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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Afterglow 余晖 预告 (正剧 |长[第1页]

作者:加菲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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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Afterglow 余晖 预告 (正剧/长篇/末世文/欧美向)
我从来没有写过文,而且自认为文笔并不好。我想尽全力去诠释人们为之生为之死的感情,结果却往往不尽如人意。这部作品是我对自己青春时爱好的一份承诺,我希望它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时刻提醒我我的初心是什么,我想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同样也是一个不尽如人意的故事。我喜欢写悲剧,因为我知道悲剧之所以是悲剧,是因为它曾经那样无比强烈而美好地存在过。角色设定是我花了几年的时间琢磨出来的,从初中到高中,这些人物的形象随着我一起成长,成熟。如今他们真正地被诠释成文字,这也是我所一直盼望着的一天。
我比较懒(真的很懒),而且还是学生党,高一,同时肩负着美术生的身份,更文时间可能不会太规律,希望看到这里的你们能够谅解。
我必须得再强调一遍,这是我第一次写文第一次写文第一次写文!很多东西都不够成熟不够有经验,也没打算让我这第一部作品得到什么关注,但我会努力地去提升,去改进,创作出自己满意,大家满意的作品。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能会开新坑,那得看我什么时候有新的脑洞(我的脑洞不大,能写这篇afterglow已经是挑战极限),我希望能写出真正有血有肉的人物,真正能击中人心的故事,那也会是我最终的目标。
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一起愉快地开始吧。
 
好吧我没想到一次只能发两千字本来打算一次性把一章发完的……那就按照两千字来吧
 
序章
 
美国迪戈加西亚军事基地8:47p.m
  
詹姆斯.波顿:
惨白的灯光笼罩着整张空地,在它的衬托下地面上每一颗石粒的轮廓连带它们表面的起伏都被夜色描深,清晰得像是失真的画面般不真实。
我走出基地来到平日里的训练场地上,夜晚的凉风叫嚣着打在我身上,撕扯着我的衣服。我快步地向前走去。
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夏夜里场地原本是月光与虫鸣的天下,而此时此刻它却充满了不应该出现在这的士兵们。他们有些交谈着,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我这才注意到平时不怎么动用的装甲车辆也都停在了训练场中央。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分钟前我被一双手从睡梦里粗暴地摇醒,我刚刚睁开只能看得见一片朦胧的睡眼,诺伯特中尉那令我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就猛然开始撞击我的耳膜:
  
“事态有点失控了,你得起来。”
  
天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他的语气给我的感觉就好像前一天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正在拯救世界。而此刻中尉本人就在我旁边,我们都仿佛身后有个平时特别看不顺眼的人用最不顺眼的方式追着我们跑一样向前快步走着。
沉默是令人心悸的灰色,而此刻我们之间彻底的无声无息足以成为让我窒息的深黑。
“诺伯特,看在老天的份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他。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立在原地。我一下子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向前趔趄一步又退回他身旁。
基地里刺眼的白炽灯光把他的半边脸隐没在黑夜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正当我不解地打算发话时,他微微把脸转向了我。
“你还记得三天前我们处理的那个案子吗?”他面色刹白地看着我——不知道是否是灯光作用的缘故,“那些生病的市民?那些……僵尸?”
他特意强调“僵尸”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全身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我点点头示意我记得。
“……他们已经遍布整个城市了。照这个疫情发展速度,很快郊区也会不保。他们数量越来越多,政府无力阻止事态蔓延,军队力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如果说一只蚊子扇动翅膀卷起的微风使我感受不到任何动静,那此刻中尉的话便在我的心中激起了喧然波涛。
  
  至于失态为什么会发展成如他所说的样子,我也一点不清楚。我唯一记得的只有那天我看见的那些所谓“病人”:扭曲着向前蹒跚就像忘记了怎么走路,眼睛里只剩下眼白,疯狂地向前扑想要撕碎每个人——即使是现在我也依旧清晰地记得。那样的画面太令人难忘了,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我们确实应该做点什么,我把目光集中在场地中央的那些装甲车上,像盯着什么猎物一样盯着它们。
  
  “上级来过命令了吗?”我问诺伯特。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份文件夹递到我手中。我翻开察阅上面的内容——那并不是令人愉快的话题。
  
  “国家级的指示,”他看着我道,“他们让我们首先派兵去特区驻守疾控中心和政府要地,其次关注其他州区。”
  
  我皱了皱眉,正不满地想要问他一些什么,刚说出口的话却被隐没在了骤然卷起的呼啸声中。我转身看向声源处,几架巡逻直升机发动了引擎催促着几个还未登上去的士兵。直升机飞速旋转切割着气流发生阵阵声响的机翼在我头顶不远处运作,而我早已习惯了这种野兽嘶吼一般的噪声。
  
  但当我重新转身面对他时,却把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我立在原地愣着微微张着嘴却怎么也想不起言语,有些懊恼地皱起眉毛。
  
  “什么时候出发?”我最终只能看着他蹦出一句。
  
  “理论上来讲……现在。”他有些无奈地回答。
  
  
  大约一周前,我第一次目睹那些“病人”是怎样在街上肆意妄为地袭击民众。大家都受了惊吓,警方也不敢像往常一样按照惯例行事,这情有可原,因为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后来我和几名队友无奈之下开枪结果了他们,而且似乎还引起了不好的反响。这件事情不出意料地成功地造成了全民恐慌,但政府并未给出合理的解释,有关部门也敷衍宣称“已经着手调查”。我不得不承认我对这样缓慢的进展不抱太大希望。民众目睹了所发生的一切,他们才是知道事情真实严重性的人,可他们却没有丝毫的话语权。
  
  一阵传遍了场地每一个角落的哀嚎声猛然回荡至我的耳边。
  
  我的心脏猛地收紧,条件反射似地和中尉几乎同时迈开步子向声源处奔去。没跑多远,我所看见的便足以令我倒吸一口冷气。
  
  一个身着军装的“病人”疯了似地扑到另一名士兵身上,用嘴硬生生地撕裂了他的肩胛。鲜红的颜色浸染了深刻的夜色,组合
 
组合成令人心悸的全部元素。背对着基地惨白冰冷的灯光,空中飞溅的血沫在其衬托下清晰可见。无需动用双耳,我只要看着这洋洋洒洒的血沫横飞便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就连安保严密的芝加哥陆军基地也出现了疑似病例。
  
  我咒骂一声,从口袋中掏出随身的配枪准确无误地对准那个“病人”的脑袋。我甚至能很精确地预测子弹会怎样穿过他的头颅击中身后的装甲车车门,但我的手指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制着搭在板机上,刚好控制在保证子弹无法射出的力道上。
  
  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我回想起倒在自己枪下的那两个无辜民众。
  
  是的我杀过人,但那并不代表杀人可以成为习惯或是一种必要的手段,更何况我此时此刻瞄准的还是自己的战友。
  
  我在脑海中看到的只有那一天——在我残忍地射杀她之后——她的母亲几乎是一路跌着跪到她身边几乎沤出灵魂地尖叫呐喊。她的悲鸣怪诞到我甚至怀疑那不是一个女人所能发出的声音,简直像是来自另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生物。我无情地夺去了这个女人做一个母亲的权利,一个女儿孝敬母亲的机会。
  
  一直到那个士兵失去太多的血跪倒在地,喉咙也被扯开,哀嚎着失去最后一点求生的气力时,我也没能做到让自己的手指扣下扳机。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在那一刹那彻底把我吞没。我看着眼前几米远处扭在地上的两个身影,用了全部的精神力告诉自己:
  
  那个病人在伤害你的同胞,他会杀死与你并肩作战的兄弟。
  
  那些悲戚的画面和这个声音不断激烈地在我脑中厮杀着,我举枪的手明显地颤抖起来。
  
  最终还是一声枪响。
  
  站在我旁边的诺伯特放下手中的枪,枪口还冒着白气。
  
  他担心地看向我,我知道周身围着的其他人也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
  
  我像丢掉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一样沉重地把配枪扔在地上,看着两个身影相继倒在淌满了暗红色血水的沙砾地上。
  
  真是可笑,不是吗。我对自己说。作为一个军人,你甚至做不到开枪保护你的战友。
  
  “你没事吧?”我模糊地听见一些什么。
  
  “没事。怎么了?”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看向说话的诺伯特中尉。他脸上担忧的神色让我明白他刚才肯定是叫了我至少不下三次。
  
  “我们需要立即出发。”他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对我说。
  
  我想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我们要去守卫国家领导人等重要人物的安危,而相比之下在城市及城市之外,那些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我对此无能为力。
  
  “波顿上尉!”即将起飞的一架直升机上,迈克冲我赶忙挥着手示意我过去。我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诺伯特,就匆忙地跑过去跨上直升机。任务的重要性让我没法不严阵以待。
  
  “他上来了,”迈克在确定了我已经稳当地坐在了位置上之后把头探向驾驶座的方向,“我们准备好出发了,斯坦福。”
  
  他说完后便坐回到我对面系上安全带,“华盛顿特区需要我们,长官。”
  
  他似乎知道我的顾虑似的,我正打算开口辩解,注意力却被未完全关闭的窗外传来的声音吸引。
  
  “祝你好运,上尉!”诺伯特用手挡住嘴扯着嗓子对我喊道,他的声音途经周围被机翼打碎的空气断断续续地传至我耳边,“我们会派兵支援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接着我看到了什么。
  
  跟我一同奋战多年的可靠的无私的诺伯特中尉的脖子突然被什么撕裂了,搏动着的动脉和其中殷色的鲜血再次充满了我的眼睛。刚刚倒在地上了无生气的那名士兵抱住了他的后背。
  
  我看见中尉张大了嘴,像是在哀嚎着被扑倒在地上。在他的身影被那名已死的士兵遮盖住之前我唯一记住的只有那双眼睛里令我挥之不去的惊惧。诺伯特横躺在地上被四分五裂,周围几个稀疏的人影恐慌地散开围成一圈,引发一片骚动。
  
  
  我眨了眨眼睛。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让自己接受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是不可能的。我试图告诉自己。
  
  一个死去的人不可能再从地上爬起来,再去像动物一样咬死另一个人。
  
  可我看见的告诉我这一切即是事实。有诺伯特的鲜血为证。
  
  我想我应该是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因为我感到自己的喉咙一阵刺痛。但我却难以听见自己的声音。
  
  直升机带着我,迈克和驾驶员斯坦福向空中攀升着。借着场地刺眼的灯光和散漫的月光,我看见基地四周的边界外已经聚满了黑色的人影,难以辨认他们的身份。
  
  直升机盘旋至云层之上。在视线彻底被淹没之前,红色的一滩鲜血被黑压压的阴影包围在中间,构成我所看见的最后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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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合成令人心悸的全部元素。背对着基地惨白冰冷的灯光,空中飞溅的血沫在其衬托下清晰可见。无需动用双耳,我只要看着这洋洋洒洒的血沫横飞便能听见他撕心裂肺的惨叫。
  
  我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就连安保严密的芝加哥陆军基地也出现了疑似病例。
  
  我咒骂一声,从口袋中掏出随身的配枪准确无误地对准那个“病人”的脑袋。我甚至能很精确地预测子弹会怎样穿过他的头颅击中身后的装甲车车门,但我的手指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制着搭在板机上,刚好控制在保证子弹无法射出的力道上。
  
  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我回想起倒在自己枪下的那两个无辜民众。
  
  是的我杀过人,但那并不代表杀人可以成为习惯或是一种必要的手段,更何况我此时此刻瞄准的还是自己的战友。
  
  我在脑海中看到的只有那一天——在我残忍地射杀她之后——她的母亲几乎是一路跌着跪到她身边几乎沤出灵魂地尖叫呐喊。她的悲鸣怪诞到我甚至怀疑那不是一个女人所能发出的声音,简直像是来自另一种不属于人类的生物。我无情地夺去了这个女人做一个母亲的权利,一个女儿孝敬母亲的机会。
  
  一直到那个士兵失去太多的血跪倒在地,喉咙也被扯开,哀嚎着失去最后一点求生的气力时,我也没能做到让自己的手指扣下扳机。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在那一刹那彻底把我吞没。我看着眼前几米远处扭在地上的两个身影,用了全部的精神力告诉自己:
  
  那个病人在伤害你的同胞,他会杀死与你并肩作战的兄弟。
  
  那些悲戚的画面和这个声音不断激烈地在我脑中厮杀着,我举枪的手明显地颤抖起来。
  
  最终还是一声枪响。
  
  站在我旁边的诺伯特放下手中的枪,枪口还冒着白气。
  
  他担心地看向我,我知道周身围着的其他人也用疑惑的眼神盯着我。
  
  我像丢掉什么极其厌恶的东西一样沉重地把配枪扔在地上,看着两个身影相继倒在淌满了暗红色血水的沙砾地上。
  
  真是可笑,不是吗。我对自己说。作为一个军人,你甚至做不到开枪保护你的战友。
  
  “你没事吧?”我模糊地听见一些什么。
  
  “没事。怎么了?”我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看向说话的诺伯特中尉。他脸上担忧的神色让我明白他刚才肯定是叫了我至少不下三次。
  
  “我们需要立即出发。”他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对我说。
  
  我想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我们要去守卫国家领导人等重要人物的安危,而相比之下在城市及城市之外,那些他们对此无能为力。
  
  我对此无能为力。
  
  “波顿上尉!”即将起飞的一架直升机上,迈克冲我赶忙挥着手示意我过去。我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诺伯特,就匆忙地跑过去跨上直升机。任务的重要性让我没法不严阵以待。
  
  “他上来了,”迈克在确定了我已经稳当地坐在了位置上之后把头探向驾驶座的方向,“我们准备好出发了,斯坦福。”
  
  他说完后便坐回到我对面系上安全带,“华盛顿特区需要我们,长官。”
  
  他似乎知道我的顾虑似的,我正打算开口辩解,注意力却被未完全关闭的窗外传来的声音吸引。
  
  “祝你好运,上尉!”诺伯特用手挡住嘴扯着嗓子对我喊道,他的声音途经周围被机翼打碎的空气断断续续地传至我耳边,“我们会派兵支援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接着我看到了什么。
  
  跟我一同奋战多年的可靠的无私的诺伯特中尉的脖子突然被什么撕裂了,搏动着的动脉和其中殷色的鲜血再次充满了我的眼睛。刚刚倒在地上了无生气的那名士兵抱住了他的后背。
  
  我看见中尉张大了嘴,像是在哀嚎着被扑倒在地上。在他的身影被那名已死的士兵遮盖住之前我唯一记住的只有那双眼睛里令我挥之不去的惊惧。诺伯特横躺在地上被四分五裂,周围几个稀疏的人影恐慌地散开围成一圈,引发一片骚动。
  
  
  我眨了眨眼睛。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让自己接受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是不可能的。我试图告诉自己。
  
  一个死去的人不可能再从地上爬起来,再去像动物一样咬死另一个人。
  
  可我看见的告诉我这一切即是事实。有诺伯特的鲜血为证。
  
  我想我应该是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他的名字,因为我感到自己的喉咙一阵刺痛。但我却难以听见自己的声音。
  
  直升机带着我,迈克和驾驶员斯坦福向空中攀升着。借着场地刺眼的灯光和散漫的月光,我看见基地四周的边界外已经聚满了黑色的人影,难以辨认他们的身份。
  
  直升机盘旋至云层之上。在视线彻底被淹没之前,红色的一滩鲜血被黑压压的阴影包围在中间,构成我所看见的最后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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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看到现在的你们,我的文笔不出彩,剧情也是绞尽脑汁才挤出来。这个故事不完美,会有很多的生死离别,感谢你们的支持,感谢你在文海当中选择了这一篇,希望它不会让你失望。
 
不错不错,感觉那副画面好像就在眼前一样
 
chapter 1.
宾夕法尼亚州 4:32 PM
  
查理.钱德勒:
  
  “你今天晚上能赶回来,对吧?”
  
  “放心。我刚下飞机,没准还能陪你吃个晚饭。”
  
  我一只手托着行李箱,看着她在屏幕上盈着满脸期待的笑容。
  
  我和莉兹结为夫妻仅仅是几个星期前的事情,但她毫无缘由地占据了我世界的全部,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她已经怀有身孕。
  
  大约一年前我们从大学毕业。由于莉兹的父母舍不得她远走高飞,我们便在离家比较近的郊区买下了一套不大的房子。宾夕法尼亚郊区的风景秀丽,我们所处的小镇也十分宽阔宁静,一出门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坪和一望无际的天空,这都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我和莉兹偶尔会回盐湖城看望我的母亲,而上一次回去——也是在一周前返程时,一下飞机我便不得不赶去导致我现在仍然在机场的公司进行实习生的培训。我不放心让莉兹一个人在家,但她好说歹说就是不让我请保姆,答应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的生活很平静,平静到有些索然无味。
  
  对于莉兹坚决的态度我无能为力,却仍感到愧疚。我的薪水不高,学建筑设计赚不了多少钱,莉兹从始至终都不曾给我带来一丝负担,这也让我无端想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那我在家等你,拜拜,我爱你。”
  
  “我也爱你,拜。”
  
  我放下手机走向观光梯,目光却被候机厅旁的几个身影吸引了。
  
  两三个身着制服的安保人员把一个男人摁在地上,他的反应十分剧烈,扭动着身体,甚至张着嘴想去咬那些摁住他的保安。
  
  这其实没什么的。这年头在机场闹事的人不在少数。我这么想着,扭头走进电梯间。
  
  身后更多的人驻足围观着,似乎见着的是什么稀奇事。
  
  电梯载着我向下行驶。
  
  
  
  “嗨,亲爱的。”还没等莉兹把门完全拉开,我便一把搂住了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后又俯身亲吻她的面颊。
  
  “好啦好啦,”她笑着把我推开,“我已经做好饭了。你说可能回来吃饭,我又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做两人份的……”
  
  “你怎么又做饭了?”我看向餐桌上已经摆放好的碟子,把行李箱拖进屋子放在墙角,“跟你说了请保姆你又不愿意。”
  
  她冲我做了个鬼脸,又转身走进屋内向厨房走去。
  
  “你看新闻了吗?”她一边收拾着灶台一边问我。
  
  “没来得及看太多。怎么了?”我扶着墙沿换鞋。
  
  “最近突然有好多咬人事件,”她说,“网上到处都是视频,就在今天。”
  
  “咬人事件?”我愕然回想起刚下飞机时在机场看见的那个男人,那时他几乎也是咆哮着想去咬摁住他的保安。
  
  我回忆着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不禁觉得后背一阵凉意。
  
  “是啊,”莉兹回答我道,“很多专家说是因为狂犬病,疫苗在那些被狗咬过的人体内发生了变异——或者是什么别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你没有遇上那种人吧?”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担忧地问我,“我一直担心你在那边更不安全。”
  “我没事。就是在机场看见一个,当时没怎么多想。”我不想让莉兹担心,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家静心休息。
  
  
  
  八点过一刻。浓重的夜色吞没了天边落日的恢宏降临在整个宾夕法尼亚州,期待着让自己周身的沉寂与冰冷君临天下。
  
  一如既往地,暖黄的鹿头灯灯光下坐着我们两个。只有刀叉与碟子碰撞发生的清脆响声,以及我们交谈的声音。
  
  自从我和莉兹交往以来,像这样慵散又惬意自如的时光也从来不多见。我总是忙着去各地实习,莉兹也得兼顾她的文书工作,我们很少能有机会单独待在一起。也正是如此,这些机会显得那样奢侈。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工作,生活,仿佛那就是组成世界的全部——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莉兹开了一瓶红酒,她小心翼翼地只斟了一小杯,我们在酒杯相碰的脆响中接着对方的话语。
  
  我突然觉得我的一生仿佛在很遥远的以前,在某个日落的昏黄中便被无可置否地注定,我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上学上班毕业工作,日子过得平淡而毫无变数。我之前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这样的生活,它单调得一成不变。如果能有什么形容它的色彩——如果它有色彩的话——那也只能是无趣的深灰。
  
  但莉兹让这一切变得不同。她让我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不平凡,而我又是有多么幸运。
  
  她轻轻地抿了一口红酒。
  
   “今天克利切来过了吗?”我将一块切下来的牛排塞进嘴里,看着她问道。
  
“他下午的时候来过了,”莉兹回答道,“那孩子一向很守时,估计是他的姨婆又开始让他打扫卫生了。”
  
“可怜的孩子。”我耸了耸肩,“他母亲应该要等到下个月才回来对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是差不多。估计她也会再重新认识一个男人吧,不然这样对孩子太不公平了。”莉兹惋惜地摇
 
摇头。
我们就这么简单地聊着。聊隔壁父母离异的孩子,聊后院里种着的花,聊这个街区发生的一切平凡而又琐碎的事情。我们的对话就像是有温度一般温暖,而它们像被风击碎的雪花一样旋舞着重新落至地面,堆砌成一片苍茫的白色,在每一次这样不知不觉的对话中沉寂后消融。
  
我注视着她碧色的眸子,里面似乎有我看不懂的话语,被揉杂在那一潭透绿的湖里,被水波洗濯得清晰透彻。
  
一阵不正常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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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我的心脏微微收紧。敲门声不应该是那样。那声声响仿佛是有个人申冤报仇似地用全身的力气把整个身子砸在了我们的房门上。
  
“哦……这个时候会是谁来找我们?”莉兹显然也愣了愣,奇怪地自言自语道。
  
“我去开门吧。这个敲门声怪怪的,可能是醉汉走错方向了。”我立刻放下手里的刀叉扶着桌沿打算起身,但莉兹比我快得多。
  
“只是开个门而已,我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你做了,”我看着她回头冲我笑着,转身走向大门,“我只是怀孕,又不是绝症晚期。”
  
我只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走向门口,担忧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总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她穿着宽松的孕妇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拖鞋,步履轻盈灵动地打开屋子的大门。
  
她一头栗色的长发软棉地披在左肩上,暖黄的灯光下她的面庞显得更加柔和,雪白的连衣裙也被洒上米黄的色彩,整个人宛如梦幻。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那时在校园里,在身边无数学生的哄闹下,我很难看到她不同的一面。
我认真地看着她。太过于认真,以至于当那一声尖叫响起的时候,我仍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查理!!”她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她开了门。一个男人径直扑到她身上。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信这些。那个男人抱住莉兹的肩,向她的脖颈处张嘴咬去,直接撕下来一块皮肉。
  
  殷红的鲜血从她被撕开的脖子里喷射出来,瞬间染红了她身上的连衣裙。她几乎不敢再大声地呜咽转而轻轻啜泣着,因为一用力鲜血就会变本加厉地像喷泉一般喷出。
  
  这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我甚至没来得及思考。
  
  “莉兹!!”我愣在原地起码有两秒钟,然后才恍然彻悟一般推开椅子不顾一切地全力冲了上去。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椅子被掀翻在地上,红酒洒了一地。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那个男人和我的妻子拽开,他像发了疯一样向莉兹扑去,我用手臂挡住他,可他的力气似乎越来越大,张着散发着腥臭的嘴继续试图去咬莉兹的脖子,牙尖还滴着鲜红的血。他的眼珠泛白没有神色,皮肤干瘪发紫,不断发出类似于野兽低哑的嘶吼声。
  
  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这个男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他挣扎着,甚至想要咬我的手臂。我慌乱地躲避着他的尖牙,又不知所措地看向莉兹。
  
  她慌忙地用手颤抖着堵住脖子上的口子,可那无济于事,鲜血仍然不断从她的指缝间喷涌而出,粘稠地淌下来,滴至地板上。
  
  我恐慌地看着她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去,浑身颤抖着,心痛到无法呼吸。她恐惧地看着我,眼神是那么无助,而我是此时此刻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我不能失去她。这个世界可以让我付出任何代价但我不能失去她。
  
  那个男人不断低吼着向我压来,我竭尽全力地想要把他推到门外去,但他的力气是那样难以想象的惊人,把我牵制在原地。
  
  这时我突然又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那是由从另一户人家传出,响彻整个天空的声音。
  
  已经扩散到这里来了。这是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网上发生着的那些事情,现在真正地发生在我们这里了。我绝望地这么想道。
  
  但是那个男人却没有给我丝毫思考的机会。他在我发愣的片刻用力地挣开了我把我撞倒,扑向我身后的莉兹。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抱住莉兹跟她一起摔在地上。这短短的几秒钟似乎在我倒下的时候被无限地放缓延长,我惊惧地看着这一幕无可避免地发生,脑子里的思绪却飞快地转动。
  
  然后,我的脑袋狠狠磕在了茶几的桌角上。突如其来的撞击让我疼得浑身一抖,视线周围出现一圈黑边。耳鸣随之即来,我痛苦地捂住耳朵,试图用最短的时间恢复听觉和视觉。
  
  “莉兹……”我没有时间考虑,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说服自己不去想几秒钟前那个男人已经扑了上去。
  
  你得赶紧起来。我告诉自己。
  
  我看见的是一片模糊重叠的阴影,脑袋也昏昏沉沉,但我极力保持理智,向莉兹倒下的地方摸索着爬去。
  
  我突然感觉有股湿热的液体从脑袋后面淌到我的耳朵旁,我顺手摸了一把,却看见手上一片血红。
  
  随着听觉和视觉逐渐恢复,我的视野里出现了沙发旁边那两个身影,听见莉兹恐惧的尖叫声。那声尖叫愈发清晰,随着音量的上升像一把刀一样凶恶地捅进我的心脏。
  
  “莉兹!!”我竭尽全力地吼着,耳边一阵轰鸣声,但我除了看着事情发生以外什么也做不了。那个名字的主人不断地挣扎着求助,四肢慌乱地在空中挥动。
  
  红色。我不断地看见红色。
  
  有什么东西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破裂开了,像是某种器官。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红色。
  
  “莉兹……”
  
  尖叫声停止了。我再也叫不出声。只剩下牙齿撕裂血肉研磨白骨的声音。
  
 
我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妻子。
  
  我尝到从嘴角处蔓延开来的味道。是眼泪吗?它是咸腥的。
  
  像是放映机一样,我无法控制地看见我和她初次相见时戴着一顶米黄色羊毛帽子的她。然后是在我们最常去的那家餐馆里,莉兹坐在我的对面。她笑着,与我聊天。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是那样绿得耀眼。
  
  我浑身颤抖起来,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那个扑向她的男人的脸。愤怒终于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我的眼睛里燃烧起一股杀意。
  
  我不顾后果地冲了上去,死死掐住那个男人的脖子,几乎要把他的头直接拧下来。他松开了莉兹的尸体,转身想要咬我,但脖子被死死掐着,他只能双手胡乱向我的方向抓来。
  
  我感到奇怪,我手上的力道已经几乎将他的脖颈压碎,可他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向我抓着。
  
  大约过去了两分钟,这点时间即使是没有被压碎颈骨也足以让一个正常人窒息而亡了,我觉出不对劲,冷汗从全身的毛孔冒出来。我快要使不上力,但这个男人仍然没有感觉似地冲着我嘶吼。
  
  然后,就当我快要体力不支松开手的时候,我听见身后的门口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看来这个男人不仅是孤身一人。我打算坦然迎接死亡。
  
  但在我松手的瞬间,我听见身后传来紧张的说话声:
  
  “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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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我感到我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拉开了。
  
  我仰后倒在地毯上,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我身后窜到前面一下把那个咬人的男人扑倒与我拉开距离,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我没能看清他的脸。
  
  然后又有一个人把我扶了起来,把我带到离他们较远的墙角。
  
  “嘿,你还好吗?”一个男人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他捧着我的脸紧张地询问我。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试图弄明白现在的状况。
  
  “这里不安全,我们得把你带出这儿!”他好像说了很多话,但我完全听清了的只有最后一句。
  
  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见他身后那个男人似乎是拿了一把刀,不假思索地捅进了那个咬死我妻子的人的太阳穴。我吃惊地看着他,没有想到杀人对于他来说居然这么容易。
  
  面前的男人拖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没打算要跟他们走,但这个人显然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他把我带到——更像是拖到门口——把我甩到另一个人的臂弯上。我这才知道他们一共有三个人。
  
  “爱德华,我不介意你速度快一点!”此刻扶住我的男人没好气地冲屋内大吼一声催促道,我环顾四周,发现黑夜中的街道上似乎有很多走路步伐怪异的身影。他们发出同样的咆哮声,缓慢地向我的屋子的方向移动。我不得不承认我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荒谬的景象。
  
  “你小子运气可真好的,”他看向我,眼神中有一股嘲讽般的笑意,“我是雷蒙。”
  
  我不懂他说的“运气好”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指我亲眼目睹自己妻子的死,还是指那个男人没有连我也一起咬死?
  
  屋内两个男人冲了出来,我看见他们都背着枪。
  
  “你好啊,”把刀捅进别人脑袋的那个男人此时冲我很温暖地笑笑,“自我介绍就免了,等我们安全以后再说。”
  
  他看了看街道上高度密集的黑色身影,脸色忽得一沉。
  
  “真该死。”他咒骂一声,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手枪。
  
  砰砰几声枪响,我吃惊地看着几具身影扭曲着倒下。他毫不费力地开出一条路,拉着同伴的手腕径直冲了过去。雷蒙拉着我跟在后面。
  
  我回过头去看那几个倒下的人影,努力不惊呼出声。他们会用枪,而且还肆无忌惮地随意伤人。我不知道是这个事实带给我的惊讶更多,还是人会吃人所带来的更多。
  
  我跟着他们狂奔了几乎几百码,直到屋里那熟悉的橘黄色灯光在视线内变成一个跳跃着的小点才停下脚步。
  
  我看着那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黑夜里微微颤动着,像是还未完全熄灭的火星随时会被风吹灭一般,最后被淹没在了黑压压的人影之中。
  
  无力感彻底把我击溃,我好像仍然能看到那点光亮,仍然听得见莉兹无助的尖叫。
  
  我跪倒在地上,朝着片刻之前还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搭在我肩上捏了捏。
  
  “我很抱歉,伙计,”雷蒙安慰似地开口,“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得先回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他表述准确,但我仍难以理解他们的语言。从一遇见他们到现在,他们只说了寥寥几句话句句不离“安全”,就好像这个词是某种信仰。
  
  他再次把我扶起来,我没有拒绝他。一阵湿热的风刮过我脸上的泪水,吹起我的头发,凉飕飕的。
  
  四周一片漆黑,我已经看不见那间屋子,但我却意外地十分清楚它的方向在哪,如果我现在返回,我能分毫不差地回到它门口。
  
  雷蒙抱着我的肩膀,小心地把我向后一点点移动着。我眼里盈满泪水,注视着那个方向。
  
  我双腿发软想蹲下,但雷蒙紧紧围绕住我的上半身将我托住。
  
  我无力地转过身,跟他们一起向前跑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来到另一栋房子前面。他们都喘着粗气,疲惫在每个人身上恣意生长。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带头的男人上前拧开门把手,“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上。”
  
  木门被推开,我跟这三个男人依次走了进去。
  
  最后进来的雷蒙拉开灯,我这才看见每一扇窗户都被拉上窗帘,任何能透进光的地方也都被棉被遮掩。
  
  “它们会被光吸引过来,所以必须得拉窗帘。”雷蒙仿佛知道我的困惑似地回答说。
  
  带头的男人走到客厅,毫不含糊地一屁股躺倒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捧着脑袋霸占了整个座位。
  
  “这可真够**的,”他态度散漫地开口,“我们明天一定得去搞一辆该死的车。”
  
  他看向我,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仿佛现在才意识到我还在这。
  
  “对了,”他说,“还有你呢。”
  
  我走到壁炉旁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失神地盯着地板。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冲我抬起下巴,“你现在是我们的一员了,要问什么问题赶紧问。”
  
  我正打算回敬他无礼的态度,却听见另一个声音说话。
  
  “别这么讨人嫌,爱德华,他心里不好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黑发男人靠在墙角说道。我认出他是那个把我扶出房门的
 
房门的人。他看向我,显然比爱德华友好很多。
  
  “现在自我介绍一下吧,”他说,“我是斯科特,他是雷蒙,这个傻大个是爱德华,我们听他的。”
  
  “你叫什么?”斯科特问我。
  
  “查理.钱德勒。”我回答。
  
  “好吧查理,现在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们并不可靠想要离开?”
  
  我迷惘地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他的话语。这一个晚上下来我仿佛过了大半辈子,莉兹仅仅在一个晚上便和我天人永隔。这像是一场梦——我知道这话说出来幼稚,但我现在的的确确就是这种感觉。像做梦一样。
  
  我不想再费力去听他的话,光是接受莉兹离开的事实已经足以让我心力交瘁。我一言不发,盯着地板。
  
  斯科特看我状态并不乐观,轻叹了一口气。
  
  “行吧,”他走到沙发旁边在扶手上的一点点空间坐下。
  
  “你就不能往那边移移吗?”他不满地瞪了爱德华一眼。爱德华气鼓鼓地甩了一下手臂,不情愿地向后挪了挪,从鼻子里出着气。
  
  我看着他俩幼稚的斗嘴,也插不上一句话。雷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独自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你刚才看见的那些人,它们已经不是人了,”斯科特说,“那些怪物完全没有生物的特征,只是会动会咬人。”
  
  我吃惊地愣了一下,但那种吃惊只是短暂停留了片刻。我满脑子都是莉兹,满脑子都是曾经的誓言和梦想。这帮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可以仅仅为了开路便滥杀无辜。我现在和他们在一起,失去生命只是时间问题。
  
  斯科特看我没有反应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继续说下去,“只有刺中脑袋才能杀死它们,虽然它们本来就不算活着。”
  
  “你要想活命,必须得学会杀死它们,没有别的办法。”他惋惜地看着我说。
  
  我像看着什么外星生物一样看着他。这真是太可笑了,他现在就像是个邪教组织的头目一样给我灌输着他们的思想。
  
  “小子,这家伙说的没错,你不信也得信。”爱德华晃着腿说道。
  
  “态度好一点,爱德华,”斯科特说,“爱德华是在华盛顿工作的生物学家,事情一开始发生在一家研究所还未完全扩散的时候他就赶回了这边开始告诉我们可能爆发大规模性瘟疫,教我们如何做好防范工作。”
  
  我惊讶地挑起眉毛看向气质“独特”的爱德华。他一头金发,身材魁梧壮硕,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还常常脏话连篇,让人怎么也联想不到“生物学家”这一群体。
  
  “怎么?有谁规定生物学家就不能四肢发达吗?”爱德华好笑地说道。
  
  “我的家人都在宾夕法尼亚。”他微笑着看向我。我惊讶地看见他提起“家人”的时候眼中完全没有他一贯的桀骜不羁,那双小眼睛里竟然意外地流露出水一般的柔情。他笑起来让我感觉很奇怪,但又合情合理。
  
  “雷蒙是我表弟,我的家人都被飞机接走了,至于斯科特嘛……”他说,“是和你一样被我好心救下的陌生人。”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我们会尽力帮你。美国大部分国土差不多都已经沦陷,外国也出现了很多案例。这场瘟疫——让我们暂且称其为瘟疫——形势很可能没办法控制住,我们如果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的话,必须得先想好怎么对付外面那些活死人。我们现在知道它们在晚上会比白天更活跃,而且喜欢成群结队地行走,目前据我所知,病毒的传播方式是血液传播,也就是被咬即感染。”
  
  “活死人”,这个称呼让我感觉像是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而它现在真实地发生在了世界上。
  
  “我今天下飞机之前都一直不知道出了这种事情。”我说。
  
  “不会吧,”雷蒙不可思议地看向我,“这么说你到刚才才知道人会咬人?”
  
  “可是不对啊,”斯科特说,“飞机为什么会还没有停运?”
  
  “这个病毒五小时内就侵蚀了整个国家,”爱德华说,“飞机没来得及停运也正常。”
  
  这个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撞击声打破沉静的气氛,就像外面有人死命拍打着房门想冲进来。
  
  “该死,”爱德华咒骂一声,“赶紧把灯关了!”
  
  雷蒙会意地立刻起身,奔向门口处关了灯亮。整个屋子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只听得见外面的咆哮和撞击声。他迅速跑回原地坐下,静静等待着。
  
  “所有人安静,什么话也别说。”爱德华用气声微弱地说道。
  
  我摒息敛声,在一片黑暗中我甚至感到自己的心跳瞬间加速,快得仿佛马上要蹦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的声音才逐渐散去。我甚至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雷蒙,”爱德华开口,“你介意去点一下壁炉吗?”
  
  我听见漆黑一片中对面的雷蒙起身到壁炉前轻轻鼓捣着。
  
  不一会儿,壁炉里暖黄色的灯光便照亮了整个客厅。火光轻盈地跳跃着,天花板上被成倍放大的火影也张牙舞爪。
  
  “真该死,”爱德华松了口气似地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它们一定是听见我们说话的声音了。”
  
  “好了各位,脑袋放灵光一点,
 
别弄出太大动静。”我这才看见他已经坐了起来,双手搭在膝盖上,给斯科特留出一个位置。
  
  “老天……”斯科特看向腕表用力地皱起眉头,“我们干了什么就十一点了?”
  
  “行吧,大家都休息一下,保持充足的体力也是必要的逃生技巧不是么。”
  
  我看着他们一个个马上准备倒头就睡,茫然地愣在原地。
  
  “楼上有洗手间,如果你实在想那么做的话。”爱德华好笑地看着我。
  
  “你们不打算洗洗吗?”我看着他们身上被汗水和血污打湿的衣物。
  
  “爱德华告诉我们要准备好告别衣食无忧的日子,所以……”雷蒙无奈地笑道,“就这样啦。”
  
  雷蒙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和他的表哥一样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
  
  爱德华低声抱怨着,把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光着膀子给自己扇风。
  
  “夏天还要点壁炉……”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会遇上这种要命的事情。”
  
  我看着生物学家十分粗鲁可笑的举动,起身准备上楼去洗手间。
  
  “或许没有这个必要啊,”爱德华突然不怀好意地回头看着我笑道,“又没有人介意。”
  
  “你觉得怎么样?”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斯科特的肋骨,“他看上去挺不错,我不介意他和我们来个3P。”
  
  斯科特朝他重重地翻了个白眼,侧过脑袋枕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毯子归我了。”雷蒙一把把被爱德华压在屁股底下的毯子扯出来,盖在了自己身上。他拍了拍地毯,随意收拾了一下便躺下睡了。
  
  我无言以对,找到楼梯走上楼。
  
  
  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一如既往皮肤白得没有血色,我两眼旁似乎仍然红肿,面容憔悴不堪。
  
  我捧起一把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莉兹。我无法控制地想起这个名字。
  
  她是我的妻子,而我甚至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
  
  我靠着墙蹲下,脸埋在臂弯中啜泣着,无助感让我置身世外。我仿佛体会到了她当时的感受。
  
  她当时也是这么害怕吗?她也无助地渴望看见一些什么,能够给予她……救赎吗?
  
  我累得很,仓促洗漱完毕,草率地擦了擦身子便走出洗手间。
  
  
  我走下楼梯,火红的光映在我脸上,刺痛我的心。
  
  三个男人都酣睡如泥,爱德华响亮的鼾声回荡在整个客厅,我甚至开始担心这声音会把外面游荡着的所谓的“怪物”招过来。
  
  我尽量不出声音地坐回到单人沙发上,如释重负般把头砸在靠背上。
  
  我试图逼迫自己睡觉,但每一次我这么做的时候,我就会无可避免地看见莉兹和满眼的血红。
  
  最后我干脆放弃睡觉,侧过脑袋盯着壁炉里的火焰,就那样发呆一般地盯着。
  
  我睡不着。
  
  我的目光依次扫过三个男人,他们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坏人,而我现在多半也已经接受了当前灾难片一般的情况,他们杀“人”确实不算什么。
  
  我甚至有点感激他们,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即使救了我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我并没有像他们那样执着地想要活下去。我会拖累他们。他们是好人,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人拖累。
  
  我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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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阳光穿透厚重的窗帘艰难地照至我脚边。
  
  “该死……”爱德华显然也醒了。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一声不怎么悦耳的咒骂,他抓起一旁还在睡着的斯科特的手腕看了看他的腕表,然后又重新丢回原来的位置。
  
  “我们错过动身的时间了!”他恼火地抓了抓一头金色的卷发,用力跺了一下地板。
  
  斯科特浑身抖了一下醒过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雷蒙不满地闷哼一声,翻身把盖在身上的毯子压在身下,四肢大展着瘫在地上。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现在只能等到中午再走了,”爱德华说,“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忘记了现在没有闹钟这种东西!”
  
  “那就等到中午再走啊。”斯科特极其不满地打了个哈欠,咬着牙忍着不向爱德华咆哮对他说道。
  
  “正好我们可以出去找点物资,把食物什么的存储起来再上路。”雷蒙揉着惺忪睡眼从地上坐起来。
  
  爱德华竟不知怎么反驳他的同伴们的话语,只能气恼地抱着肩坐在沙发上。
  
  “走吧,”斯科特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一个懒腰,把一旁的手枪捡起来塞回口袋,“不然我们连中午的机会也得错过了。”
  
  “我不是很明白,错过时间又会怎样?”我问。
  
  “根据我的研究,”爱德华很正经地回答,“我们之所以选择清晨动身,是因为路上的薄雾还未散去,可以掩盖我们的行踪,而在中午动身,则是因为这时阳光最烈,喜好黑暗的怪物会降低活性——这当然是我这个生物学家不那么准确的推断。”
  
  “现在,”他拍了一下手掌,“还有谁有问题吗?”
  
  “有,”斯科特说,“我觉得最好把查理留在这里。”
  
  我惊讶地看向他。
  
  “他不会对付那些怪物,也跑不快,会拖累我们的。我们可以先去找物资,然后再回来把他接上一起去找车。”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爱德华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思索了片刻,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抱歉地看向我。
  
  “为什么不问一下他本人的意见?”雷蒙不解地替我辩解道。
  
  “我们当然要问他的意见,”爱德华说,“你觉得呢,查理?”
  
  我看着他的脸。   
  
  “就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好吗?”斯科特伸出手掌对着我示意待着别动,“我们出去找食物很快就能回来,在那之前你能不离开这间屋子吗?你能做到吗?”
  
  我没有回答他,木纳地盯着地板。斯科特看着我放下了手,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吧,老兄。”雷蒙说,“这小子刚刚看着自己的妻子死,换做是谁都不好受,”他最终还是同情地看了看我,“让他先冷静一会儿,我们走吧。”
  
  爱德华耸了耸肩,转身打开大门。斯科特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和雷蒙一起跟上爱德华。
  
  
  
  我听见他们离开的声音,大门被用力关合在门框上发出响亮的叩击声。
  
  这小子刚刚看着自己的妻子死……雷蒙的话语仿佛驻扎在了我脑子里,而不知为何,这句话似乎比莉兹的尸体还更有说服力。当我看着莉兹倒在血泊里时,那一切都恍若梦境,唯独这句话真实得让我心痛,它使我真切地认识到她已经不在了。而我再也见不到那双明亮的绿得像玛瑙石的眸子。
  
  我忽觉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过,伸手在眼睛下抹了一把,才发觉手上已沾满了泪水。
  
  我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向头顶的窗外。阳光穿透云层把天空映得湛蓝,它透过窗户投射在我身上。我看见窗子右上角横出星星点点的绿意,这栋房子后院里种着的毛山榉伸出细长而布满绿叶的枝桠。它们随着夏日的微风忽左忽右地轻轻摇曳着,若是周身再安静些许,我甚至能听见它们如精灵一般的呢喃轻唱。
  
  我伸出手想去抓住一片叶子,但午后的阳光照进窗内把我逆光的手模糊成一片光晕,使我难以看清它的轮廓。
  
  我突然开始怨恨斯科特为什么要救我。他就应该让我烂在那个地方。
  
  眼前这一片平静祥和的美好气氛,在此时此刻却诡异得可怖。我忽然觉得一种被压抑了的恐惧束缚了我,在我全身蔓延,使我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回流,把我的心拽至地上。我第一次想大声质问自己努力生活的意义是什么。换作以前,我还能安慰自己这是为了给莉兹和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但是现在我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该死的地方。爱德华那伙人确实对我十分友善,但那不应该成为我留在他们身边的理由。我若真的想报答他们,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社交成为了唯一不必要的东西,我只想一个人待着,待得久一点,待在没有人能找到我的地方。一直到时间化作一头凶恶狰狞的猛兽把我吞噬,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
  
  我平静下来观察他们的动静,确定他们早已离开这间屋子不会注意到我的行踪。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勇气。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尽量放轻脚步起身。我来到厨房里随意挑了一把轻
 
轻便的水果刀装进口袋,几乎什么防备都没有地走到屋子大门口拉开门——我并没有想死的打算,我仍然记得那个使我妻子丧命的怪物的脸,带上一把水果刀只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好地看清他们表情僵硬动作停滞的一瞬间。
  
  我走到门口,风打在我脸上。我看见爱德华一行人的背影在向右的公路远方谈笑着越走越朦胧,然后毅然转过身,朝向与他们完全相反的方向,向左边的公路走去。没有一次回头。
  
  我昼夜不停不知疲倦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不知道我到底走了多远。但我的运气应该还算不错,一路上那些嘴脸丑陋的怪物并没有出现太多,至少数量都还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这种时候水果刀便展现出了它非凡的用处。我并不是很会对付它们,第一次挥刀我不知所措,几乎是干站在原地看着它直直咬向我的脖颈。但好在运气总是对我青睐有加——我向后一个趔趄,它一头插在了路旁断成一截的铁杆上。
  
  后来我便逐渐地掌握了诀窍。以刀杀“人”不再是一件难事,比如当它们很靠近你了的时候,你得先用一只手掐住它们的脖子不让它们伤到你,然后另一只手握刀插进它的脑袋;比如当它们围着你绕圈迫切地渴望撕裂你的血肉时,你得加快脚步与它们拉开距离再一一解决;比如当它们实在太执着不知廉耻地扑向你而你确实彻底筋疲力竭的时候,你应该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开。我不在意做一个懦夫。
  
  我像是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空无一人的街区。我不在意形象不在意生活的舒适度,唯一让我关心的只有自己今天还能否运气那么好地活着。
  
  当我实在走累了的时候,我会找间路旁的屋子恣意劫掠一番。我翻看冰箱,找找柜子里有没有这户人家保存的罐头。有时候我甚至会找到布丁或者是冰淇淋,那就当作是我艰辛路途的犒劳。
  
  随着我越走越远,怪物的数量不断增多,我逐渐意识到我可能离城市近了,而第一次出现的使我连尝试抵抗都没有直接调头返回的大规模怪物群体也告诉我,城市已经沦陷。于是我不再往前走。
  
  我在路上走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爱德华一伙可能已经找到了车,前往下一个“安全”的地方了,我不必担心自己还能遇见他们。
  
  我原路返回,找到了一间食物资源相对丰富的屋子,打算再这定居下来。这个地方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是再安全不过的了——没有人能再在这里找到我还愿意救我一命。这个地方与世无争。
  
  我知道自己身上肯定糟糕透了。出门前便三天未洗的衬衫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它被肮脏的血污灰尘覆满,又被汗水浸透湿答答地黏在我背上。我又何必在意这么多该死的东西呢,能填饱肚子已是我最大的满足。
  
  我像是一具死尸一样四肢扭曲地瘫在客厅的地板上——这个时候只要是有人进来一定会这么认为的。我脑袋旁灰色的摇粒绒地毯惹得我心烦意乱,我干脆把脑袋靠到另一边。
  
  我就这样无所事事地躺着,开始打量这间屋子的装修。它的壁纸是蓝色的,悬吊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也是冰冷的惨白灯光,窗帘是无趣的灰色绸缎挂在餐桌前的落地窗上一动不动。但这里装潢精致华丽,使我很快便能断定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个没有什么艺术品味但收入相当可观的白领角色。我对这一切嗤之以鼻。我和莉兹的家才不是这样的。
  
  我们的屋子有着温暖的米黄色墙纸,壁炉会在每个晚上散射出温馨的橘色火光,家具是沉重的檀木制,厨房门口的地毯是复古的深红色,上面绣着的图案也依旧是复古的巴洛克样式。家不大,但那是我的全部。
  
  “我喜欢复古的感觉。”她抬头微笑着对我说。
  
  我在这里住下了。就像是个不必为偷窃买单的盗贼,我大摇大摆地任用这里的一切。这里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前主人的物品,甚至是一张旧照。这倒是件好事,我不用再温习如何正常地与人交流,不用再幻想哪一天还能见到活人。
  
  我想一定是他的妻子带走了所有的照片。在逃难离家的时候,男人们总是抓上必要的生存工具匆忙离开,而他们的妻子则搜刮整间屋子,看还能不能找到更多温存了这个家记忆的载体。事情总是这样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在这儿住了多久。但电视已经彻底无法供我消遣,柜里的食物也空了过半,我想我应该算得上这屋子较长时间的住客。
  
  
  
  我想我可能快疯了。
  
  不知道是第几天我在楼上的卧室里醒来,发现自己手里握着那把鲜血淋漓的水果刀,身旁躺着一个太阳穴被刺穿,面目模糊难以辨认,全身散发着腐臭的怪物。
  
  而我丝毫不记得我杀过它。
  
  我抱着头跪在地上失声尖叫,从未感觉如此无助。
  
  我惊慌地锁上卧室的门不再上楼。夜里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努力放空大脑不去想楼上锁着的那只不知是不是被我杀死的怪物。正值炎炎夏季我本该闷热难耐,可我缩在沙发上裹了毯子却依旧浑身发冷,瑟瑟发抖。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眼睛睁得浑圆盯着壁炉中跳跃着的火焰,听见外面怪物粗犷沙哑的嘶吼声刨着我的门窗,而这一次我连面对它们的勇气都
 
勇气都没有。
  
  我开始害怕看见那些怪物。我不再敢伸手碰那把刀,我害怕它们伤害我,也害怕自己会伤害它们。
  
  好几次在白天我突然从不正常的睡眠中惊醒,透过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我惊惧地发现自己正一次次地拿脑袋撞着墙。
  
  我从未感到这么害怕过。
  
  我在这间屋子里度过了两个月。
 
  
  
  
  我睁眼。窗外温柔而热烈的阳光仍然像不知道此刻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一般斜斜地淌下来,我无力地动了动眼皮,外面树梢上清脆的鸟鸣让我感觉宛如隔世。
柜子里的食物耗完了。水资源也岌岌可危,我已经这样度过了……多久来着?大概四天左右。
  
我并不打算出去找资源了。我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过那些怪物的脸,有超过一半的可能我完全忘记了怎样对付它们。
  
  也好,就让我死在这儿吧。现在看来死在这里还是外面,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了。我微弱的呼吸带动着胸口缓慢起伏,象征着我那可怜的生命仍在苟延残喘。
  
  好吧,那么我至少得死得体面一点。我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迟钝地把手撑在地上站起来,艰难地扶着墙壁,找到楼梯走上去。我想给自己找一件好点的衣服,这样至少等哪个活人找到我时我看上去不会太糟糕——如果会有那一天的话。
  
  我走到距离楼梯口最近的第一间卧室,可当我握上门把手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上面早已凝固干涸的血迹。我突然想起来这间卧室里关着的东西,接着我浑身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抖动了一下,后退一步松开了手,只感觉头皮发麻。
  
  我感到一阵恶心,先前想找一件衣服的想法也化为泡影随着不断上升的呕吐感被挤出大脑。我狼狈地跌进洗手间,抱着马桶狂呕不止。无奈我胃里实在没什么可以被我呕出来的了,最终只是干呕出一些唾液和浅绿色的胆汁。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我松开马桶瘫坐在一旁,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凄凉的悲哀。
  
  我下了楼,重新躺回五分钟之前我在的地方。
  
  但我终于可以见到莉兹了不是吗。我欣慰地想道。只是我的衣服仍然是那天晚上穿的那件,已经脏得不成样。
  
  这真是太可悲了。我都快要死了,唯一值得挂念的居然是一件该死的衣服。
  
  我咧嘴大笑,干裂的嘴唇被撑开扯得生疼,但我笑得更大声。
  
  过了许久我才消停下来,唇上已渗出血珠。我感到困了,想靠在背后的墙壁上就这么沉沉地睡去,这一觉便不会再醒来。我从未想过死亡能够如此坦然地到来,我又能如此坦然地面对。
  
  
  砰砰砰——
  
  我猛然睁开了即将闭上的眼睛。
  
  那是敲门声吗?我刚才听到的是人的敲门声吗?我感到我的心脏又开始在胸膛之下剧烈跳动起来。但又过了几秒,屋子里仍然寂静如旧。
  
  我懂了。一定是死亡临近使我产生了幻觉。我自嘲一般地重新闭上眼睛。
  
  但我又隐约听见门外有交谈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给我思考的时间,我便听到大门被一下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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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楼楼的文字,感觉你的文完全可以被印成铅字,加油,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的
 
第五章 灼光
    
  我被迫再一次睁眼。屋子的正大门被狠狠地一脚踹开,外面的阳光呈扇形落在门廊与半开的木门之间。紧接着我看见一个人形的黑影落在了扇形的光照上。
  
  至少我可以放心地笃定那些怪物肯定没有聪明到能用脚踹开房门,于是没有太在意来者到底是谁,甚至希望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
  
  “我觉得这一间里面应该有些什么,罗斯。”那个人扭过头冲外面说道,显然他不是一个人来到这儿的。
  
  是啊。我在心里好笑地冲他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想找一具死尸和一个马上就会成为死尸的人的话。
  
  再次听见人说话的声音让我觉得亲切万分。我想咧嘴笑,可已经没有那个力气了。
  
  他向前跨了几步走进屋内,很放松地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打量着这间屋子。而后当他看向客厅另一头靠窗的角落时他似乎吓了一大跳,松开叉着腰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他肯定是发现瘫坐在那儿的我了。
  
  “我的天哪……”那个男人慌忙奔向我,我这才得以看清他的长相。他个子不高,是个黑人,光秃秃的头顶后露出一截他背上扛着的步枪。
  
  “嗨伙计,你没事吧?”他在我面前蹲下关切地问我,轻摇着我的肩膀。
  
  我很想回答他,但我惊奇地发现我微微颤抖的嘴唇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罗斯!罗斯!”他再次扭过头冲屋外大声喊叫同伴的名字,“这儿有个人!”
  
  他立即重新对我说,“撑着点伙计,我们会带你离开这儿的,撑着点……”
  
  我想摇头拒绝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的头轻轻晃动。我用余光看见又有两个人从门口冲了进来。但我困得要命,没有力气再去看清他们的长相。
  
  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模糊地看见世界倾斜下去,那个黑人男人抱住我的肩。
  
  
  
  再一次睁眼我首先看见的是灰色的车顶。
  
  车子快速地行驶着使得车内有些颠簸。我重新眨了眨眼,意识与记忆逐渐回笼。我想起来我昏迷前遇到的那个男人,还有他冲进屋的同伴。我的头痛得快要裂开,四肢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一样,嗓子也干哑发疼,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不那么难受的地方。
  
  我打量着自己所处的空间。这辆车似乎是由一辆装甲车被人为改装而成,车门上方本应是车窗的地方玻璃被拆除,湿热的夏风直接刮进车内,车门也被一整块像是集装箱上切割下来的铁皮加固,两排铁制的座位很宽敞,宽到足够我整个人平躺在上面。
  
  我很好奇为什么我会还活着。虽然头痛欲裂全身乏力已经和死人差不到哪去,但我还活着。这是我不曾想到的。
  
  直到我用目光将整辆车扫视一遍,最后看见坐在我对面低头看着我的金发男人,我才隐约知道了答案。
  
  “你醒了。”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好好休息一会儿,离到营地还得开上一段距离。”
  
  我不懂他说的“营地”指的是什么,也从来没有见过他,只能困惑地盯着那张脸。
  
  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下巴上挂着些反着光的浅色胡渣,身材适中,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
  
  “好吧,”过了一会儿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说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对他说:“我没有让你们帮我。”
  
  他微微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状,似乎很惊讶。但惊讶只停留了片刻,他马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脸。
  
  “在那里你活不成的,你需要我们的帮助。”他抬起头不再看我。
  
  “那我是怎么……”
  
  “给你喂了点水,还注射了点抗生素——你应该庆幸道吉带了那玩意,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那种东西——然后一起把你扛上车,没费什么工夫。”他很自然地打断了我的话,就像他所做的只是把一只鸡拎到笼子里一样。
  
  而我仅仅是听到“喂水”和“扛上车”什么的便无法保持淡定了,我尴尬地坐起来皱起眉头瞪着他,耳根烧得通红。
  
  他看见我的反应似乎很好笑,“你当时严重脱水,”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再说大家都是男人,你慌啥?”他扬起眉毛看着我。
  
  我一时哑口无言。我想起了爱德华。
  
  “我是罗斯,司机是道吉——就是他发现的你,副驾驶上的是杰克。”他依次指了指车上的人向我介绍道。我这才逐渐记起我昏迷前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他向我伸出手。
  
  “查理.钱德勒。”我迟疑地握了上去。
  
  “你好。”杰克在座位上转头冲我礼貌地笑了笑。
  
  我向他点了点回敬。
  
  我不得不承认这些人看上去确实算得上友好,但我又怎么知道知道他们所谓的“营地”究竟是怎样的?至少现在看来我应该是死不成了,那就听天由命,看运气会把我安全地摆渡到哪一步吧。
  
  我这样无所谓地想道,向后靠在冰冷的铁板上向窗外眺望。
  
  窗外是青葱密集的白桦林,阳光直直打在每一片叶上在地上投射出一片光影斑驳,夏季的风刮过林间,彼此紧挨着的树叶飘零发出籁簌的响声。
  
  在一棵连着一棵飞速
 
出现在视线之内的白桦树间,我仿佛又看见了莉兹的脸。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罗斯看着脑袋无力搭在靠背上的我,目光奇怪地唐突道。
  
  “没有。”我象征性地冲他苦涩地笑了一下。
  
  他抬起下巴诡谲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他没见过的东西一般。
  
  “行吧,”过了一会儿他躬下身子把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抱拳,抬起下巴以一种十分随意的姿态看我,“那我来问你。我们营地收人也不是一点条件都没有的。”
  
  “你一直一个人待在那里吗?”
  
  这是他的第一个问题。
  
  “是的。”我不动声色地回答。
  
  “在那待了多久了?”他接着问道。
  
  “大概……两个多月。”我费力地想了一会儿,才能给他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令我愕然的是他听了这句话之后毫不掩饰地面露惊愕,比之前他所表现出的那次更令人记忆深刻。他瞪大棕色的眼睛盯着我。
  
  “你……”他往我坐的方向向前靠了靠,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你一个人在那里撑了两个多月?”
  
  我有些没好气地反问他,“很稀奇吗?”
  
  “你就不担心夜间会有行尸袭击?”
  
  原来他们把那怪物叫做“行尸”,我仔细想了想,这么叫它们并不无道理。
  
  “我勉强可以对付一些。再说我在屋子里,它们还没进化到会开门的地步。”
  
  我平静地回答他,语气几乎在一条线上。
  
  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逐渐恢复正常,才有了我对他第一印象中的样子。他最终才抬起头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我心头一紧,发现他神色竟有些凝重。
  
  “为什么?”他的目光锁在我身上。
  
  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也许是因为他终于问了这个问题,也可能是我第一次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我把头往侧边一歪,正好抵在背后的铁板与身侧车门形成的夹角之间。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无力感把我死死束缚起来,令我感到难以呼吸。我突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很渺小,想要缩到角落去,把整个人都缩小钻在角落里,缩小到没有人能注意到我。
  
  “因为我想寻死。”我最终还是平静地看着他如实回答,却仍然感觉自己眼眶通红闪着泪光。
  
  他低下头不再言语,似乎认为安静便是对我最大的宽慰。
  
  沉默在我们二人之间迅速地生根发芽蔓延,长满了整个狭小的车间。
  
  “好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片刻后他抬头,与我一同望向车窗外光照的白桦林。
  
  在如浪潮一般密集的白桦林枝干之间,我又丢了莉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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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 初识
  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我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意欲酣睡。意识昏昏沉沉时,我感到一双手粗重地推搡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们到了。”我不满地睁开眼睛,罗斯正收拾着身上的东西准备起身。我下意识地窗外看去,才发现密密麻麻的白桦林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广袤开阔的平地。我又把头往前探了探,视野中出现一座庞大的灰色建筑物的边缘。我刚刚打算眯起眼睛再观察探看的时候,引擎运作的声音戛然而止,装甲车熄火停了下来。
  “准备走了,罗斯。”坐在前排的道吉侧过脑袋提醒道,背上一旁的步枪推开车门。杰克也带好了东西从左边的车门下车。
  “走吧?”罗斯用力蹬开了后排车座的车门——我不禁怀疑他们每个人都习惯用脚开门——瞪了我一眼。
  我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下装甲车。
  罗斯带着我走到杰克和道吉身边,我们四个人靠得很近,直直往视线正前方那座恢宏的建筑物走去。道吉和罗斯都背着步枪,时刻提防着周身的情况,杰克也把轻便的手枪举在半空随时准备射击,唯独我两手空空。我有些尴尬地往口袋里伸手,却什么都没有掏到。我这才回忆起来在那间蓝色壁纸的屋子里,我匆忙奔向洗手间的时候水果刀滑出了口袋躺在卧室门口。
  我看着眼前这座钢铁堡垒,开始挖掘自己脑中有关多年建筑学习一切的知识。我第一个想法是它应该是一座兵工厂,因为它位置荒僻,且占地较大。然后便是它半环山,视野开阔,地形上的优势占多,周围布置了围墙和电网,只有重要人物准许出入。它大体为钢铁筑成,银白色的金属光泽反射着太阳光。
  我感到一丝意外。这个地方用来当避难所是绝佳的选择,有能力抢下它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我又能在这里留下多久呢?
  我们走到了这座建筑物的脚下,罗斯抬起头向大门上方吼了几句,“方格斯,快给我们开门,”我才发现大门左右两侧的围墙上分别站了一个人放哨,“我们要去找埃里克商量商量。”
  他转身指了指我,让他的同伴能容易看见我的脸。
  “新来的?”方格斯问道,转身拉下开启大门的拉杆。
  铁制的大门缓慢地滑开,兵工厂内部的景象从两扇门之间显露在眼前。罗斯挥手向方格斯致意,向前方走去。
  “你们的车怎么办?”我有些莫名其妙,转身指向我们来时乘坐的装甲车,才发现有几个人正拉开车门准备上车。
  “会有人把它开去专门停车的地方的。”罗斯仍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回答我。
  我点点头,显然这个地方的管理秩序十分到位。我四处张望着这里的景象,试图找到一些不那么陌生的东西。这里的人们似乎都过得舒坦,他们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有工作和职守,一些人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我。我承认,跟他们身上穿着简朴但并不脏污的衣服比起来,我简直像是一个野人了。
  空地的角落甚至还有开垦过的耕地,上面种着可供食用的蔬菜,一些孩子穿梭在其中浇水施肥。但其实这里的人数并不多,十几个成人是全部的劳动力,这大概也是他们好心收留我的原因之一。
  “别愣着了,快跟上。”罗斯扭头催促落后的我,“我得带你去见埃里克,他应该就在里面。”
  我快步跟上他,向前面他指着的一栋灰色建筑物走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装配间,里面隐约有几个人影移动。
  我跟着他走进去,光线一下子变得昏暗,我眯起眼睛,让自己快速适应黑暗。屋子对面的墙上有一扇不大的窗,但足够透进一点外面的阳光,让这里看上去不至于太死气沉沉。
  窗前有两个男人逆光的身影,光线把他们的轮廓勾画得十分清晰,他们低着头,在身前的桌子上指指点点着,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埃里克,”但罗斯轻咳一声只喊了一个人的名字,抬了抬下巴,右手握住左手手腕示意二人,“我们在外面找到一个人。”
  两人停下动作愣了片刻,纷纷回头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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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文哈哈哈,我看到钱德勒时,充满着惊喜感。【想到了那位钱德勒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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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22:12:35  更:2021-06-27 22: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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