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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火种》[旧文 |软科幻 |慎入]°文 |魔封[第1页]

作者:魔封じ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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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人类的落日。——《三体》
 

 
  文 魔封 来自 烨弥工作
 
  本文严禁一切商业形式的转载。非商业性质转载,请联系作者,得到作者同意方可转载,转载时请注明作者名字及原贴地址
 
  本贴欢迎讨论文章,禁无意义复制粘贴水。水贴作者将予以删除,发黄图者直接封禁不谢。
 
(来到!毫不犹豫抢了前排!这算水吗?)
 
写在前面:
 
  大家好,这里是咸鱼魔封。
 
  春天是一个很特别的季节,记得以前看动物世界,经常听赵忠祥老师用他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娓娓道:“春天来了,大草原又到了交配的季节。”但那时候还小,不懂为什么交配的季节一定要是春天,而不能是夏天、秋天或者冬天什么的。但春天着实是个很好的季节,春江春水,春花春树,有可能是这一时繁华的景物入了眼,人的心也跟着荡漾了起来……
 
  好吧其实和交配没什么关系。只是这个春天因为一些人在家里憋坏了,说吧出现了一点点复苏的迹象。尽管我潜意识认为这纯粹是三分钟热度,却还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掏出一篇三年前的旧文蹭蹭热度,顺便扔申精贴折磨一下审核员,让他们为自己“惊坐起”的行为感到深深地后悔。
 
  本文成文于17年夏,用于胜者六的海选。因为身披马甲,又使用邮箱投稿,所以并未公开发表。19年初火了一部《流浪地球》,出现了领航员空间站的“火种”计划。2020年初参宿四又疑似爆发,现在回过头来看这篇17年的文确实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不过本文确实成文于17年夏,未做任何修改,请诸位不要怀疑。
 
  希望本文能成为长夜中的一星灯火。
 
  谨以此文,向小说吧黄金时代那些辉煌天空的星辰敬礼。
 
1.
  
  “施瓦茨上尉,在进入最后的阶段之前,我们希望向您再次确认一些事情。”
  
  布鲁莫博士说这话的时候,我正仰面躺在滑轨上的消毒冷冻舱里,对着硕大的无影灯,垂落而下的光照得视线中苍白一片。恍惚中我看到周围站了许多人,他们都裹着严严实实的手术服,有的举着DV一类的摄影设备,有的正往手中摊开的文件夹上写着什么。
  
  布鲁莫博士也是其中之一。
  
  我感觉没什么力气,张张嘴,半天才从火辣辣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却连氧气面罩都没有穿透,就弥散在了沉重的呼吸声里。
  
  我想了想,似乎已经有三四日没有饮水了。
  
  布鲁莫博士察觉到了我的窘态,于是改口:“上尉,您不必开口回答。我接下来问的问题中,如果您同意,就请眨一下眼睛,如果不同意就眨两下,可以吗?”
  
  我眨了下眼睛。
  
  “您的全名是卢卡·冯·施瓦茨吗?”
  
  不,我是西蒙·冯·施瓦茨,三十岁,汉堡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海军上尉,隶属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海军第二舰队医疗学院。
  
  我眨了两下眼睛。
  
  布鲁莫博士点点头:“那您的全名是西蒙·冯·施瓦茨?”
  
  我眨了一下眼睛。
  
  “很好。”布鲁莫博士看起来很满意,他将手中的文件翻过了一页,接着问,“您是自愿申请加入尼夫尔海姆计划的吗?”
  
  是,我眨了下眼睛。
  
  “您已明确参与计划所带来的各种风险,包括生命风险,对吗?”
  
  是。
  
  “在明确风险后,您仍愿意参与该计划吗?”
  
  是。
  
  “最后再确认一次……”布鲁莫博士一字一顿,“您确定要继续参与该计划吗?”
  
  是的,是的,我确定,医生,我确定。生命危险什么的……早就无所谓了吧……
  
  布鲁莫博士最后写了几笔,似乎是在签字。然后他合上文件夹,向一旁的助手确认:“录像完成了吗?检查一下。”
  
  “完成了,检查过一遍。”那DV的助手合上了屏幕,镁光的亮斑闪了两下,最后消失在背光的阴影里。
  
  “报一下生命体征。”
  
  “心率每分钟62次,呼吸正常,收缩压11.4千帕,舒张压7.1千帕,脉压……”
  
  助理断断续续说了很长,后面的字词越来越模糊。我本想判断下自己的状况是否还算正常,但很快就发现这都是徒劳的……精神愈发难以集中,已经连基本的数值比较都做不到了。
  
  “祝你好运,上尉,相信我们还会再见的。”博士立正,干净利落地行了一个军礼,围在四周的人也纷纷效仿。
  
  这是烙在我瞳底的最后一幕:医生们行礼的手臂与头颅夹成了一个个完美的三角形,无影灯雪亮的光从中心透射而出,蔓延开来,像极了打翻的颜料,将视线所及之处染成了苍苍茫茫的一片。
  
  然后我沉沉地昏了过去。
  
 
2.
  
  “所以,根据您的叙述,您的名字叫西蒙·冯·施瓦茨,原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海军上尉。于公园2016年9月检查出肺癌晚期,同年11月自愿加入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主导的‘尼夫尔海姆计划’,并于次年2月实施计划,是这样吗?”对面的人说。
  
  不,准确的说那并不是人,而是机器人。那家伙足有180公分高,有着结构近似于人类的四肢,身体大部分露着金属骨架与复杂的机械结构,仅有前胸、大臂和大腿裹着一层金属蒙板,在灯下流动着冷光,像中世纪骑士的板甲。
  
  与之格格不入的是它的头部——一块大约有14英寸的显示屏,以一个个点亮的方块像素点阵排列出了它的表情,倒像是上个世纪FC游戏机的产物。
  
  我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只好点点头。
  
  “好的,正在将您的叙述内容生成指纹上传,总机将与指纹库进行匹配,请稍等。”机器人说着,腋下的红色指示灯闪了闪。
  
  趁这个时间,我仔细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不到五十平方米的房间,四壁是全金属结构,从外表看不出有焊接或者铆接的痕迹。一侧有一扇四五米长一米多高的窗户,外面似乎没有灯光,玻璃黑漆漆的,兀自反射着我的影子——也正是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
  
  我四下找了找,没发现一丁点能用来遮掩的东西,房间里只有并排五台CT机一样的设备,捆扎整齐的线缆贴着墙壁汇到天花板。
  
  而我正是从第一台中弹出来的。
  
  我十分尬尴地用手遮着,眼睛来来回回扫视了几圈,似乎没有摄像头类似物,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对比结束,与指纹库中SD2017-HIB00342号指纹吻合度100%。”机器人的头部显示器上大块的像素点拼成了一个很简单的笑脸,“欢迎回来,NIF001号。”
  
  我皱了皱眉头:“什么NIF001?”
  
  “NIF001号,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请暂时不要进行无效提问。我需要对你的身体状况进行检查,请按照我的语音指示做出相应的动作……”
  
  “我想在这之前我需要一些水。”我打断它,“老天,我口渴得要死……”
  
  我用手捏了捏喉咙,那感觉就像戈壁滩上风化的页岩,轻轻一碰就会哗哗掉下来一大片。
  
  “NIF001号,在唤醒程序启动前已经详细检查过你的生理指标,一切正常,并未出现脱水的情况。现在饮水可能导致口腔上皮组织剥落,对喉管和食管也会造成相当的影响,请克服。”机器人淡然地说着,“请按照我的语音指示做出相应的动作,以进行运动系统的状况检查。”
  
  我无奈,只得服从,跟着它的提示平举胳膊、抬腿、弯腰、深蹲、跳跃……一套下来感觉像是在做准备活动。值得高兴的是机器人给我的评定是机体恢复良好,可以认定唤醒阶段顺利完成。
  
  我意识到尼夫尔海姆计划成功了。
 
3.
  
  2017年11月,德国慕尼黑大学医院。
  
  “我必须非常遗憾地告诉您,施瓦茨先生,靶向治疗并没有起到预期作用,您的病情进一步恶化,癌细胞已经转移扩散,最新的检查显示,您的肝部已经出现了病变……”
  
  尼克劳斯医生指着挂在一旁的CT扫描结果,向我娓娓道来。
  
  我重重咳嗽了两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随之传来剧烈的疼痛。我瘫坐在轮椅中,费了很大力气开口:“已经无可挽回了,对吗?”
  
  沉默。
  
  半晌,医生扶了一下眼镜,满布皱纹的眉心紧了紧,摇摇头:“如果现在采取放射性治疗,反而会加重您的痛苦……我真的很抱歉,先生,不过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仍会……”
  
  我摆手,惨淡地笑笑:“不必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变成一个秃子。”
  
  医生没说话,透过厚厚的眼镜看着我,镜片反光,隐匿在之后的双瞳深邃高远。我意识到他还有话要说,果不其然,他思索了一会,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先生,我知道这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还想说一下……”
  
  他说着,抓起桌上的钥匙,扭开了一旁的抽屉,在一叠文件中翻查了许久,最后将一个档案袋推到我面前。我接过来,白色的纸袋光滑得有些过头,项目一栏上盖着“尼夫尔海姆计划”字样的红戳。
  
  “这是我朋友布鲁莫博士的一个研究项目,是有关人体冷冻技术的,目前正在征集志愿者。”医生解释。
  
  “人体冷冻?”我问。
  
  “对。”尼克劳斯医生点头,“简单地说就是在秒级尺度上将人体快速冷冻到零下两百度左右,然后适当的时侯再将其唤醒,比如五十年或者一百年后,大概这样……”
  
  我没说话,微微皱了下眉毛。
  
  医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推了推眼镜,补充:“其实这个项目早在2003年就已经启动了,据我所知,目前已经成功实现了30种不同动物的冷冻与唤醒。就在两个月前,他们刚刚唤醒了一头冷冻了五年的西伯利亚棕熊,相关论文刊登在了上一期的《自然》杂志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这项技术如果在人体上试验成功,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航空航天、医疗等领域都会有重要作用。比如,对于先生您来说,您的病情在当下可能无法治疗,但十年二十年以后,说不定那时的医疗水平可以将您治愈。而从您的角度看来,这么长的时间不过是睡了一小会而已。”
  
  “当然,您无需承担任何费用。”
  
  我几乎被他说服了。这感觉就像走投无路时,突然有人给你打开了另一扇门,透过门看去,远远有一方耀眼的阳光。
  
  “关于这个项目,档案袋里有更详细的介绍,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直接联系布鲁莫博士,我这里有他的名片。”医生说着,从钱包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卡片,递到了我的手里。
  
  戴维·布鲁莫博士,生物学专家,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成员、德国国家科学院院士、欧洲人文和自然科学院院士——名片上如是印着。
  
  “当然,这都要得到家人的同意才行。”
  
  我笑笑:“我没有家人,医生。”
  
  尼克劳斯医生一愣,随后咂咂嘴,伸手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略带歉意:“抱歉抱歉,你看,我又把这个事忘了。”
  
  “没关系,不要在意。”我摇了摇手。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对着窗外深邃的夜空,发呆了很久很久。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了在豪斯孤儿之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晚上,院长塞弗特先生指着浩瀚的星空,问我:“西蒙,你说长大了以后要当宇航员,对吗?”
  
  我点点头。
  
  院长摸着我的小脑袋笑了笑:“宇宙是很大的。”
  
  宇宙确乎是很大的。以现有的技术,飞船从地球飞出太阳系也要三十多年,以人类的寿命,在时间尺度上远远无法见识到那浩瀚的世界。但如果掌握了成熟的人体冷冻技术,或许我们能在渺如微尘的寿命中,一窥远方瑰丽的光影。
  
  也许那艘飞船叫“西蒙·冯·施瓦茨”号也不一定……
  
  哈哈。
  
  我一瞬间有些释然,伸手取过床边桌子上的名片,拨通了上面的号码。
  
  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窗外的一轮明月正兀自高悬,向世界垂下了哀悯的光。
 
诶不是??
 
4.
  
  “现在是2094年?”
  
  “准确地说是公园2094年7月14日。”机器人说着,伸出了一只机械臂,“欢迎来到新奥林匹亚,NIF001号。我是验证型管理机器人MTRV002,你也可以叫我盖娅。”
  
  我所知道的任何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惊恐,我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合上嘴巴。我的脑袋就像生锈的机械一样卡住了,半晌,它才动了动,断断续续地从口中挤出了几个词:“我被冷冻了……87年?开玩笑的……吧……”
  
  “是77年,77年零12天4小时7分34秒,NIF001号”机器人显示屏上的嘴下弯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似乎对我的发言很不满,“另外,这不是开玩笑。试问,以2017年人类的技术,有能力制造出像我一样智能的AI吗?”
  
  我听它的声音,有着人类女性的声色,说的也是字正腔圆的德语,语音语调也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不但可以识别自然语言,还能进行相当智能的应答,几乎与一个普通人无异——这在我所生活的2017年,确实是无法达到的。
  
  “好吧。”我握了握它的手,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说法,但内心又对眼前AI妄自尊大的发言不爽,于是针锋相对,“但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叫西蒙·冯·施瓦茨,你可以称呼我施瓦茨先生、施瓦茨上尉,甚至西蒙,但我不叫N什么F001。”
  
  “好的西蒙。”
  
  它答应得爽快,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挑了一个最没有礼貌的称呼。
  
  搞什么?好像我们很熟一样……
  
  我刚要发作,但冷静下来想想,还是忍了下来——跟一个机器人较什么劲呢……
  
  也不知它是不是故意的,偏偏在这时换上了一副笑脸,“我们要抓紧时间了,相信令你吃惊的事情还会有许多。”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灯光突然黯淡下来,它胸口处却有铅笔一般大小的地方亮起了光,无数光束从那里迸射而出,竟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全息投影。
  
  我呆呆地望着那悬浮在空中的点阵,喃喃:“不,不会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睡了77年更吃惊的了……”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我还是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就像一只猴子看人类的工业文明……
  
 
5.
  
  机器人口中的“新奥林匹亚”是一个修建于法国西部比斯开湾海床的科研基地,距海平面两千余米,内部可用空间三万余立方米,足有一个中学校区大小。整个基地采用先进的地热发电技术及空气自循环技术,有专门的区域种植高产作物与净化海水,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新奥林匹亚的设想由法国海洋开发研究院联合英国国家海洋中心于2025年首次提出,对外宣称旨在进行深海研究、探测与实验工作。
  
  但是,在2029年完成论证工作的同时,发生了一件影响人类命运的大事。
  
  2029年4月,编号为2004MN4的小行星阿波菲斯近距离飞掠地球,通过重力锁眼后轨道发生了变化。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近地天体研究中心经过重新观测,紧急宣布将阿波菲斯的杜林危险指数提高到6级,极有可能在2036年撞击地球。
  
  我起初还在想为什么做深海研究要如此大动干戈,听说了小行星的事后,我忽然意识到如果阿波菲斯撞入地球,新奥林匹亚将成为人类最后的壁垒。
  
  机器人肯定了我的猜想,它告诉我,其实欧洲航天局、欧洲核子研究组织、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等机构均参了新奥林匹亚计划,且项目也获得了西欧各国的广泛支持。新奥林匹亚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在直径3千米以下小行星撞击地球之后能保证基地内人类100年左右的生存,直到撞击带来的环境影响结束后,重回地表。
  
  我听完后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只得摊开手,耸了耸肩:“很可笑不是吗?有这个时间和金钱,为什么不研究研究怎么把小行星击碎?用核弹之类的?”
  
  机器人刷新出了一副笑脸,似乎在嘲讽我幼稚的想法:“有,当然有。美、俄、中、欧的航天科研机构联合启动了代号为‘赫拉克勒斯’的引力拖车计划和代号为‘伊卡洛斯’的核弹拦截计划。前者发射一个十吨重的航天器,靠引力改变其运行轨道。后者将使用载有一万吨当量核弹的高能火箭,依靠撞击来插入小行星内部,然后引爆。”
  
  空中依次投影出了两个计划的假想图,在最后,伊卡洛斯号与阿波菲斯在浩瀚的宇宙中紧紧相拥,化为了一团炽烈的光火。
  
  “当然,没有什么计划是可以100%成功的,为了以防万一,各国都留了最后一手。新奥林匹亚只是其中之一。比如,当时的情报活动表明,中国在参与‘赫拉克勒斯’与‘伊卡洛斯’计划的同时,秘密启动了代号为‘夸父’的巨型星际飞船建造计划。除此之外,美国也有代号为‘该隐’的秘密计划,但细节并未披露。
 
  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如果拦截小行星的计划真的失败,“新奥林匹亚”也好,“夸父”也好,又能拯救多少人?五十人?一百人?剩下的呢……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但愿这些备用计划都没有派上用场。”我喃喃。
  
  “确实没有派上用场。”机器人显示器上打出了“Bingo”的字样,投影的内容也随之切换,“2030年引力拖车‘赫拉克勒斯1号’和‘赫拉克勒斯2号’相继发射,并在2年后近距离掠过阿波菲斯,经过轨道的重新观测,其撞击地球的概率已低至6%,但并不是0。幸而‘伊卡洛斯’计划十分顺利,经过外太空为期1年的组装,‘伊卡洛斯1号’在火星轨道外准确击中并粉碎了阿波菲斯。”
  
  听到这里,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先前说到小行星撞击事件时,我还有种隐隐的不安——从我醒来起就没见过一个人,只有眼前的这个机器人说个不停。
  
  可能在这个时代,AI真的替代了绝大部分人类的工作,或许科研工作也是如此吧。万一现在科研也不需要人了呢?都是AI科学家之类的……
  
  “这么说人类没有灭绝啊……”我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喃喃。
  
  听到这话,机器人切断了投影,房间里的灯也重新亮了起来。它屏幕上点阵组成的双眼眨眨,嘴唇的线条微微抿成一线,良久,笃定地开口:“不,人类灭绝了。”
  
  ……
  
  “西蒙,你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
  
  ……
 
6
  
  关于人类灭绝的整个过程,基地有限的检测装置只观察到了某些方面的异样。
  
  首个异常出现在格林尼治时间2048年8月16日20时40分2秒,悬浮在基地外的辐射检测装置的实时测定值严重超标,数值在几毫秒内陡增至正常值的几亿倍,随后立刻失去了了信号。
  
  与此同时,基地内所有与外界通讯断绝。
  
  在之后的五分钟内,检测到基地附近海水温度升高了近20度,警报四起。
  
  “这是一次极为强烈的Gamma射线暴,持续时间可能是几秒钟,几分钟,或者十几小时。源头可能是参宿四,海山二,或者WR104……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光锥之外,皆是命运。”
  
  这就是人类最后的时刻,携带着巨大能量的Gamma射线在撕开臭氧层之后的百分之一毫秒内刺入地表,将公园里踢足球的孩子烤成了焦炭……
  
  我听着机器人轻描淡写地说完这些,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双手里。
  
  “不应该这样说的……那可是人类灭亡啊,灭亡啊……你知道这有多么残忍吗……”我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蜷成一团,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不是我说的,这是韦恩博士在推断出事故原因之后说的。”机器人淡淡。
  
  我停下了抽泣,擦擦眼泪,抬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它,问:“基地里的人活了下来?”
  
  机器人比了个大拇指:“当然,新奥林匹亚不正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而建立的吗?”
  
  当然……
  
  当然,经过以上种种转折后,我也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
  
 
7
  
  我确实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
  
  在2036年人类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新奥林匹亚便失去了继续存在的意义。但因为这里已经建立了绝对完善的生态系统,各方面研究仪器又十分齐全,所以在绝大部分人撤出新奥林匹亚的情况下,仍有两支共30人的科研团队留了下来。
  
  在Gamma射线暴清除了地表绝大部分生命体和我苏醒的46年间,这30人是地球最后的人类。
  
  最初大家好抱着一丝希望——射线暴有可能只持续了几秒,只是一半地球的生命体消失了,另一半还活着。于是他们向纽约、休斯顿、里约热内卢、布宜诺斯艾利斯等六大洲26个主要城市发射了两栖流星余迹通信探测车,但传送回来的都是一幅幅地狱般的景象。
  
  所有人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是最后的人类了。
  
  “后来呢?这些人还是没有活下来吧……”
  
  我想事到如今,得到什么样的答案都不会再惊讶了吧,毕竟没什么比“我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更可怕的事情了。
  
  不,不,刚听说自己睡了77年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
  
  “不。”机器人似乎读出了我内心一般,它摊开双手,看起来有些无奈,“不能说他们活着……但也不能说他们死了……”
  
  “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说我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
  
  “这并不冲突,西蒙。”它似乎不打算继续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问,“你们人类是如何定义死亡的?心脏停跳,还是脑死亡?”机器人问。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问这些,脑子里也乱得很,抓抓头发,默默道:“是脑死亡……自主呼吸也是由脑控制的,脑死亡心脏也就停跳了。”
  
  “如果脑死亡后意识还存在呢?”
  
  我一愣。
  
  “我想你应该去见见他们”
  
  它话音刚落,房间的门便无声滑开,原本黑漆漆的走廊中,灯也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请在床上坐稳,扶好扶手,它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机器人说。
 
  我有些惊讶,摸了摸屁股下的床板,又低下头四处看了看。它的外表与医院的手术床没有太大区别,至少一眼看上去,它并不像科技含量很高的样子。
  
  我摆摆手:“我希望活动一下身体,我想我可以自己走。”
  
  不想显示器上机器人的眉毛紧缩,它严肃地禁止我这样做,我追问,它避而不答。
  
  而床位居然也真的无声地移动起来,缓缓向门外驶去,机器人也在一旁亦步亦趋。
  
  新奥林匹亚基地的规模确实超出了我的想象。沿途我们经过了六道隔离闸,我粗略计算了一下,大约每隔十五米就会有一道闸机,这个设计思路恐怕与军舰的水密隔舱相似。我注意到每道闸门旁都有相应的身份认证系统,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工作。
  
  “新奥林匹亚以前是有严格的保密系统的,但是射线暴发生之后就取消掉了,毕竟也不大可能发生外来人员入侵,所以只保留了基本的生命体感应功能,人类拥有最高权限。”机器人解释道。
  
  “这有什么意义吗?”我苦笑。
  
  “有的。”它转头冲我笑笑,“除了人类之外,还有我这样的机器。”
  
  “机器不是应该听命于人类的吗?”
  
  “那是100年前你接触到的那一批,我比较智能。”它说着,似乎有些不高兴。
  
  “那你没有办法在基地中自由活动?”我有些吃惊。
  
  “有,不过要向卡俄斯申请权限。”
  
  “那是谁?”
  
  “新奥林匹亚的管理中枢,七十年前的技术产物,一堆笨重而又无趣的破铜烂铁,本应该被淘汰的货色,却管理着新奥林匹亚中所有运行的设备。”它一边调侃一边比了个中指,“就比如说我今天见到你,就是卡俄斯临时向我分配的权限,如果不是你今天唤醒成功,恐怕我永远也不能进入你的房间。”
  
  “你这么智能,难道就不能做出个电钻什么的把闸门破坏掉?”我讽刺。
  
  “西蒙,首先电钻是上个世纪的工具了,十瓦级的激光器效率要高很多。”它说罢,摊开手,似乎有些无奈,“但我这么做之后,卡俄斯就会切断我充电的电源,这样我就是一堆破铜烂铁了。”
  
  “真正意义上的破铜烂铁,不同于卡俄斯的那种。”它又补充。
  
  最后运载我的床停了下来,面前一扇门缓缓滑开,当它彻底缩回闸槽前,我见到了那光滑的铅版上有人用马克笔潦草地写着“火种”一词。
  
  “西蒙。我们到了。”
  
  它话音刚落,床便继续向里面移动,但是机器人没有动,它依旧站在门外,同我挥了挥手。
  
  “你不进来吗?”我问。
  
  “不,我没有权限。”它摇头。
  
  门关上了,与此同时,灯光倾泻而下,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一个毫无温度的提示音:“核准执行链接程序,请进入预链接位置。”
  
  正当我一头雾水的时候,床又自己动了起来,我送到了一个座位前。我别无选择,只得走过去坐下。
  
  “执行预检查程序。”
  
  “检测失败,正在重新执行……”
  
  “检测失败,正在重新执行……”
  
  “检测失败,正在重新执行……”
  
  ……
  
  我犹豫着是不是做错位置了,也许在旁边的位置,或者是更旁边的……就在这时,扶手边的升降台启动,将一个头盔送到了我手里。
  
  “更改连接方式,请佩戴好头盔。”
  
  我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家伙,起码有两公斤重,外挂着一堆叫不上的名字的设备。我突然有了个很可怕的想法,是不是那个机器人故意坑我,想拿我做什么实验?表面上服从卡俄斯的管理,实际上是它在管理卡俄斯,然后给我设了一个局?
  
  我摇摇头,没有意义啊……
  
  犹豫再三,我还是戴上了头盔。
  
  “确认连接,正在分配内存……”
  
  “西蒙·冯·施瓦茨,欢迎您进入普罗米修斯。”
 
8
  
  我坐在慕尼黑大学医院前广场的长椅上。
  
  我环视了好几周,确认自己确实是坐在这里。很久以前,我还在住院的时候,经常来这里散步,这张黑褐色的漆木长椅和眼前的草坪是我最中意的地方。我曾坐在这里看报纸,和病友聊天,晒着太阳,灿烂的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向天空伸出手,却丝毫感知不到本应在阳光中浮动的热量。
  
  “怀念吗,施瓦茨上尉?”旁边飘来一个声音。
  
  我一愣,转头看见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鬓角有些发白了,浓重眉毛下的双眼却清澈异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汉堡港内碧蓝的黑尔戈兰湾。
  
  我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具体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请问可以坐在这吗?”他指了指我身旁的位置。
  
  我点点头:“您是……”
  
  “托马斯·韦恩,我们见过的。不过那是2017年,很久远的事情了……”他说着,笑笑,伸出了手。
  
  “韦恩……博士?”
  
  “对,博士。”他点头。
  
  我略带迟疑地与他握了握手,想了想,还是不记得这么个人,只好窘迫地开口:“对不起,我确实不记得您了……”
  
  “没关系,记不住很正常,毕竟在执行尼夫尔海姆计划的时候,我还是布鲁莫博士身旁的一个小小助手,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
  
  我一惊,触电般站了起来,颤抖地指着他,结结巴巴开口:“你,你是……”
  
  “想起来了?您在执行冷冻时,是我在一旁录的像。”他笑笑。
  
  我身体一软,瘫坐回长椅里,双手深深捂住了自己的脸——
  
  “原来刚才不是做梦啊……”
  
  “哈哈哈,当然不是,怎么样,是不是已经分不出哪边是现实了?”他笑着打了个响指,有个服务生模样的人不知从哪里推来一辆餐车,上面摆着一瓶红酒。
  
  “82年的拉菲,请二位品尝。”服务生说着,拔出了软木塞,紫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入高脚杯中。
  
  “请慢用。”他说着,微微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
  
  “今天是2094年7月14日,欢迎回来,施瓦茨上尉。”他将一支注满葡萄酒的高脚杯递到我手里,而后举杯相碰,剔透的玻璃迸出了一声轻响。
  
  我半信半疑地喝下酒,喉咙动了一下,只咽到了一口粘稠的唾液。我一愣,盯着杯子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拿着任何东西的实感。
  
  “这都是幻象吧。”我笑笑,抛掉杯子,看着那昂贵的液体在空中扭成了一条红色的丝带,与玻璃杯一同砸在地砖上,摔得粉碎。
  
  韦恩博士对我的举动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他抿了一口酒,淡淡:“对于你来说这是幻象,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就是现实。很遗憾,施瓦茨上尉,默认的连接方式出了点问题,在备用的连接方式下,您只能拥有视觉和听觉的沉浸感,不然您真的可以亲口品尝到82年的拉菲。”
  
  “这里就是普罗米修斯?”
  
  “嗯哼。”他笑笑,再度举杯,“欢迎回来,施瓦茨上尉。”
  
  我一愣:“你已经说过一次了,博士。”
  
  他摆手:“不不不,刚才是替我的老师布鲁莫博士转达的,现在的才是我要说的。”
  
  “他怎么样?”我立刻问。
  
  “很遗憾,上尉,我的导师在2032年因车祸去世了。”
  
  我默然。
  
  “他在您冷冻一周后第一次执行了唤醒程序,然而失败了。后来又试了好多次,还是不行,也找不出问题在哪。研究进度止步不前,毫无进展,实验室在后来也停掉了这个项目的经费。”
  
  “我的导师自然不甘心,以其他项目节约下来的经费与自己的私人资产继续支撑着研究。在第七十六次唤醒失败后,一贯滴酒不沾的导师在酒吧喝得烂醉,驾车回家的途中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彼时我已离开导师的研究团队,正要进驻新奥林匹亚基地,得知了导师的意外后,便接过了这未完的项目,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在新奥林匹亚中醒来的原因。”
  
  韦恩博士一口气说完这些,转头看着远方碧蓝的天空,不易察觉地轻叹了一声。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恍惚中回忆起了冷冻前博士那个标准的军礼,不禁感慨万千。
  
  “尘归尘,土归土,你能唤醒成功,想必导师在上帝身旁看见这一幕,也会很高兴吧。”韦恩博士说着,将杯中剩余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上尉,我们还是说说现在吧,说说普罗米修斯计划。”
 
9
  
  可以说新奥林匹亚基地的建立就是为了普罗米修斯计划。
  
  普罗米修斯计划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利用先进的脑片段扫描及量子计算机技术,将人类的记忆备份。第二部分是将备份的微型量子计算机植入量产化的人体,或者机械身体,塑造出新型的“人类”。
  
  但是计划的第二部分在信号传导上遇到了难以逾越的技术障碍,第一部分却有了意外收获。先前量子计算机环境模拟项目的成果派上了用场,技术人员利用人备份的记忆在计算机中塑造出了虚拟的人,通过大量的观察测试,确定这条路线可行。
  
  于是在计划的第二部分迟迟停滞不前的状态下,研究团队开始集中精力实现这一想法。
  
  “继承了前人记忆与思维的虚拟人物,生活在虚拟的世界中,就好比你在玩一个深度沉浸的全息游戏一样。人类自此摆脱了身体与物质的束缚,进入了新的纪元。”
  
  ——谈及这一“创举”的意义时,韦恩博士眉飞色舞地如是说道。
  
  我呆坐了半天,不知如何评价好。
  
  “我想你可以做一下脑片段扫描,这样你也可以生活在这个世界里了。放心,这台计算机虽然只有半个冰箱大小,内存和计算能力却不容小觑。”韦恩博士说着,自顾自地又倒了一小杯红酒,抿了一口,“这应该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也是最先进的计算机了。”
  
  “最后?为什么不能再在这里造出新的计算机了?”我问。
  
  “因为这个世界是存在上限的,在这台计算机内,是不可能造出超越这台计算机水平的东西的。”博士侃侃而谈,“退一步讲,就算造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用到那些东西了,电脑这些……向主机申请运算服务组成虚拟机就好了。”
  
  我默然。
  
  “进行扫描没有什么损害,很简单的一个过程,在这个世界中你可以过着正常,甚至是更好的生活,不需要工作,也没有疾病,没有死亡,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一棵枯死的星球上,深海2000米的无人o基o地,与这天空、草地、充满鲜花与阳光的世界到底哪个更好?
 
  当然是后者好,在这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我很久以前就想,o退o役o之后,在汉堡绵长的海岸线上有一幢小别墅就好了。
 
  早上起来吹着海风,在沙滩上散步,然后钓o钓o鱼,傍晚开着o游o艇与年o轻o漂o亮的o比o基o尼o美女们开开趴o体,归去时已然满天繁星,海水又将夜空映成了双份,航行在其中就像星际漫游一样
 
  这些我都知道啊,我当然知道。
  
  可是……
  
  可是什么呢?我也说不上来……
  
  失去肉体的人,真能能算作……人……吗?
  
  然后缩在这样的一个计算机里……
  
  我脑子里很乱,感觉就像年轻时挪威海见到的大漩涡,巨量的海水向着同一个方向奔流,最终碰撞、汇聚在一起,翻涌出巨大的水花。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抗拒,上尉。要知道现在你的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进行脑片段扫描,进入普罗米修斯中生活;另一条是在2000米深的海底,孤独地饿死。”
  
  我一愣:“怎么讲?”
  
  韦恩博士也一愣:“盖娅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新奥林匹亚已经无法供人类长期生存了,不然我们为什么要急于终止第二部分计划,抛弃身体来到这里呢?”
 
10
  
  在Gamma射线暴肆虐后,地球的环境急剧恶化,但这里的“恶化”仅仅是针对人类而言。事实上,仍然有许多顽强的生物在浩劫中活了下来。在灾厄后的20年调查研究中,新奥林匹亚的科研团队依然在深海发现了40余种生物。
  
  在一直处于食物链顶端近万年的人类从王座上跌落之后,一种新的生物站上了巅峰——它们拥有三至九米长多鳍状的发达躯体,以遇到的一切生物为食,团队中有人推测它们甚至能依靠直接吸收周围环境的热量的方式来维持生命……
  
  这种生物被命名为“海皇”。
  
  之后在美洲登陆的两栖流星余迹通信探测车传回来了更为震撼的画面——海皇不但能在水中生存,还能在陆地上生活。它们啃食着人类的建筑及各类工业品,且破坏能力惊人。
  
  生活在新奥林匹亚的科研团队立刻意识到了这种生物的危险,立刻研究应对其的方法,但由于资料极少,一直未有有效的防范手段。海皇并没有给他们太长的时间,终于在2076年的一天,一只海皇攻击了并严重毁坏了重要的粮食产区,虽然团队及时启动了分离程序,切断基地主体与该部分的联系,避免了事态向更严重的方向发展,但海皇的进攻依然打破了新奥林匹亚脆弱的生态平衡。
  
  首先是食物问题。新奥林匹亚所应用的技术中,并没有突破依靠人工由二氧化碳和水合成糖类的技术瓶颈,尽管剑桥大学一直在从事相关研究,但Gamma射线暴抹去了所有的成果。而此时此刻,基地的储备粮仅供维持十年。
  
  其次是空气循环的问题,新奥林匹亚在设计之初采用的空气自循环系统原理是从海水中过滤出氧气,经不断升级改造后足以支撑80人生活。但Gamma射线暴过后海水水温急剧升高,氧气大量流失,循环系统过滤的氧气量骤降至正常情况的30%。即使这样,依靠粮食产区的绿色植物,新奥林匹亚依旧能勉强维持30人的生活。
  
  损失了粮食产区后,依靠应急储备的液氧,大概只能维持基地中人类十五年的生活。
  
  如此,新奥林匹亚中最后的人类,不得不抛弃了他们的肉体。
  
  我无力地摘下头盔,打开大门,那个机器人还在外边等我。
  
  “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在缺乏食物的情况下,能活多久?”
  
  “三周。”机器人干脆利落地回答,“当然这是在尽量不运动的情况下。不过一周左右你的肌肉就会开始分解,到时候你就很难活动了,西蒙。”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它之前要禁止我走路,一定要我依靠那个床来移动。
  
  身体活动得越少,我就存活得越久。
  
  “要进行脑片段扫描吗?”
  
  “不。”我斩钉截铁,“至少不是现在。”
  
  我还是想依靠人类的身体活着,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在之后的几天中,我逛遍了新奥林匹亚的所有地方,包括被盖娅先前称为“破铜烂铁”的中央管理主机卡俄斯。卡俄斯与盖娅不同,没有人格,只会忠实地执行预设的程序,一丝不苟地管理着整个基地的运作。
  
  在新奥林匹亚中,人的权限最大,其次是卡俄斯,再其次才是盖亚这样的机器,最底层的是一些固定设备。
  
  对于它,我已经很少称呼她为“机器人”了,更多时候是叫她“盖娅”。我想如果能用文字来记录我这几天的奇遇,在代词方面,我应该会用“她”而不是“它”来进行指代。
  
  我问盖娅,在这空无一人的基地中生活这么多年,不觉得寂寞吗?她摇摇头,说其实在基地里能干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科研,或者说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举几个例子,盖娅原本是轮式机器人,但她自己后来把自己改造成了能直立行走的。接着她又为自己添加了许许多多的外挂组件,包括但不限于:立体投影、十瓦级激光器、全息扫描设备、环境监测设备、流星余迹通信设备等等等等。
  
  还有,尽管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盖娅一个人独立执行了普罗米修斯计划第一部分的最后工作,把所有人的记忆备份移动到了新的计算机中,并启动运行了虚拟世界的程序。接着又冷冻了所有科研人员的身体。
  
  “你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家了。”我称赞道。
  
  “不,我想比起原来的科研团队人员,我还差得远。”盖娅摇摇头,不知是学习到了人类的谦逊,还是真的这么认为。
  
  “总之做出一些之前人类没有做出来的东西,能让我感到非常高兴,也许这就是你们人类说的探索精神?”她笑笑,补充。
  
  不知为什么,我脑中突然闪过了普罗米修斯中韦恩博士端着红酒杯的笑脸,和他说的话——
  
  “退一步讲,就算造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用到那些东西了……”
 
11
  
  在新奥林匹亚的第五天,我已经饿得没什么力气了,身体也出现了严重的浮肿。我无力地瘫在那张带我到处移动的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喃喃:“盖娅,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活下去吗?”
  
  “有的。”
  
  盖亚十分肯定地回答。这让我激动了一下,翻身起来,连忙问是什么办法。
  
  “这里冷冻了三十名科研人员,西蒙,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他们也是有机……”
  
  “行了,别说了。”我叹了口气,重新躺下。刚才活动这一下,让空荡荡的胃抽搐了起来,一阵绞痛涌上大脑,那感觉就像饥不择食的酸液腐蚀掉了自己的身体。我只得蜷缩成一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不明白,西蒙,你应该活下去的。”
  
  “不……我是人,人是不能吃人的……”我强忍着胃痛解释。
  
  “可人也是生物,生物最基本的不就是应该让自己的群落生存下去吗?人类只剩下你一个了……”
  
  “听着,盖娅,人的定义不仅仅停留在生物学层面上的,还有精神和文化层面上的……”我艰难地翻身,重新躺平,“如果我真的吃了人,我的自我认同就会出现问题……”
  
  “好吧。”盖娅摊手,“曾经团队里的一个人,也说了类似的话。”
  
  话音刚落,她就播放了一段音频,里面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不,我绝对不会进行脑片段扫描,脱离了肉体的人类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而且,我决不允许两个我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是她曾经说过的话。”盖娅补充。
  
  “最后呢?她怎么样了?”我问。
  
  “她最后只是冷冻了自己,并没有进入普罗米修斯中生活。”盖娅回答,“其实最后三十人中,只有一半的人自愿进行了脑片段扫描。”
  
  我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提出要去看看这个人的房间。卡俄斯和盖娅都没有拒绝人类的权限,于是我一路绿灯,到了她的房间。
 
  房间的主人名叫安娜·居里,是来自欧洲航天局的一位科学家。屋子里很整洁,应该是冷冻前专门收拾过,被褥一点皱痕都没有。床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穿着红黑相间的博士服,帽檐两侧流出的长发被白色的丝带松松绾起,阳光下金子一般耀眼。
  
  我看了很久,没来由地感慨了一句,自己年轻时候如果遇到她,应该会爱上她吧。盖娅的表情中似乎带着鄙夷,淡淡告诉我她冷冻的时候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了。
  
  我笑笑,不做反驳。
  
  后来我在照片下的抽屉里发现了她的日记本,最开始每天都有一页,到后来一周一篇,好几天的挤在一起,密密麻麻的。我想应该是灾厄之后没有了纸张来源,想尽量节省吧。所幸的是,记录的最后一天是冷冻的前一天,笔记本也正好用到了最后一页。
  
  我在抽屉里还摸到了一支签字笔,白色的半透明塑料壳已经有些泛黄了,里面的油墨也用到了极限,真真如科学研究一般严谨。
  
  我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看完了里面的所有内容。
  
  居里博士其实并没有像录音中表现得那样,坚决反对脑片段扫描。实际她后来还是动摇了,又重新加入了普罗米修斯,这与盖娅说的不符。
  
  我想了想,大致是她用身为人类的权限向下屏蔽了这个消息。
  
  有趣的是,日记中有一段提到,如果她真的进入了普罗米修斯,她希望能用火箭将那台承载着所有人虚拟生活的量子计算机发射到太空中。理由在我看来有些幼稚:一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是能去一次外太空,但身体素质不行,没当成宇航员,便想着努力学习进入航天局,有朝一日能去空间站工作。而造化弄人,她的梦想也就这么落空了。
  
  至于第二点,倒像是小学生天马行空的幻想——也许飞船会被外星人截获,他们通过解读量子计算机中的内容,也许能跟虚拟世界的人进行沟通交流。
  
  我又笑了。
  
  笑着笑着又觉得不好笑了,因为我突然想起了孤儿院时,仰望星空,说要当宇航员的自己。
  
  “看来她的梦想是要落空喽……”
  
  “不,这是可以实现的,基地中有能在水下发射的运载火箭。其实最初就想用火箭将普罗米修斯发送到外太空,依靠飞行仓的太阳能电池板,能保证普罗米修斯的永久供电。”盖娅说。
  
  我一激灵:“那为什么没做?”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设定运载火箭轨道的时间了。”盖娅淡淡
  
  “你能做到吗?”
  
  “能。”盖娅笃定地回答,“倒不如说我已经完成了。之前有段时间好奇,就自己设定了一下,并且用计算机模拟了一下。”
  
  “要做吗?好像会很有趣”她伸出了大拇指。
  
  我也竖起了大拇指:“当然!”
 
12
  
  “这就是普罗米修斯?”
  
  “没错,就是它。”
  
  说这话的时候,盖娅刚在我的o权o限o协o助下拆除了那台量子计算机。起初我还担心断电会不会重置,盖娅告诉我有断电保护,完全不用担心。
  
  我看着普罗米修斯,感觉那像个小小的棺材,有很多东西都埋葬在里面了,但没有人为此举行葬礼。
  
  飞行舱的舱门缓缓打开,我勉强支撑着身体,走进去看了看,地方不大,但供一个人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
  
  “飞行舱的太阳能电池板能带的动这台计算机吗?”
  
  “当然可以。”
  
  “那么如果带你呢?”我开玩笑地笑笑。
  
  “当然可以。”盖娅也笑笑,“其实我耗电要比普罗米修斯低一些。”
  
  我又四下打量了一番,指着一个仪表问:“盖娅,你过来看看,那是什么?”
  
  “什么?”
  
  “等下,有些挤,我先出来。”我贴着盖娅的身体,从舱门挤了出去。
  
  盖娅进去看了看,开口回答:“这是飞行用的陀螺……”
  
  话音未落,我将手悄悄印到了控制板上,对着空荡荡的大厅,拼劲全力高喊:“卡俄斯,关闭舱门!”
  
  盖娅楞了一下,回头,舱门已经封闭了,广播中传来了卡俄斯冰冷的声音:“已执行。”
 
  “西蒙?你这是做什么?”盖娅贴在舷窗向外看,显示屏打出了一连串大大的问号。
  
  我没有回答她,接着发出了第二条指令:“卡俄斯,五分钟之后执行发射程序。”
 
  “收到,发射程序将在4分55秒后执行。”
  
  “西蒙,你这是在做什么?”盖娅在高声质问我,声音通过扩音器传了出来,回荡在空空如也的大厅里。
 
  我忽然感觉有些累了,扶着普罗米修斯的黑箱子坐了下来。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想想,也许是缺了一支香烟。对,就是香烟,电影里的那些孤胆英雄,在一个人的时候总要抽一支烟的。
  
  也许在普罗米修斯中,我只要伸出手,指缝间就会自动出现一根香烟,而且是最好的Marlboro。
  
  但是去踏码的,老子不需要。
 
  “西蒙?”
  
  “盖娅,你知道居里博士为什么最后加入了普罗米修斯吗?”
  
  我没看盖娅有没有点头或者摇头,继续说了下去:“她在日记中写道,人类重要的不是肉体,而是文化与精神,普罗米修斯只是抹去了人类生物学上的定义,但只要依然保有人类的文化与精神,人类也就一直存在。”
  
  “我想她说的有对的地方,也有不对的地方。”
  
  “对的是,人类只要保有文化与精神,即是没有肉体也能延续下去。不对的是,普罗米修斯没有保住人类的精神。”
  
  “我昨天其实又连接了一下普罗米修斯,在里面见到了居里博士。你知道吗?她居然不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太,而是照片上面年轻姑娘的样子。她当时在大街上挽着一个神似汤姆·希德勒斯顿的男朋友,手里拎着一打一打的购物袋,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我原以为会在空间站中见到她。”
  
  “从智人祖先出现在陆地的那一刻起,到后来人类称霸这颗星球,不,也许是称霸太阳系……在这几十万年里,人类在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中,最重要的精神,无非就是这几个词:探索未知、勇敢无畏、永不满足……”
  
  “但在普罗米修斯中,韦恩博士也好,居里博士也好,都没有继承人类最重要的精神。而相反,身为机器人的你对未知事物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自己能做科学研究,还会用计算机模拟来探索宇宙,连今天的火箭轨道,都是你设定的。”
  
  “所以你才是新奥林匹亚中真正继承了人类精神的那一个。”
  
  “你在定义上比普罗米修斯里的那些人,更接近人类。”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缓缓抬头,定眼,打算看看她是什么表情。不想她却背对着舷窗,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西蒙,这些只是你个人……”
  
  “别说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不耐烦地打断她,“我是地球上仅存的人类,我的看法就是全人类的看法。”
  
  盖娅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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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2:17:48  更:2021-07-10 16:4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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