边的椅子,我乖乖地照做了,将无处安放的双手搭在膝盖上。
针头刺进我的血管时,我感到一阵疼痛蔓延到全身,想去叫喊但死死地咬着嘴唇。暗红色的血流进小瓶里,在这时候我突然问起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吸血鬼不会被血吸引吗?”
薇尔薇特边忙着手上的事情边回答:“我是调血师,负责研究血液,比如调制最少剂量的血味食品或者配制短时间抑制对血的渴望的药品。”
我诧异地盯着薇尔薇特的侧脸,一个吸血鬼竟然能控制住自己吸血的欲望并钻研血液,这一定是个令人钦佩的小姐姐。
“这就是休伯特说的小姑娘吗?”身边一阵轻微的空气流动,一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不禁让我绷紧神经——一个吸血鬼男性。休伯特的靛蓝色长发与眼睛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文质彬彬的普通男性,而眼前的男性带着吸血鬼典型的红色眼睛,单边镜片衬托出一股斯文败类的气息。
我赶紧往另一侧挪了挪,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让我不是想靠他很近。“艾德蒙,你吓到她了。”薇尔薇特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者不以为然地转移话题,“我这不是给你找资料顺路过来的嘛,我的未、婚、妻。”
艾德蒙的话里包括的信息量过大,我一时愣怔怔地望着薇尔薇特不知道如何是好。薇尔薇特却是一脸不屑,好像艾德蒙只是开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别理他,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谢谢你了。”
“嗯……”我无言以对,实验室里的气氛逐渐开始变得微妙,幸好薇尔薇特看着抽血报告打破了僵局:“安洁,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你本来是二分之一吸血鬼,四分之一狼人和四分之一人类。但那只海妖的血也流淌在你的身体里,现在我还不能轻易确定它们的占比。我可以确定的是,这四种基因全部埋在你的身体里,互相排斥有互相融合。这本来是另外一个物种的特性——奇美拉。”
 
010.
世界如同静止了一般,我仿佛忘记了何如呼吸。吸血鬼,狼人,人类,海妖,我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种族,犹如一块由四块补丁拼接起来的破烂抹布。我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不好的结果从薇尔薇特嘴里说出的事实还是深深地打击到了我,那么沉重,那么残酷,那么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那……是不是和嵌合体差不多……”我想起临走前父亲最后的话,整个人瘫倒在椅子的靠背上。“很聪明哦,安洁。”艾德蒙眯起双眼,笑得意味不明。
“差不多,可以解释得通。”薇尔薇特似乎把艾德蒙当作空气,平静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我以为自己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却没想到只是一直的自欺欺人罢了。“我去吃个药。”实在想不到如何面对,我给自己的逃避找了个借口,准备起身出实验室。
“等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对你说。”薇尔薇特一脸严肃,我的借口多半是被识破了,她从桌上拿起我的一板药片和一张写满我看不懂数据的单子:“这种药虽然能够抑制体内不同种族基因产生排斥的躁动,但吃多了会产生依赖性。你必须学会控制药物,而不是药物控制你,我会每天酌情考虑给你削减用量。”
艾德蒙走到实验桌前,用两根手指捏住药盒里的说明书,随便扫了两眼,然后抬头与我直视,脸上依旧是看不透的微笑:“这药不太好啊薇尔薇特,临床的副作用可能引起抑郁和焦虑——”
“我是医生,我比你清楚地多。”薇尔薇特打断艾德蒙的话,“不仅会有依赖性,而且会抑制你的能力。但我理解你母亲保护你的用心,你的母亲值得被尊敬。”
“别老想着自己是怪物,若是用人类的思维来看,其他物种全是怪物,呵呵,包括你的父母和我们。你还好好活着呢,有什么可抑郁的,大家都在呢。”艾德蒙阴阳怪气地扯起了毫不相干的话题,我内心一惊,他怎么知道我之前在想什么?
“艾德蒙,闭嘴。”薇尔薇特的语调虽是平淡的,但已经多了一层警告的意味,“对不起安洁,这家伙的能力是心灵感应,类似读心术。不仅可以知道别人内心的想法,还可以千里传音在别人脑海里讲话,可尽干些偷**狗的事情。”
“喂,没有我远程读取休伯特的内心,怎么知道安洁的下落?”艾德蒙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怂怂肩,这个吸血鬼的变脸速度快得让我目瞪口呆。
“还有,逐渐摆脱药物之后,罗莎会负责训练你使用能力。”薇尔薇特将没有吃完的药片递给我,“明天开始吃半粒,过一阵子告诉我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我将那板药片紧紧地握在手上,甚至外壳都被我捏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就这些事情,回去好好休息吧,要了解这栋建筑的话,让罗莎或者休伯特带你去熟悉熟悉。”薇尔薇特先我一步为我打开实验室的门,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谢谢,然后快步离开了实验室。
 
011.
离开了药物,睡眠质量果然还是受到了影响。梦中突然的坠落感让我惊醒,确认自己安然无恙地躺在床上后,我摸到枕头下的手机,时间显示着三点十七分。
我刚刚梦到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梦里闪过的画面太多,大脑无法将它们清晰地记录,也许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吧。我奢求某一天我可以不用接触光怪陆离的梦,一睁眼闭眼就是美好的清晨和母亲柔和的呼唤声,但那些仅仅是幻想。
醒都醒了,感觉有点口渴,我干咳了两三声,不如去找点喝的吧。
除了微弱的月光,城堡建筑里什么照明的东西都没有。月光将我的影子拉长照映在地毯上,我驻足静静地看着那团黑影。如果它也有思想和感情,那么此时此刻会是什么表情呢?
我甩甩头丢弃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准备去厨房里找点牛奶。下一秒我又立住,猛然发现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里很大,而且我不认路。惨了,我不仅不知道去厨房的路怎么走,连回卧室的路也不记得。
总不能席地而睡吧?或者在城堡里大声喊薇尔薇特或者罗莎的名字?睡地上会感冒,大声喊别人会打扰大家休息。看来只能我一个人独自寻找出路了,正当我无奈地准备实行我的计划时,一个声音出现在我背后:“安洁莉卡……?”
我吓得下意识回头去看声音的主人,紧张地仿佛是我干了什么错事,被当场抓获的样子。休伯特站在走廊中间,靛蓝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带着一丝凌乱,手里提着一把长剑,略微惊讶地瞧着我。
“你怎么在这里?现在不应该睡觉吗?”休伯特慢慢走进我,上下打量着我的脸色。“我……呃……失眠了……想起来倒点牛奶……结果迷路了……”我结结巴巴地表达出为什么在城堡里乱晃,到最后尴尬得声音几乎听不见,这理由也太勉强了吧?
“我帮你去拿一盒吧,你正好去那边的房间里坐下等着。”休伯特指了指旁边房间里的沙发,正对后面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接着加快步伐往一个方向走去。
我坐在沙发上,把自己整个人窝在里面,一想到父母已经不在身边,我就感到一阵孤独和无助。薇尔薇特说离开药物,我的能力会慢慢显露出来。我绞尽脑汁想着我的能力,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学校测试能力的时候,我捏着皱巴巴的纸团将其分解,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特殊能力。
“安洁莉卡?”
睁开眼,休伯特已经拿着一盒牛奶出现在我眼前,他走进来的动作轻到我无法捕捉,我不禁怀疑吸血鬼是否都是这样的生物,会不会某一天我也开始变得轻飘飘,直到消散,逝去。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便接过牛奶盒,休伯特坐在了我旁边,却依然没有将手中的长剑放下。
 
012.
“休伯特,这把剑很珍贵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无疑是种不礼貌的提问。而休伯特却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用和平时相似的语气回答:“是我小时候用的来练剑术的剑,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
我盯着剑看了一会儿,又看向休伯特的侧脸,他的表情混杂着忧郁和无奈。吸血鬼在我心里的刻板印象一直是红色眼睛,但休伯特却拥有靛蓝色的深邃眼睛,在我看来,我宁愿相信他是个来自深海的海妖。
我尴尬地咬着牛奶盒上的吸管,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你失眠了?”休伯特突然开口问我,吓得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嗯……药虽然副作用比较大,但是能保证睡眠的。”我坦白道。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一时愣住,不知道这算不算打听别人隐私的事情。确实,我对休伯特的身世或是整个人是好奇的,但我还是在犹豫礼不礼貌的问题。“没事的,安洁。放轻松些,别被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住,大家都很友善的。”休伯特露出了一丝苦笑,“你父亲也经常向我提起你,说安洁莉卡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我忽然觉得脸上发烫,接着就被牛奶呛了一口。
“别冲动,是你父亲的原话。”休伯特拍了拍我的后背。“咳……没事……”我咳到说不出话来,立马渴了几口牛奶试图缓解。
“小时候我也算个贵族家的孩子,每天学习礼仪和剑术。这把剑就是我一直用的,很少时候离身。”休伯特抚摸着剑柄叙述,几缕发丝垂在他的脸颊边,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无论是什么贵族到最后也会有没落的一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了我那一代身上,那个时候家族的几个孩子也分道扬镳。”
“那一天起,我便不用剑术,也开始留起长发。”休伯特将长发捋向左侧,柔顺的头发在他的指间划过,“艾德蒙经常调侃我不是个女生可惜了。”
休伯特的故事听得我手足无措,我从来没有安抚过比我年纪大的男生,只能伸手轻拍他的肩膀。
“我没事的,安洁,就是无意间翻到这把剑而已。”休伯特对我在强颜欢笑,我这么思索着。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自己难受的时候吃一两粒药强制变得开心,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伤心的。”我自嘲地说道,偷偷吃药都是瞒着母亲的,一想到逝去的母亲,我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
“安洁,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管怎么样,先去睡觉吧。”休伯特察觉到我的情绪波动,拉过我的手,将我带出这个房间。
“那你呢?”从休伯特叫住我开始,我就很好奇他为什么也没睡,可是对方并没有多说什么:“我还要过一会儿,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对了,我先把你带到大厅吧。”
“嗯。”我跟在休伯特后面,拐过几道弯便来到大厅。小声地道过晚安后,我飞奔至自己的房间,扑向柔软的床铺,然后渐渐地进入梦乡。
 
013.
第二天清晨。
罗莎坐在花园的长凳上,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太阳透过树枝的缝隙将斑驳的阳光撒在她的制服上。身边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安洁莉卡便从里面钻出。
“早……早上好,罗莎!”安洁莉卡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外套上还落着几片树叶,显得一丝滑稽。罗莎笑了笑,伸手替她掸去落叶:“怎么是钻草丛过来的?”
“我找不到路……害怕迟到就直接过来了……如果破坏了花草很对不起……”安洁莉卡拘谨地道歉。
“放松啦安洁,今天只是和你谈谈能力而已,不用太紧张。我了解到你的能力是虚无化,对吗?”罗莎继续翻着摊在腿上的书问道。“嗯,是的,但一般只能分解轻小物体。”安洁莉卡小声地回答。
“安洁,我要申明一件事情,虚无化是一种非常可怕的能力,这是成为奇美拉所获得的能力。如果控制不当,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即使是在大陆管理庭,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罗莎转头直视安洁莉卡,后者躲闪着她的视线,不知道看向何处,最后只能低下头,咬紧下嘴唇默不作声。
“但是不用担心,我们都会想尽办法帮助你,你也需要正视和面对。”罗莎轻轻拍了拍安洁莉卡,而后捏起一片树叶的叶柄,递到安洁莉卡面前,“首先,努力去感受树叶的存在,然后想象它正在被稀释……”
少女愣怔怔地望着深绿的叶片,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内被慢慢分解。树叶在安洁莉卡眼前一点点消失,犹如它是无数深绿的粒子所组成,而现在,所有的粒子都被她的能力分解,化为虚无的烟尘,直到消失不见。
安洁莉卡惊叫着退后,一不小心撞到了长凳坚硬的扶手,磕在腰上一阵疼痛。少女试图控制脸上的表情不那么龇牙咧嘴,然后把慌张的眼神投向罗莎。
罗莎并没有表露出什么过激的表情,那只红色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反而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半晌,她终于开口:“很不错哦,安洁,是非常出色的集中力。相信我只要稍微点拨一下,你就可以让自己的能力变得强大和可控。”“大概吧……”安洁莉卡用最低的声音犹犹豫豫地说道。
“小姑娘好像挺成功的,但不大开心的样子。”
城堡建筑的某个可以看见花园的房间里,会议结束后,艾德蒙拉开窗帘的一角,远远地凝视着安洁莉卡和罗莎。
“有空去关注别人不如先看看自己手上的计划。”薇尔薇特坐在沙发上整理面前一堆档案资料,面不改色地警告身后饶有兴趣打量安洁莉卡的艾德蒙。
“知道了,先按兵不动呗。”艾德蒙将窗帘留了一条缝,阳光透过缝隙恰好照在休伯特脚边,后者一脸担忧地问道:“来得及吗?会不会对方先抓走安洁莉卡?”
“你要担心的话,直接让老哥远程读一读布鲁斯的心就好了。”艾德里安盘腿坐在地方,摆动着手上的拼图随口说道。
“不必多事,原本那么多研究的血族调血师被他和他培养的工具猎杀,我必须找那个老东西算账。”薇尔薇特很少生气,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接着一句话让在场的其余散人都陷入沉思。
“吸血鬼和狼人,是千百年来无法改变的宿敌。”
 
014.
接下来的一周里,安洁莉卡依然在训练自己的能力,薇尔薇特终日埋头沉浸在调血师的工作里,艾德蒙和艾德里安两兄弟行踪不定,罗莎和休伯特也忙于自己的事务——所有的事情井井有条,今日的大陆也在不停地运转,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即使是看似美好的表象下,也存在着暗流涌动的灰色地带。在吸血鬼和狼人领地的交界处,裹着斗篷的少女穿行在狭窄的小巷中。
在死胡同的尽头立着一位纯种吸血鬼,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似狼非狼的生物:既拥有狼的外貌又拥有人的体型。显而易见,这是一只狼人。
吸血鬼的对面同样站着一只狼人,或许是地上同类的鲜血刺激了他,此时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弓起的身体预示随时准备发起突袭。
这样的形式僵持许久,直到少女赶来。
“菲比——!!”少女一眼就认出了倒在血泊中的狼人,他正不断地抽搐着,犹如一条躺在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吸血鬼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接着举起了手中的银质小刀——那正是菲比恐惧的来源,狼人都惧怕银。
“现在,观众都到场了,让我们结束这场猎杀吧。”吸血鬼的小刀直逼菲比柔软的咽喉,少女眼疾手快地从怀中抽出一把蝴蝶刀掷去,直直地刺入吸血鬼的脑袋里。
吸血鬼并没有当场暴毙,而是脑袋上带着那柄蝴蝶刀朝着少女诡异一笑。“梅,让我来吧。”少女身边的狼人护住了少女,已经摆好了进攻的架势。
“不用……弗兰克……我来解决他。”梅的声音似乎在颤抖,她在害怕什么,但她没有退缩的余地。下一把蝴蝶刀划破了少女自己的腕部,鲜血顺着手腕一滴滴流下来,很快凝结成一只巨大的暗红色手掌状物体。梅朝吸血鬼伸出手,接着在空气中狠狠地一捏。
只是“噗——”地一声,吸血鬼的脑袋在一瞬间几乎被捏爆,血与肉飞溅在墙上,他的躯体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再也不能站起来。
梅顾不得那么多,飞奔至依然流着血的菲比,将他抱在怀中,然后抬手抚摸那些伤口。伤口周围逐渐浮现出淡蓝色的亮光,伤口逐渐开始愈合。
怀中的狼人渐渐恢复成一个男孩的样子,梅身后的弗兰克也变回来人类的模样。梅紧紧地搂住菲比,低低地抽泣着。
“梅,我们走吧,我来背着菲比。”弗兰克扶住抹眼泪的少女,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背在肩上,“等回研究院让布鲁斯博士治疗一下。”
“嗯……走吧……回去向博士汇报……”梅犹豫着跟上弗兰克的步伐,三个身影就这样消失在小巷之中。
 
015.
“天哪……这……”薇尔薇特的实验室里,安洁莉卡不可思议地感叹,捏住白纸的手指微微颤抖。
“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吗?”薇尔薇特问道,手持滴管往试管里滴加着红色液体。“这么快就出发吗……我害怕控制不好自己的能力……拖累了大家……”安洁莉卡迟疑地开口。
“有罗莎和休伯特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猜,你担心的是上面这个叫布鲁斯的名字吧?”薇尔薇特抬眸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少女,接着将药瓶递给安洁莉卡。
“嗯……他是我的外祖父……”安洁莉卡小时候没怎么见过外祖父,父亲一直不肯让她与外祖父见面。安洁莉卡只是听母亲说过,外祖父在研究院工作,是个年轻时拿到博士学位的优秀科学家。
“安洁,对不起说句不尊敬的,你但是真的觉得你父母只是被普通的吸血鬼盯上的吗?”薇尔薇特不带感情地反问,安洁莉卡不由地紧张起来。“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的确,你的母亲是半狼人,而你的外祖母早已去世,那么你的外祖父百分之两百是狼人。”薇尔薇特边说着边罕见地摸了摸安洁莉卡的头安慰。
“其实……在我得知母亲是半狼人后,我就基本知道外祖父是狼人了。”安洁莉卡把声音压得很低,“是我这些天来不肯接受罢了……而且没怎么见过外祖父,感受不到那份亲情。”
“没关系的,安洁,会慢慢适应的,我们都在。而且,我做了两手准备,必要的时候,艾德蒙和艾德里安也会出发。我想,是时候去向布鲁斯讨回该有的一切了。”
“噗……”安洁莉卡突然笑了起来,薇尔薇特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惊讶,很快这种惊讶就被往常的平静取代,“怎么了?”
“那个……我只是好奇……吸血鬼之间真的存在未婚夫妻的关系吗?感觉艾德蒙很……活在当下?对不起我……只是问问……”安洁莉卡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的表情趋于自然。
“这个啊,我和艾德蒙的确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吸血鬼家族之间为了保持和平稳定,一般会采取联姻的方式,共同对抗别的种族,大概和人类的某种文明差不多吧。”薇尔薇特耸耸肩,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只是个走个形式而已,不必多虑,毕竟就算内部分歧,吸血鬼也有共同的敌人。”
“至于艾德蒙,别理他,他平时就那副鬼样子,别理他就好了。”薇尔薇特不屑地撇撇嘴,然后回归正题,“总之,这次的行动可能会非常危险,布鲁斯是大陆管理庭的重要案件之一,很抱歉你也被迫被牵连进来。”
“……”安洁莉卡说不出话,她捏紧了自己的外套。
“如果想了解你的外祖父,我建议你去问问罗莎,她是负责这个案件的人,她会比较清楚。”薇尔薇特提醒了安洁莉卡。
“嗯……那我先走了……”安洁莉卡推开实验室的门,将那张计划安排的白纸捏得死死,内心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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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安洁莉卡直到坐上汽车都不敢相信,吸血鬼的领地里还有汽车这种交通工具。即使是小时候看童话故事,她接触到的吸血鬼世界最多也只有马车这种工具。
“怎么了,安洁,你看起来有心事?”坐在安洁莉卡右侧的罗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于是打破沉默。“我只是没想到……吸血鬼会开汽车……”安洁莉卡看着车把手说道。
“艾德蒙的车而已,薇尔薇特说服他把车借出去的。”前面驾驶位的休伯特回答,“看每个家族的习惯,有些固执迂腐的家族当然不会用这些交通工具,他们总是高高在上认为自己才是最高的……”
“咳。”罗莎清了清嗓子打断休伯特,似乎遮掩着什么事不让休伯特继续说下去,后者也心领神会地住口了。安洁莉卡习惯性地叹了口气,然后朝向罗莎:“罗莎,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
“关于我外祖父的事情。”安洁莉卡的心砰砰直跳,马上她期待的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呃……我可以告诉你非机密的事情,因为大陆管理庭有些资料也是加密的,不过应该可以帮你正一下视角。”罗莎迟疑了一会儿,安慰安洁莉卡。
“没事……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在我印象里很少见到外祖父……”安洁莉卡听到加密资料有一瞬间的失落,但还是抱着希望静静地等待罗莎开口。
“你外祖父布鲁斯是狼人,而你的外祖母是人类。人类的寿命终究没有狼人长,在生下你母亲没多久你的外祖母就去世了。现有最靠谱的说法是布鲁斯过于思念自己的爱人,想让其得到永生,相信传说中的复活仪式,利用一个强大的物种复活你的外祖母。因此,他想到了半狼人和吸血鬼的结合,因为那样的孩子拥有足够强大的基因作为祭品牺牲,以一换一换回她的爱人。”
“所以……外祖父这么煞费苦心……目标其实是我对吗?”安洁莉卡被刚刚罗莎所说的事实惊呆了,感到现实沉重地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是的,但现在他已经发现父亲暗中阻止着他,又把目标转移到他的研究院领养的三个狼人孩子身上。”罗莎脸色一沉,“大陆管理庭的任务是绝对不能让无辜的孩子牺牲,让我们先谈判,之后实在不行再采取武力镇压。所以对不起安洁,让你一起跟过来的原因就是先劝劝布鲁斯。”
“我……好吧我试试……”安洁莉卡瘫在了汽车后座上,原来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事实吗?多么令人匪夷所思,多么令人绝望,可她直到刚才还蒙在鼓里。
“放心啦,大陆管理庭有两手准备。”罗莎拍了拍安洁莉卡的肩膀,“你已经在成长了,我知道这可能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说很绝望,但我们可以陪你慢慢适应。”
“嗯,我想睡先一会儿。”安洁莉卡扭过头去,将外套的帽子盖在头上,找了个借口然后闭上了眼睛。罗莎知道安洁莉卡需要适应的时间,于是将目光投向窗外的风景沉默不语。
 
017.
汽车在夜晚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拐过无数个弯,终于在一家家庭式旅店的停车场停下。
“安洁,醒醒了。”罗莎轻摇打盹的安洁莉卡,少女突然一个激灵惊醒,差点把罗莎吓到:“到外祖父的研究院了?”
“不是,今晚先住旅店。”罗莎下车说道。
安洁莉卡万万没想到吸血鬼领地竟然还有这样现代化的高楼旅店。
“呃……不用惊讶,毕竟这个大陆上的血族追溯到源头,已经是数不清几百几千年了,总会在生活上有些更新的观念和建筑。”休伯特解释道,同时将车钥匙放进外套口袋里。
简单地办理完入住手续,罗莎拿着房卡上八楼找到相应的房间。
“家庭房,这外面像客厅,里面是分开来三个隔间,安洁你先选吧。”休伯特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接着走到窗口打开窗户通风。
“那……我就右边的吧。”安洁莉卡心不在焉地拉开一张凳子坐下,然后趴在桌上将下巴搁在胳膊上,“休伯特,我能问个隐私的事情吗?”
“问吧,什么事?”
“吸血鬼不应该怕阳光吗?”
“大陆上现在的血族都是更新世血族,渐渐免疫了阳光的伤害,其他的都是老样子。虽然不怕阳光,但血族和其他种族一样,必须遵守大陆管理庭的硬性规定,这大概就是利弊共存吧?”休伯特单手撑着脑袋微微蹙眉,几缕长发垂在桌上,看得安洁莉卡甚至有想给他扎麻花辫的冲动。
“我们先休息一天,后天早上再徒步去布鲁斯的研究院,正好让你适应一下周围的环境。”罗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安洁你可以准备休息了,车程也挺长的,辛苦了。”
“啊没事的,那……那我就先去洗漱睡觉了。”安洁莉卡打了个哈欠,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休伯特看着安洁莉卡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然后转头对罗莎:“说吧。”
“你要听什么?”罗莎微微侧头。
“你知道的,别卖关子。”休伯特揉了揉自己的长发,很快它们就开始朝着乱糟糟的趋势发展。
“你还放不下,对吗?”罗莎轻轻地问道,休伯特瞳孔一收,像是默许了似的将搁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家族的没落让我失去了一切。”
“但你接下了安洁莉卡父亲的委托——照顾她。”罗莎拉过椅子坐在休伯特身边,淡然地开口,“或许你可以把她当成亲妹妹。”
“看她自己吧……”休伯特给出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那你觉得我放下了吗?”罗莎话锋一转,让休伯特猝不及防。“莎莉已经死了。”罗莎解开了她的纱布,原本右眼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眼窝,“为了避免强大的力量再伤及无辜,我选择毁掉一只眼睛。它带走了莎莉,剩下的是罗莎。”
“……”休伯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罗莎的独眼,但还是心有余悸。“没关系,管理庭那边的义眼快完成了。”罗莎看出休伯特的担心于是补充道。
“你要明你还活着,没有随着家族一起消逝。”
休伯特揣摩着这句话的意思,刚要开口却发现对方已经在隔间门口停下脚步,“你要是不困的话,可以试着想想刚刚那句话的意思,这只是个人看法,那么晚安了。”
 
018.
我半睡半醒地睁开眼睛望向床头的时钟,窗外灰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天哪,安洁莉卡,减少了药物你果然睡眠质量更差了。说实话,我是被雨声吵醒的,我的房间最靠外侧,雨声滴落在房屋上的声音清清楚楚。现在才刚刚六点多过一点,我毫无困意,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我萌生了出去散步的念头。
我穿好衣服理顺头发,找来床头的纸和笔写下一张便条:“罗莎,休伯特,我出去散散步,一会儿就回来,我会保证我没事的。”
放在一进门显眼的桌子上,顺手拿来一个玻璃杯压住,我拿起一把长柄伞悄悄朝楼下奔去。
家庭旅店往前去是几条宽敞的街道,附近还有一个小小的公园。长柄伞打开很大,我不用担心衣服被雨淋湿,雨打在伞上沙沙的响声莫名让我觉得身心愉悦。
阴沉的早晨又恰逢下雨,公园里的人寥寥无几。我踩着石子路,小心翼翼地避开一个又一个水塘。空气中充满着泥土和青草的纯朴气息,以及某些花开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我在一个大水塘前停下脚步,不知道如何跨过这无法逾越的宽度。原本想抬头寻找可以落脚的物体,却发现对面蹲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孩和一只黑猫,这么早一个人出现在公园里,属实稀奇。
女孩全身都被斗篷包裹着,只有脸颊侧边露出一丝丝灰色碎发,她正在伸手抚摸着黑猫的脊背。黑猫惬意地转过头来,用舌头舔着自己被雨打湿的毛。或许是不愿看着黑猫淋雨,女孩将黑猫轻柔地抱起,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我的视线与她撞到一起。
她保持着半弯腰,蓝色的眼睛愣了一秒,然后想站起,却无意间将自己的兜帽从头上拉了下去,露出一双灰色的耳朵。
我一瞬间愣住了。
我认得那双耳朵,那个如噩梦般萦绕我的夜晚,与吸血鬼搏斗的母亲也拥有这样一双耳朵。我瞬间回到了那个时候的绝望,母亲无奈地微笑,地上咽气的吸血鬼,甚至女孩手里的黑猫,也与十五岁时那只被我开膛破肚血肉模糊的黑猫重叠。
“你是……狼……”我断断续续想说话,无形的惊恐让我无法好好组织语言。女孩睁大了眼睛,满脸怯生生的惊讶,然后单手将兜帽拉过头顶。可惜斗篷前端遮住了耳朵,却没有足够的长度包住另外一个明显的半狼人特征——一条毛茸茸的灰色狼尾巴赫然出现在她身后。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离开。以我现在的实力,无法控制自己虚无化的能力,只能躲开她。我扭头就往回跑,全然不顾女孩站在原地。为了早些回到旅店,我把伞收起来,冒雨寻找来时的路。
我大脑很混乱,都是那个披着斗篷的女孩的身影,难以想象看上去柔弱的女孩也会像母亲化作黑夜里屠杀吸血鬼的狼人。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在逃避。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我的过去我的梦魇还是会追上我的脚步。
 
019.
梅站在雨中,裹紧了自己的斗篷。黑猫从她怀里跳出,轻巧地溜进灌木丛中。刚刚那个年龄稍微比她大一点的少女看见她的半狼化形态后,惊恐地跑开了。月圆之时狼人会变身并丧失属于人的理智,但半狼人的理智是可控的,只要伪装好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梅依然可以正常地行动。
很失望……原本还想和她交朋友……但半狼人的形态还是吓到她了……梅转身朝着与安洁莉卡反方向走去,她还牵挂着研究院里的菲比的伤势。
与此同时,我跑回旅店的时候外套和头发上沾了一层水珠,所幸的是没有淋成落汤鸡。我从口袋里拿出房卡扫了一下门口,略显狼狈地跨进房间里,然后与刚刚转身的休伯特大眼瞪小眼。
我盯着他靛蓝色的眼睛,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上一次我独自逃出家门晕倒在荒郊野外,他受父亲委托第一个出现并救了我。这一次遇到半狼人后逃回旅馆,他也是第一个出现的人。可不管是他被动还是主动地出现在面前,他都是我经历恐惧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我宛如劫后余生一般,长长地舒了口气,不顾休伯特惊诧的眼神走过去一把扑进他怀里。
“安洁……?”休伯特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点懵地轻拍我的后背。想起我的双亲都不在了,外祖父居心叵测,可能还是某个案件背后的主谋,身边关系最亲的只剩下身为父亲学生的休伯特,我猛地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抽泣,甚至想号啕大哭。
“怎么了?你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快就让她把你当哥哥了?”我边哭听到了罗莎调侃的话。“不是,我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休伯特边理着我的头发边说。我想罗莎这个反应也不见怪,毕竟我现在一定奇怪极了,先是毫无征兆地抱住关系还不太熟的男生,然后一言不发就在他怀里哭哭啼啼。
好不容易能够控制自己不再流泪,我终于松开了休伯特:“对不起,我失态了。”“安洁,先不说发生了什么,喝点这个。”休伯特递给我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我往后退了几步:“什么饮料这么红?”
“薇尔薇特调的泡腾血块,给吸血鬼喝的。”休伯特拉起我的手示意我握住杯子。我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整个口腔里充斥血腥味,我不由地扭曲着面孔吐了吐舌头。
“哈哈,安洁你还不适应吧,没事的。”罗莎在一旁笑着说,“虽然你是半个吸血鬼,但这种泡腾血块可能还喝不惯。不过你放心,半吸血鬼进食鲜血的频率比较低。”
愁眉苦脸地喝掉半杯,我想是时候说说发生什么了,“我早上去公园散步,不小心撞见了一个半狼人,我看到她的耳朵和尾巴了,然后……然后我想起了我的父母……”
说到最后一句鼻子一酸又哭了,我暗暗在心里骂自己软弱无能,然后用袖子狠狠地擦掉眼泪。“诶别用袖子擦啊,纸多的是。”休伯特抽过一张纸巾塞到我手里。
“半狼人……这附近的半狼人……我觉得很大可能是她。”罗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安洁你先休息会儿,我可能要单独处理点事情。”
 
021.
我拿着玻璃杯,将嘴里含着的牙膏泡沫和水吐到水池里,然后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是一个看似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少女,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只是身材非常瘦削,好像随时都会倒下一样虚弱。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安洁莉卡,别瞎想,你没有那么娇弱。
我打开卫生间的门,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休伯特和罗莎已经在等候。“给,面包。”罗莎递给我一块用透明袋子包装的面包。“我能路上吃吗?现在还不太饿。”我对着食物愁眉苦脸。“随便呀,只要吃早饭就行了。”罗莎点头许可,我接过面包后悄悄瞥了一眼休伯特,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休伯特?休伯特!”我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好的,走吧。”休伯特下意识起身,我跟在他后面走出了房间。
“我们怎么过去?”我边下楼梯边问罗莎。“走过去,吸血鬼和狼人领地的交界处是灰色地带,不能够太明显。安洁,一路来受苦了,抱歉。”罗莎从见到我开始,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和抱歉,我有些不太好意思:“没事的,我没有那么娇贵,我可以坚持。”语罢还尽力摆出一个微笑。
接下来谁也没说什么,我跟着罗莎和休伯特在街道上拐过一个又一个弯,左右的建筑逐渐变成矮平房,甚至出现了坍塌一半、杂草丛生的断垣残壁。空旷的平地给我一种莫名的空洞感,心中少了什么感到很不踏实。
枯黄色的杂草一簇又一簇,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似乎再大一点的风就会将它们连根拔起。躺在它们中间的,是一只狼人已经僵硬的躯体,血迹早已干涸,空气中却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只可怜的海妖,她后来是否也是这样的结局?毫无生命的躯体就这样躺在无人问津的森林里?
“别看。”休伯特用手挡住我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似有似无的忧伤。“不,休伯特,我必须看见,总有一天我会看见。”我没有刻意拨开他的手,而是等待休伯特自己将手放下。
犹豫了片刻,他果然收回了手,“好吧,听你的。”
我独自抬脚跨过团团杂草,目光落到毫无生命气息的狼人身上。它大概是失血过多,因为我看见了它胸口的几枚弹孔。
血迹和十五岁的那只黑猫一样触目惊心,我站在那里,明明就在眼前,却找不回那种面对血迹的惶恐,难道是知道自己奇美拉的身份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了?还是这些真相已经让我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感到麻木?
我强迫自己扭头,不想再纠缠于这些深奥且没有结论的问题,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休伯特身边,“我们继续赶路吧。”
其实我早已擅自下定结论,那些问题的答案我也心知肚明,只是我依然还在心底奢求着一线希望,在未来某一天,否定我的想法。
 
这几个月不在状态,接下来几章都会很崩。如果有小伙伴还在坚持看的话,首先感谢,然后记得前方高度崩,请做好心理准备(雾
 
就要跨年了。
《奇美拉》当初的创作不过是灵光乍现,仅仅是捧在手里的热情。
一味地埋头向前冲总有耗尽体力的时候。
如果必须有那天,在此之前,我会爱着它。
也许有人希望《奇美拉》越来越好,也许有人躲在暗处看它笑话。
我不敢断言这些想法是否存在,但至少我还期盼着前方的一丝光明。
希望越大,失望和绝望就越大。
曾经无数次问了自己,一个人独自写孤独吗?不孤独,因为习惯了。
只是把想写的用文字表达出来,仅此而已。
老网抑云了。
最后,祝愿看到这里的你,新的一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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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鹿鸣》by楚危(古风耽美)
佛系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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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2:17:48  更:2021-06-27 22:2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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