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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盗墓迷城(HE 接盗八 长篇 瓶邪ONLY 悬疑主搅[第1页]

作者:土方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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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无水楼,所以请不要留言啦
另:为了保证正文完整性,〖瓶邪小番外〗〖盗迷情景剧〗〖他们干什么集〗等小段子暂时不会在这里更新。如果有幸全部完结,可能会一次性放上来。(其实是想给原楼留点人气)
【原楼请戳这里】:http://tieba.baidu.com/p/1380858393
 
【文案】
随着西海考古队事情的完结,吴邪以为自己可以在原地静静等待着十年之后去接那个人回家。他没有料到的是,‘它’的野心并没有停止,一个更深的阴谋在等待着所有人。结合前几本的线索,续写盗八,添加新的情节,继续原著中的未解之谜。
铁三角能否重聚?
吴邪与闷油瓶的感情又将如何发展?
他的一生真的能换他十年的天真无邪吗?
吴邪与吴家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它”究竟是什么?
汪藏海真有这么简单吗?
陨石和青铜门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秦岭历险真的只是一个插曲?
两个人相爱就一定要表白吗?不!在吴邪和张起灵之间,“懂你”就够了。一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像呼吸一样自然,不需要再去刻意强调。如果爱了,会深爱。
“想要保护一个人该怎么做?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却把他一再推进漩涡的深处。”
“我们肯定是一辈子的朋友了。”“我们不是朋友。”“……”“但我们会是一辈子。”
“有些事情不必明说,我懂。”“我也是。”
“为什么骗我”“我不想害死你。”
“我一直都在找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却没发现他就在身边。”
“有时我也会累。”“你可以不用这么累,为什么不选择放弃?”“为了一个人,我还不能停……”
“原来越强大的人,在失去时会比任何人都更脆弱。”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愿从来没遇到你。”“那我会去找,我有的是时间。”
“明年的生日我们一起过……”“好!”(只是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第八章 鬼压身
我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拿着那块陨玉在灯下细细地观察。
陨玉大约两个拇指大小,初看跟路边的石头一样没什么特别,估计扔在哪里几百年也无人过问。通体黑色,表面似乎附有点状的晶体,放在灯光下发出极轻微的光,有些类似磁铁矿。
记得小时候,有次我老爹的一个战友送给他一块磁铁矿石。据说是当年某部队在一个大山坳里演练,一颗炮弹打偏了,直接从山里炸出一个大铁矿,事后还给那个打歪炮的士兵记了二等功。
那时小,周围的小孩家谁有块吸铁石都跟宝似的。我就趁着我老爹跟他战友胡侃的当口,拿着它吸我老爹的一块手表。等他俩谈完了,手表也不走了。当时我老爹疯了,也不管战友还在不在,抄起擀面杖就打,是三叔把我护在怀里替我挨了好几下。事后才知道,那是我老爹背着我老娘用私房钱偷偷买的一块欧米伽,没戴两天就毁在我手里。那次是我老爹发火最凶的一次,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跟三叔最亲。
我用左手的拇指磨着石头的表面,手感温润,磨得时间长了还有点微微发热。看它的切口,似乎不是自然脱落,倒像是被利器硬切下来。
我心说,难道有人又潜入了塔木陀,特意从那块陨石上敲掉一角寄给我?如果是那样,根本就说不通啊。不管那人背后有什么目的,光是冒险去完成这件事,本身就是一桩赔本的买卖。何况现在还没到能进入西王母城的时候。
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一、这块陨玉很早就被人从塔木陀带了出来。二、在另一个地方也有一块跟西王母国一样的陨石,而进入那里的条件并不苛刻。
不论哪一种情况,这个人都会等到合适的时机寄给我。那他寄给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跟二十年前的考古队有关,现在寄给我似乎晚了些。如果无关,那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特别意义?他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一时间,我突然感觉到莫名的烦躁,左手上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手上一阵锐痛刺激了我的神经,我一个激灵扔掉了石头,才发现是石头边缘切得过薄,把我的拇指划出一个大口子。血滴滴答答得滴在了石头和锦布上,还有几滴溅到了铃铛上,现场甚是狼藉。
我赶紧给伤口做了简单处理,找了一块OK绑贴上。谁知道这上万年的陨石有没有病毒,万一感染变异了,我吴邪下半辈子估计就在研究所和大猩猩过了。
我也没心思再吃下去,想到明天还有正事要办,胡乱收拾一下残局,盖上木盒,倒在床上便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耳边总有人在窃窃私语,说的什么却完全听不清。我好像是置身在一大片蓝灰色的雾气中,周围晃动着许多人影。说是鬼影还差不多,那些影子除了依稀能分辨出头和四肢的位置外,就身体比例而言,至少不能算作正常人。
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巴乃那个矿洞里。不同的是,这次周围不再是绿色的玉脉,而是蓝灰蒙蒙的大雾。我的身边也没有闷油瓶和胖子,那些怪影晃动着好像下一秒就能冲破雾气,把我撕个粉碎。
我突然间意识到,现在所处的环境就是自己的睡房,那种雾气好像是凭空出现在屋里。
最糟糕的是,我已经有了知觉,却无法睁眼,身体也不能动弹。这种现象在医学上称作“梦魇”,俗称就是迷信所讲的“鬼压身”。
我心说不妙,尝试动了动手指,根本不管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深呼吸几次,然后缓缓使力,直到惊醒过来。这次情况却非常特殊,我挣扎了许久,仍然无济于事,我甚至能感觉到手心溢出的汗。
渐渐的我收回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其徒劳,还不如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么想着,我就慢慢放平呼吸。果然,一阵“叮铃铃”的声音隐约传入耳朵。
声音极其轻微,如果不集中精神根本听不见。四周的说话声渐渐轻了下来,“叮铃铃”的声音却由远及近,有增大的趋势。
突然,一连串鹿角号声凭空传来,悠扬无比,雾气中的人影散了去,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青铜门。
 
第九章 午夜凶铃
我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明明知道自己躺在屋里,眼前的景象却让我产生一种身在云顶天宫的幻觉。
也许等我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闷油瓶在帐篷里默默收拾行李的背影,或者我们根本还没离开旅馆,我还有时间和机会来得及说服他不要走。
我甚至期待,阿宁的队伍还在长白山中行进,而我和闷油瓶、胖子还有陈皮阿四等人正躲在那个山洞的缝隙中稍作休整,周围是我们刚换下来的卫生巾。
只要所有人都在就好,怎样都好,哪怕我白活这几年也认了。
号角声还在持续,阴兵排成一列长队走过我的面前。这是我第一次看清他们的脸,虽然我现在是闭着眼,可我就是能清楚得看到。
不仅仅是奇长的人脸,有的士兵好像没有头盖骨,头皮软塌塌的覆盖在头上,形成了几层皱褶,下巴也长得不像话。整张脸极度苍白,皮肤却泛着灰绿色。整支队伍面无表情,配上残破的铠甲,看上去十分诡异。
巨门在我面前缓缓向两边打开一条缝隙,号角声更加洪亮,我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抖动。
我眼睁睁得看着阴兵一排排进入到青铜巨门之内,门缝的黑暗中依次亮起几盏幽蓝的灯火,依稀能看到有一块黑乎乎的轮廓。跟闷油瓶进入青铜门时的场景相似,却又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里面会走出来什么东西?我摒住呼吸盯着门内。是闷油瓶还是万奴王?莫非是小叮当?其实这是一个时光任意门?
我真佩服自己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还能产生如此丰富的想象力,看来这几年的折磨也是出成果的。
我摒住呼吸盯着门内的黑色物体,它似乎也在观察我这边的情况,两方陷入一种对峙状态。
我突然想到阿宁从海底墓带出来的那几张照片,其中一张就是一个黑乎乎的生物从某个悬崖爬上来,上面有一群人往下倾倒某种东西。
我面前这个物体跟照片里的那个是否是同一种生物?看来当时的东夏民圌族应该相当彪悍,至少在遇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还能锲而不舍得修建如此规模的云顶天宫。如果不是这里存在某种能吸引他们留下来的力量,很难想象一个国力薄弱的国家能冒着灭族的危险,在长白山繁衍生息。
如此说来,张家也是来自关外,整个家族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留守”,强大如闷油瓶也没有摆脱这种束缚。这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精神力量支持着他们?跟东夏国又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逐渐地,我发觉这种大眼等小眼的僵持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如果雾气和青铜门都是某种幻觉,那我何不进去一探究竟。但是如果这种幻觉能侵害人的神经,一旦我在梦里发生任何不测,就有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可我这人天生就命犯太极,明知道有危险,为了解决心中的谜团,也要一如既往弄个明白,否则这几年也不会把自己搅进这些破局里。
我尝试着挪动双脚往巨门处前进,那个黑乎乎的物体似乎知道我的目的,也左右动了起来。
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叮铃”。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我有些耳熟,好像以前也听过类似的声音,一时又想不起来。
随着黑影摆动频率的加快,声音更加清晰。周围的雾气开始厚重起来,雾里又出现了各种奇怪的鬼影,还伴着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让人崩溃。
我忍着头痛看向门内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如果刚才它是爬着,现在则完全站立起来,只是跟触电一样左右摇摆,呈现一种疯狂状。
摆动使得“叮铃”声愈加刺耳,甚至开始变得尖锐,好像有人用长指甲在黑板上反复地划过,速度越来越快,甚至陷入一种癫狂。
头仿佛裂开一样,我使劲抬起手想捂住耳朵,身体却无法动弹。我甚至怀疑下一秒,脑袋会如同盛满液体的气球,“噗”得直接爆浆。
在最后的几近破音的高调中,我猛地挣脱坐了起来。
第一件事就是摸自己的耳朵,还好没有出圌血,听力应该没有受损。脑袋里还是嗡嗡的响,床单全被汗水浸圌湿了。手脚已经可以自圌由活动,我大口大口喘着气,手抱着头埋在腿圌间,突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持续的“叮铃”声再次打断了我的思路,我几乎是背部僵直地抬起头来,望向前面的书桌。
让我毛圌骨圌悚圌然的是,黑木盒子大大地敞开着,六角铜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握着,左右不停得摆动,与梦里的声音如出一辙。再看向旁边,陨玉躺在盒子里发出淡蓝色的光。
 
第十章 降头术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来,“踹我啊!闷油瓶!”,随即发现这种行为多么愚蠢。
我又不是在船上,何况这种时候,那丫多半睡得正憨。真要是有人踹我,那才叫活见鬼。
我跳到地上,盯着桌上摆动不停的铜铃,一阵阵发毛。心说,这是谁拿老子取乐吧,还他娘的送个闹钟过来。
我很庆幸睡房并不算大,否则放在空旷的地方,着了道想自救都难。
不大一会儿,铃铛摆动的频率慢了下来,石头的光亮也逐渐变弱。
我小心翼翼地蹭到书桌旁,两米多的距离居然花了十多分钟,身上又出了一层冷汗。我该感谢这几年被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折磨得越发坚强的小心肝,如果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定吓得当场屎尿横流。
等铃铛和石头完全消停了,我打开台灯,慢慢托起那个木盒。黄色的锦布上还留有我的血,一大块一大块红黄相间,有些妖异。
石头晚上发光还能说的过去,毕竟自然界也确实存在能发光的矿石。比如最常见的夜明珠,就是发光物质由岩浆喷发,再经过地质运动集聚于矿石中,被后人加工制成。更何况几千万年前的陨石。
只是这六角风铃从第一次碰见就处处透露着诡异。
我看着铃铛,突然有了一个疑问。刚才划了这么大一口子,从锦布和铃铛的接缝处看,照例说血也滴在了铃铛上。为什么现在看不到血迹呢?
我虽说有少许近视,可屋里的灯光还不算昏暗,我拿着铜铃在灯下反复的瞧。娘的!血迹确实不见了,只是在人面纹蛇的尾巴上能分辨出一点点痕迹。
我使劲搓了搓,发现手指上也没有沾到半点,想必是渗到里面去了。
这铃铛什么时候还有吸血的功能?之前虽然有过几次接触,但是我们几人的身上好像都没有流血。而且当时畏惧它的声音,几乎就没敢用手碰过,所以这种铜铃是否吸血,我也不好判断。
也有可能是铃铛外壳其实已经老化,所以液体能渗到里面也说不准。可又该如何解释半夜自己动个不停?
我尝试把吃剩的面汤滴在上面,没有任何反映。我心说,难道这铃铛也挑食?可我手边除了自己,没有一个活物了,要不明天到店里找谁实验一下。
折腾了一夜,天已经微亮,我不敢再睡回笼觉,洗了澡简单收拾一下,联系了小九和王盟,就带着盒子直奔店里。
小九住在西湖附近,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我把他带进里屋,将昨晚的事情详细描述了一遍,想听听他的看法。
小九不愧比我出道早,几年淘沙子的经验让他做事干脆果断,二话不说抄起一把匕龘首就在手上划了一刀,我都觉得疼。
血滴滴答答落在铃铛上,却没有渗入,反而顺着纹理流到锦布上。
“难道是血量不够?”小九说着就要再开一刀。
我赶紧阻止他:“够了够了!我昨晚也只是被那石头片划了一下。看来这东西还挑食,估计你把血放光了,它也不买你帐。”
小九点头称是,琢磨一下,突然看向我,道:“吴哥,你知道降头吗?”
降头?我当然听过,以前上大学时,哥几个躲在宿舍里看黄片,就有一部是关于降头术的。降头虽说流传于东南亚地区,其实起源于中国。早期是中国四川、云南一带苗疆的蛊术流传到东南亚地区后,结合了当地的巫术才演变成现在的降头术,和湘西的“蛊术”并称为东南亚两大邪术。
只是降头术跟这铃铛又有什么关联?
看我露出不解,小九顿了顿,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既然包裹指明是寄给吴哥你的,从刚才的试验来看,只有吴哥的血才能让铃铛动起来,那就说明他的目标肯定是你。而降头术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非灵性相关,一类是灵性相关。灵性相关的降头无非是靠符咒、鬼魂等进行远距离实降达到攻击人的目的,要求落降者必须是精神力量修位很高的巫师。这种降头虽然效果显著,但是危险系数很大。用这种方法得不偿失,除非身怀血海深仇。”说完,小九瞬也不瞬地盯着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心说,我吴邪活了这么久,偶尔卖点假货骗骗老外和暴发户,没事倒倒小斗赚点零用钱而已,杀人越货为非作歹的勾当是决计没干过的。如果杀害虫子也算十恶不赦的话,那我肚子里的蛔虫大概饿死好几拨了。赶紧摆摆手,道:“沙子倒是淘过几次,要说深仇大恨,那些墓主倒想把咱们都活吞了。”
小九点头笑了笑,道:“还有一种是非灵性相关的降头术,也就是最基本的虫降和药降,只要被落降者接触到实物就算中招。”
“不需要知道生辰八字也能下降头?”
“吴哥,这不是算姻缘,不需要知道生辰八字——”小九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我暗骂了一句娘,心说,老子的感情生活还轮不到你丫操心。
小九接着道:“有些巫师是可以利用人的头发、指甲或者贴身物件直接下降的。去泰国旅游,通常导游都会私下告诉游客不要随便在小摊子上理发,也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合影。我想,兴许是那个人拿到了你的某样贴身之物,下了降,与你的血接触就立刻激活,别人的血反而不管用。”
“你是说那个无名氏偷了老子的贴身内裤,又特意从泰国请来一个巫师下降?那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所谓降头之说也是我的揣测而已。”小九憋了半天笑,随后正色道,“毕竟神鬼传说不可信,任何事物的存在总会有它存在的必然性。同样,任何事情的发生也终会有一种最合理的解释。只是这种解释有没有超出我们现有的认知罢了。”
这一刻,我突然发觉小九跟我二叔居然有相同的气场,如果不是我知道他父母的事情,真以为他是二叔的私生子。
“看来,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开这个铃铛看看。”
“吴哥,如果我是你,就不这么干。”
“为什么?”我有些不明得看向他,“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吗?”
小九摇了摇头,道:“很显然,那个人只是想利用这两样东西引起吴哥你的注意而已。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研究铃铛会动的机理,而是他通过这种方式想传达给你怎样的信息。”
对啊!我在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心说,吴邪啊吴邪,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脑袋就跟不上呢。
我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想了想,指着那个盒子道:“看来我们真正的目标应该是这个了。”
 
第十二章 新的发现
我看着后面的几张照片有些莫名其妙。这组‘风景照’拍摄的是不同的地点,显然这几个地方存在某种必然的联系。
如果说最上面的七张是为了向我透露海底墓和长白山的事情,那么下面的照片又是基于什么目的?这两组照片又有什么样的关联?
我看向小九,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自己撞破脑袋都想不通的事情,可能因为其他人的一句话就豁然开朗。
小九摆弄着那两张黑白照片,道:“这两张拍的应该是某个村子火灾前后的景象,看这张烧毁的程度,这个村子以前的住户应该不在少数。整个村落是建在在山坡上,这种地势只要下雨,就会形成天然的排污沟,把地面冲得很干净。下过雨还能留下这么一大片废墟,看来当时火势相当得猛。”
“没错。”我点头称是,指着另一张,道:“一般说来,发生森林大火的地方,高大的树木会受到严重影响,低矮的灌木和针叶木反而长势喜人。你看这一大片——”
我用手在照片上圈了一下,“植物虽然非常茂密,但是和周围的树形成了明显的高度差。房屋都是吊脚楼,从残骸看,以前可能是少数民族的村落。”
“可是很多少数民族都有类似的竹楼,单看照片并不能判断是哪个民族。还有,如果是聚集区,按理说不可能会发生全村性的大火。可是从照片上的受损程度看,全村基本都被烧得差不多了。”
我略微想了一下,道:“看来发生火灾的时候,全村人应该没有任何防备,比如说睡觉或者是外出耕种。”
小九摇摇头:“那也不太能说通啊。即使睡着了,一旦有人发现火情,肯定会召集全村人的。耕种更不可能了,哪个村子种个庄稼要全村出动的,每人拿把镰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火拼呢。”
我想象了下那个场景,跟一列队的闷油瓶拿着黑金古刀操练一样的恐怖。
“看来只有一种解释了。”我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
以前出于职业习惯和家庭背景,我私下经常看一些民间传说或各地的奇闻异事,平时都拿来忽悠人的。经常有人被我侃蒙了,一边对我的知识渊博赞不绝口一边掏空自己的腰包。当然,遇到行家或刨根问地的就很尴尬了。我脸皮子薄,又不会像胖子那样说瞎话还理直气壮,搞得很是狼狈。
此时看到小九一头雾水的样子,我的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开始卖弄。
“说明有人故意放了这把火,而且是趁全村人都不能自救的时候。《水浒传》总看过吧,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那章。”
“你的意思是——”
“屠村。”我吐出了两个字,点上一支烟继续道:“有人出于某种目的,将全村人抹杀掉。”
“你看这里!”小九眼尖,指着两张照片的同一处楼房:“难道是残余的村民又回来了?”
我对比了两张照片,发现在几个烧毁的地方又重新盖起了房子,连位置都没有变化。
 
“不可能,既然要抹杀,就绝不会留下活口。”我突然感到一阵头痛,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巴乃也遇到过,只是当时我的大脑根本不够用,又很抗拒往那个方向思考。
我尽量克制情绪,接着道:“也许是这个村子本身关系到什么,杀人者为了执行某种计划必须要杀掉村子里的所有人。为了掩饰痕迹,就放了一把大火。事后,杀人者重新回到村里,在不破坏原来布局的基础上,特意盖了新的楼房。”
“这么说来,现在这个村子里住的很可能是当时的凶手或者他们的后代?那太可怕了!”小九倒吸一口冷气。
“也许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后来迁入的这批住民与当时的屠村究竟有没有关系,我们目前根本无法求证。你先看看这个能联想到什么?”我用铅笔把照片上那几块黑线连起来,让小九辨认。
小九翻来覆去得看了好几遍,说道:“我也不太好确定。看着像某种动物,狗或者鹿什么的。这里是头,这里像是四肢。”
“难道不像麒麟吗?”我有些鄙视得瞥了他一眼,心说,没文化真可怕。
“吴哥,你为什么非要认为是麒麟呢?”这下轮到我微微吃了一惊。心下一想,对啊,上古神兽都是由现实中的动物拼凑演化得来的,很多形象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接近,比如龙之九子。我为什么偏偏认定这是麒麟呢?从第一次看到这个图,我就先入为主得认为这就是麒麟,可这种自信源于什么?
我正在暗自懊恼,抬头看到王盟也到了店里,正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瞧。
见他一副珊珊来迟的样子,我一肚子无名火,正想要冲他发泄,他却先我一步走到桌前,拿起那张图腾的照片,道:“咦?这不是苗族的盘瓠吗?”
“盘瓠?”我眼睛一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盟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身,说道:“盘瓠是苗族供奉的一种神,遍体锦纹,五色斑斓。前身是一只神犬,说白了就是狗,后来变成了人身狗头,其实还是狗。据说麒麟和凤凰都是他的弟子。以前在姥姥隔壁住着一个苗人婆婆,性格很怪,一辈子无儿无女。小时候我去她家玩,看见桌上供着盘瓠的画像,当时就吓哭了,回家发了三天烧,最后还是姥姥找了村西头一个跳大神的,那跳大神的是两口子,听说男的是个妻管严——”
“打住打住!”我赶紧打断他的话,“看来这两组照片能说得通了。这里以前是一个苗族的村落,这个村子隐藏着一个秘密,应该跟长白山的壁画有关。无名氏希望我们找到这个村子。”
“可是只有照片怎么找呢?”小九问道。
“还有这个啊。”我指了指盒子包装上面的邮寄地址,“目标很明确了,应该是广西桂林的一个苗族聚集区。剩下的就交给咱们的技术团队吧。”
我拍拍小九的肩膀,道:“给老谭打电话,让他的技术小组在两天之内把地点调查清楚。”
 
第十四章 出发
老谭的技术团队还是很给力的,把村子的大致方位和入山的几条最佳路线都用绘图工具做了出来,还很贴心的附上了一张【生存手册】,包括野外注意事项及苗族的一些风俗习惯。
关于六角铜铃,老谭的团队没有太大进展。只说从材质和花纹看,应该在战国或者更早之前,但是铃铛上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改动,显然是被做过手脚。如此一来,年代就不好判断了,除非打开铃铛的内部,或许能查出究竟。
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想那汪藏海也不会直接拿来用,必定进行了某种处理。这件事不在目前的考虑范围内,暂时先搁置着。
至于陨玉,老谭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专业范围,实在无能为了。
能做到这步,已经达到我的要求了。我给他们四人包了一个10万元的红包,同时也做为封口费。
接下来就是准备工作了。野外生存和下地用的装备交给王盟代办,叮嘱他务必要买最好的,这种东西不能省,会出人命。现在正值奥运准备前期,上面对刀具枪龘械方面的检查越来越严。尽管风声紧,我还是托关系弄来几支防身用。
人员方面就由小九负责,找了几个可靠的伙计,把这次行程的危险程度交代下,不想去的可以退出。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还记得潘子在进张家楼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小三爷,这些孩子,都是苦出身,我们在考虑事情的时候,要给他们留点余地。他们并不是炮灰,他们也都是命。”
现在潘子不在了,他的话我还记在心里。我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去牺牲其他人的性命,只要他不是有意寻死,我都会尽力去救,即使我没有闷油瓶那样的身手。
难怪当初三叔说我不是干这个的料,小花知道我的做事风格后也得出同样的结论。每当这时候,我都笑笑,道:“我是吴老狗的孙子,吴家有自己的处事方式。只要不给爷爷和叔叔们蒙羞,我的地盘我做主。”
 
第十六章 夜袭(下)
想来是我刚才的举动惹恼了它,那怪物绕了半个圈盘在我右侧的树干上,从嘴里发出的怪声更加急促。
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怎么可能有这种怪物!我心里暗骂了一声。手往口袋里一摸,心说不好,地图被那丫顺走了!
这时,小九和三个伙计也从帐篷里钻了出来。那鬼东西见来了帮手,居然掉头逃进树林里。
我急忙冲进树林,边追边转身对他们几人喊道:“地图被偷了!老金子,跟我去追那个怪物!九姑娘,你们几个看好装备!!”
老金子就是那个吉林伙计,一个四十多岁的鲜族人,脚下速度极快,最擅长爬树,据说在大兴安岭伐木时徒手上树逮过猴子。他还有个儿子,大家都叫小金子,却是个不学无术的傻二代,道上全靠他爹罩着才没被饿死。这次把老金子夹了上来,也是为了应付突发囘情况。
老金子二话不说直接窜上了树,和我一上一下在后面狂追。那怪物也不示弱,一边往树林深处逃一边持续发出怪音,听得人心烦。
晚上在树林里狂奔简直是找死,被绊个狗吃囘屎算是万幸。万一没刹住直接撞上树干,鼻梁撞断、内脏出囘血那是轻的,颈椎撞折或被突出的断枝插进身体,看自己像糖葫芦一样挂在树上慢慢等死则更恐怖,欧美电影里经常有这种血腥镜头。
越往深处,灌木丛越茂密。老金子和那鬼东西好像两条泥鳅在树冠间穿梭,我只能一边紧盯着老金子在树上隐约透出的背影,一边留意脚下散落的枝杈,跑得两眼直冒金星。一些矮小的树枝抽得脸生疼,心说可千万别破了相。
老金子不愧脚下生风,不大会儿就窜到了那怪物的身后,猛地往前一跃,竟生生抱住了怪物的‘尾巴’,两人一起从树上滚了下来。
我大喜过望,心里大喊了一句“Good job!”,急忙追到跟前,想要趁着月光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谁知,它竟一个翻身冲我俩喷了一大口唾液,又腥又臭。我和老金子没防备,黏囘液尽数喷在脸上和身上,一口都没被糟蹋。
趁我们分神时,那怪物将老金子一下抽翻在地,然后快速摆动着身体,犹如闪电一般在草丛中急速前进,比蛇还要灵活几分,几秒就钻入灌木中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条滑行过的痕迹。
塔木陀沼泽的鸡冠蛇贴地而飞的景象我是亲眼见证过的,这家伙的速度不比那些鸡冠蛇慢多少。我心说,难道是鸡冠蛇王亲自出马了?可在它跃出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那两条胳膊居然拉长了些。
“看上去是个人——”老金子坐在地上一边平复呼吸,一边道:“我在上面追他的时候没见着正面,但从背影判断绝对是人,还是个男的。”
“男的?”听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他是男的?”
老金子冲我摆摆手,尴尬地笑道:“你就信我吧,小三爷。只是那人的下囘半囘身很怪,好像腿没长全,我抱住他的时候,就像抱住了一条很粗的黄鳝,滑溜溜的——”
老金子的形容让我一阵恶寒,想到刚才被那家伙喷了一身口水,反胃得想吐。我刚要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忽然,从营地方向传来几声枪响。
糟糕!我心说,难道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现在的怪物都流行看孙子兵法吗?
老金子脚程快,我担心其他几人的安危,就让他不要等我,收好地图赶紧先返回去。
刚才的狂奔几乎让我吐血,现在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喘得像个老式风箱,嗓子里涌囘出一股甜味,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说,看来回去还要加强跑步练习,以后逃命也用得着。
我在原地稍微缓了一会儿,抬眼看了看四周,刚才一顿猛追已经离开营地很远了,好在树上掉下来不少新鲜的树枝,大致能判断出回去的路。
我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已经听不到枪声了,事实上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人一旦处于孤独和黑暗的环境很容易胡思乱想,之前遇到的所有怪物都不受控制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场,我顿时为刚才的决定后悔万分,心里面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正懊恼着,背后突然一股猛力将我抽翻在地。难道是那个怪物杀回来了?我心下一惊,顺势就地一滚起身,回头发现一条碗口粗细的蟒蛇从树上挂了下来。
那蟒蛇见一击不中,没有任何停顿,弓起身子直冲我面门扑来。我偏过头勉强躲过蛇头的攻击,刚要摸向腰间的黑金匕囘首,那蛇居然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儿从身后缠了上来。我急忙低下头往前翻滚,滚出了蟒蛇的攻击范围,拔腿就跑。
先前运动得太过激烈,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拼了老命速度还是明显提不上去。身后的草丛悉悉索索响个不停,伴随着细枝折断的声音,想必那条大蟒已经追了上来。
 
第十七章 重逢
认出闷油瓶的瞬间,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大脑一下子就放空了。他娘的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进了青铜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老囘子其实已经死在蛇肚子里了?
在我的理解中,我以为还要等上几年,我甚至做好了十年后再也见不到他的准备,可我万万没想到两年后他居然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出现。
直到他打开手电,走到我身边检查伤势,我才确定眼前的闷油瓶是活着的,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喷在我脖子上的气息——看来刚才的动作让他费了不少力气,呼吸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死死得盯着他的脸,妄图找出一点别人伪装的破绽。闷油瓶看上去比两年前变化不大,只是稍稍成熟了些。果然岁月不饶人,自是如张家人般长寿也逃不过岁月的痕迹。
“你你你……不是在看大门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蛇?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心里面愤怒、委屈、疑惑、兴奋,等等,各种情绪揉在一起,一时间使我语无伦次。左肩的伤痛已经让我无法正常思考下去了,我强撑着眼睛瞪着闷油瓶,企图用眼神逼他说出答案。
事实证明,闷油瓶可以很好地忽略掉来自外界的任何不利影响。他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尽量小心地抬起我的胳膊,轻声说道:“脱臼了。”
碍于身上的伤,我咬着牙尽量不爆出粗口,可一肚子的问题憋在心里难受得差点吐血。心说等老囘子有力气了,用牙也要把这瓶子盖撬开。
闷油瓶看了一会我肩膀上的伤,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看向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战国时期已经出现了青铜拨浪鼓,湖北随县还出土过一个青铜建鼓,只是没有装双耳,大约这么大——”
我一楞,看向他比划的手势,心说他跟我说这个干嘛?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还没回过神,只听“喀嚓”一声,手起刀落间闷油瓶已经把我的胳膊复位了。
我疼得翻了一个白眼,差点晕过去,才明白这丫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再回味他刚刚说的话,操!青铜拨浪鼓!那不是我跟何大兔说过的吗?就着月光和手电再仔细一瞧,他身上穿得果然是白天遇到那个烤玉米的山西老乡的衣服。我说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怪,居然是烤玉米的味儿!
我脑袋一下子就充囘血了,顿时想跳起来把他踹翻在地,再捆到树上用浸过盐水的皮鞭狠狠地抽他,一边抽还要一边说,让你对不起我让你对不起我!
妈囘的!耍老囘子开心是吧!一天不演点戏会死人是吧?你有帅到要带面具出来的地步吗?你真当自己是周杰伦啊!
突然间,我又莫名生出一种恐惧——我真的太不了解他了。不!世界上没有人可以了解闷油瓶!他就像一个游离在玻璃窗外的游客,我们对他而言就是关在里面的动物。偶尔他会被吸引,会停下脚步,却根本不会留下来。
一种悲哀感从心底升了上来,我突然觉得无比的委屈。心说,老囘子为了你几次连命都差点送了,到头来却被当成个傻囘逼,别说掏心挖肺了,连最基本的行踪也不知道。
闷油瓶可能读出了我的想法,似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淡淡地看着我,道:“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明天天亮你就回去吧。这里的局不是你能参与的。”
又他囘妈囘的是这些话!我暗骂道,三叔讲过,闷油瓶讲过,就连鬼影人也讲过。早知道这话这么万能,当初考试不及格时怎么没想起来跟老师说呢。
我索性靠在岩石上闭上眼睛,冲他摆摆手,心想:儿大不由娘,爱滚就滚吧,老囘子真是累了。
呆坐了一会,突然犯了烟瘾,我记得守夜时把烟和打火机随手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此时往身上一摸,烟没有摸着,倒是摸着了一个梨子。掏出来一看——嘿!刚才一顿穷追猛打居然没有烂掉!心说还挺结实的,早知道多买点,还能当武器使。
想着就递给了闷油瓶,说道:“咱俩分了吧。”
闷油瓶看了一眼,摇摇头没吭声。
爱吃不吃!我懒得理他,在衣服上蹭了蹭,狠狠地咬下一口。等到再抬头时,发现身边的闷油瓶竟然不见了!
 
第十八章 虚惊一场
我当场呛得直咳嗽,赶紧拿起手电四处照了照,周围除了我一个,哪里还有能喘气的。心说,开什么国际玩笑!难道刚才全是我的幻觉?其实他根本就没回来过?
我猛地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低血压造成的头晕,踉跄着冲四周大声喊道:“张起灵!张起灵!”声音里居然带有明显的哭腔,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周围除了几声乌鸦叫,根本听不到任何动静。我不死心,又在附近来回转了几圈。地上只躺着两条蟒蛇的尸体,其中一条还尸首分了家,那个血淋淋的蛇头正直勾勾地盯着我。除此之外,哪里还有闷油瓶的影子?!可如果是幻觉,也太他娘的真实了吧。这一大滩血迹又该怎么解释?还有我的胳膊?
一种无力感从脚底迅速蔓延上来,几乎让我崩溃,心里顿时一凉,鼻子酸了起来。心说,他囘妈囘的不带这么玩人的吧!明明刚才还在跟我说话,几秒钟的时间人居然就没了,甚至连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没了!莫非真是老囘子精分了?
就在我颓废到快要瘫倒时,左侧的树林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别是那蛇一家子全找过来了吧?!我赶紧抹了一把脸,后退几步与那片丛林拉开了距离,又把咬了一口的梨子也举了起来,弯腰作出了攻击的姿势。心说,如果出现意外,至少能缓冲一下,争取点时间。
那灌木丛抖动几下,猛地钻出一个黑影。我几乎下意识就要用梨子砸过去,却见到闷油瓶拨开灌木走了出来。此时,我真该庆幸他没有反身一脚把我直接踹到墙上去。
看到我的姿势他也微微一愣,然后冲我摊开了手掌。
我一看,他手里居然托着一捧野酸梅。原来这家伙不吃梨,自个儿摘酸梅去了。可你他娘的倒是吭一声啊!吓死我的小心肝了!再说,梨子不比杨梅解渴?!我抽了抽鼻子,在心里面把闷油瓶全家都问候了一遍,顺手接过来几颗。嗯,酸酸甜甜还不错。
“这个给你。”闷油瓶把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我一看,正是之前那把甩丢了的黑金匕囘首。
这匕囘首虽不及黑金古刀威力大,却也锋利,大小和重量适中,我之前用得相当顺手,算是一件不错的龙脊背了。只是这黑金匕囘首是从人家小哥的家里顺手牵来的,怎么都算不上一件多光彩的事情。(那串被胖子顺来的西囘藏佛珠还是暂时不告诉闷油瓶的好……)
我脸上一红,赶紧左顾右盼道:“啊,那个本来是要还你的……一直没合适的机会……”
“你拿着防身用。”闷油瓶直接打断我,把黑金匕囘首放在地上,然后躺在我的旁边,开始闭目养神不再说话了。
 
第十九章 黎明的营地
虽然心里还是堵得厉害,可闷油瓶能回来也算一件天大的喜事,至少他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去送死。
一晚上我都没敢睡踏实,总害怕一睁眼闷油瓶子又不见了,加上一直担心几个伙计的安全,稍微休息了一下,等肩膀上的伤不痛了,就催促闷油瓶往营地赶。
之前被那条母蛇勒的下囘半囘身差点瘫痪,虽然闷油瓶帮我按摩了几下,血液还是不算通畅,走得急了脚下好像踩着棉花,我只好靠在闷油瓶的肩膀上任他拖着我,也算是抵了之前他宰我的人情。
(本来想找他把多收的玉米钱要回来,不过他跟胖子不同,我在他面前究竟还是放不开。事后,我也问过他为什么卖这么贵。他当时想了一会儿,说,之前去格尔木疗养院的路上,跟黑眼镜买过一次,就是这个价。我还想再问他关于问路费的事儿,他就不理我了。)
到达营地时,天刚擦亮。地上的火堆已经熄了,帐篷周围躺着十几条蛇的尸体,居然是清一色的烙铁头,想必昨晚也是一场恶战(烙铁头被称为蛇中熊猫,濒临绝种,一条能卖到100万。早知道抓几条了,看着一地尸体真心疼)。我不知道营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面一阵焦急,赶紧大喊了几声“九姑娘”。
就见从帐篷里出来一个伙计,胳膊上缠着纱布,一见是我急忙迎了出来:“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来人叫大勇,是三叔以前的老伙计,为人很憨厚。他一边走过来扶着我,一边把昨晚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遍。
原来在我和老金子离开后不久,不知到从哪里窜出一堆蛇,很快就把营地包围了。小九三人虽然手上功夫都不错,可对方毕竟是出了名的五步毒蛇,咬上一口两小时之内就能要人命。三人被弄得狼狈不堪,大勇还被蛇咬了一口,幸亏老金子及时赶了回来。
再后来,那蛇潮突然全部退走了,好像有计划的样子。老金子把遇到的事请跟小九一五一十地说了,小九当时想到可能多半是冲我来的,所以连夜带着带着老弄他们去树林里找我,让受伤的大勇留下等。
“少爷你可不知道,九姑娘见少爷一晚上没回来,快急疯了,说是找不到人就放火烧山!”
放火烧山?想毁尸灭迹啊!我刚要说话,就听闷油瓶“啧”了一声,把我往大勇身上一扔,头也不回得向帐篷那里走去。
我的腿还在发抖,被他这手劲一推,差点没站住。心说这发什么神经呢。就见闷油瓶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我,问道:“有吃的吗?”
我本来就憋了一夜的火,可是对着闷油瓶又不能发作,只得臭着脸给他拿来方便面和饼干,又没好气地嘱咐大勇去烧壶开水。本想回帐篷里补觉,扭头看到闷油瓶身上还穿着那件一股子玉米味的衣服,想了想,又从行李中翻出一套换洗的衣服递给他,告诉他营地外不远有个水潭。
闷油瓶自顾自得提着一个水桶,到溪边洗澡去了。我想起来昨天还剩下半个烤玉米没吃,等他回来,连同泡面一并递给了他,道:“你也尝尝。这玉米火候不足,下次烤的时间再长点。”
闷油瓶接过玉米咬了一口,居然破天荒得点了点头。他娘的太神奇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对置身事外的东西做出反应。在我的印象里,闷油瓶是个有极强的目的性的人,多余的话绝对不说,多余的事绝对不做。能让他做出评价的东西,不是与他的目的相关,就是与他的专业相关。
一瞬间我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闷油瓶。
趁着给他倒水擦手的当口,我学着胖子在塔木陀营地时那样,在他脸上捏住用力地一扯。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举着水壶没说话。我顿时尴尬地笑了几声,又装摸做样在闷油瓶脸上抹了两下,故作镇静道:“吃东西这么不小心,你看!都蹭到脸上了。”
装腔作势忙完一通,困倦感袭来,我打了个哈欠跟大勇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圆囘润地赶回到帐篷里补觉去了。临睡前,看着自己的手,迷迷糊糊地想着:闷油瓶的脸,手囘感还真不赖。
 
第二十章 与闷油瓶的冲突
我是被一阵争吵声吵醒的,本以为一觉睡到了天黑,起来才发现只是大亮而已,看来这几个小时睡得相当踏实。
我伸了个懒腰,听到外面的争吵越来越激烈,急忙起身从帐篷里钻出来,发现小九他们几个已经回来了,此时正跟闷油瓶对峙着,大勇站在双方中间指手划脚解释着什么。我看后面的老金子两人要掏枪,赶紧跑过去,喊道:“老金、老弄,放下枪,都是自己人!”
“吴哥!”小九见我没事,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对闷油瓶充满敌意。我看到闷油瓶替换下来的衣服就放在脚边,心知小九也是认出了闷油瓶的装扮,可能对当时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
“吴哥,这人——”
“说来话长,总之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详细的情况到帐篷里去谈。”
小九点点头,示意伙计们收起枪,四个人先后囘进了帐篷,我也尾随着闷油瓶一同进去。折腾了一晚上,发生的事情都相当诡异,双方总要互相交换一下意见。
小九他们的信息基本上跟大勇说的差不多,只是老弄说不过三囘句囘话就带上一句“弄死他”,还真没辜负当初这个外号。
我们把各自的经历都说了一遍,然后几个人齐刷刷地转向闷油瓶,希望从他的嘴里能得到一些答案。闷油瓶好像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只是低头看着从怪物手里抢回来的地图,没有吭声,我连问了他好几句都没有理,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尴尬。
“喂!你就是哑巴张吧!”小九看不惯闷油瓶的样子,语气里多少有些不善:“听说您老人家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儿个什么歪风把您给吹来了?您耍我们也过瘾了,宰我们也够本了,别是想劫胡吧?!”
果真出生牛犊不怕虎!闷油瓶虽然闷了点,可骨子里也是个狠角儿,当初连三叔和陈皮阿四都敬他三分。凡是道上资深的伙计们都从心底畏惧闷油瓶的实力,基本上没人敢正面跟他发生冲突,更别提说出这么刺耳的话。
我在心里冲九姑娘竖起了大拇指,不过现在可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我平时就在闷油瓶和胖子中间打屁周旋惯了,这种时候赶紧出来打圆场:“别瞎说,小哥不是那种人,不会跟兄弟们争‘饺子’吃的。”
‘饺子’是倒斗的一种黑话。那些干不法勾当的人为了避免在外面透露关键性的消息,引起雷子的注意,就编了一套自己行里能听懂的‘专业术语’。这各行都有各行的‘术语’,互不冲突。淘沙子也不例外,基本上都是从老一辈口头传下来的。‘饺子’就是其中的一种,其实是对墓地的戏称。既然淘沙子能有铁筷子夹喇囘嘛,自然也有要吃的‘饺子’。行话里,管倒斗又叫“盛饺子”;如果是处囘女墓,就叫“现煮的”;被先人‘到访’过的墓叫“煮过了”;不好倒的斗就说“饺子烫嘴”;没什么值钱东西的斗就说“馅太小”或者“过火了”。当然,不同朝代的墓还对应不同的饺子馅,非常形象。
有时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哥,有饺子吃吗?”(有现成的斗吗?)
“有!今儿的饺子不错,个大皮薄,是糖馅儿,现煮的。要注意,有点烫嘴。”(有!这次是个油斗,墓主是女的,从没被人动过。但是不太好倒,机关多有危险。)
记得我刚带人夹喇囘嘛那会儿还不懂这些黑话,听到他们说“饺子烫嘴”,我当时就接了一句“那用嘴吹吹。”现在想起来,真他娘的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
伙计们是跟九姑娘出生入死过的,平时都看他的脸色行囘事。现在以为到手的鸭子要被人抢了先,也不顾什么江湖道义了,伸手就摸向腰间的家伙。
我一看事情要闹大,赶紧呵斥他们不要乱来。闷油瓶当作没看见,理都不理我,自顾自走出了门口,边走边说道:“我并不站在你们这边。这里也不是你们该来的。回去吧。”
听他这么一讲,我也急了。心说是老囘子自己要来吗?明明就是有人千方百计拖老囘子下水!你他囘妈囘的把我一人诓到了长白山,自己先溜号了不说,又三番四次耍得我们团团转!现在倒跑出来充圣人,你以为自己是奥特曼啊!老囘子早知道这次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这么想着就一步跨到闷油瓶的面前,伸出手臂挡住他:“你不准走!”
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古董店的小老板了,这几年的经历也让自己多少带了一点匪气。况且爷爷说过,做任何事情要主动!既然大家都想瞒着你,可事情偏偏又找到你的头上,那就干脆迎面直上,主动出击。即使最后还是什么也不知道,至少不会让自己后悔。
伙计们都在旁边看着,我老吴家在这里绝不能漏怯,我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闷油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张起灵!你的喇囘嘛我吴邪夹了!”
 
第二十一章 瓶子也温柔
闷油瓶似乎没意识到我会有这样的举动,略微愣了一下,看着我,冷冷地吐出了一个数字。
我听到这个数字直乍舌,立马说不出来话了。心说,这哑巴张果然不便宜啊,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得起的。想到他之前故意抬高物价的恶劣行径,在心里直抽自己嘴巴——相同的当居然上两次,活该被人宰,充这大头神干什么!
不过,伙计们都在场,我又不好丢这个人。心里大致盘算了一下,真要一口应了下来,哎呦喂!那还不跟剜心头肉似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私下找个机会,让闷油瓶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打个折什么的,就见闷油瓶伸出两根奇长的手指,慢慢探向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偏过脑袋,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大声说道:“我给我给!刷卡还是现金?”
闷油瓶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下,又慢慢放了下来,没有再说话,而是绕过我向营地后面的水潭走过去了。
整个上午,闷油瓶都一个人待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跟在巴乃的时候极像。我知道他又陷入了自我放逐状态,不敢打扰他,只是中午过去给他送了一顿饭。
闷油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闷头吃着。我搓囘着手坐在一旁,有些郁闷,心说,两年时间没见,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问句‘你吃了吗’也行啊。
我正暗自不爽,就听闷油瓶子淡淡地说了一句:“额头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急忙抬起头看向他:“你刚才在和我说话?”
闷油瓶似乎颇为无奈,微微皱着眉,伸出奇长的手指,指着我额头的地方。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不是要拧我的脖子,看来这闷王囘还是挺关心人的。
我摸了摸额头上那道疤,自嘲地笑了笑,道:“你说这个啊。这是在你进长白山后,大约一年左右,具体时间我忘了。那时我刚接下三叔的生意,道上的很多人都不服,三番五次找我麻烦。不瞒你说,有几次小命差点没了……”
说到这里,我偷偷瞥了一眼闷油瓶,发现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不作声,没来由得有些心烦,也懒得再说下去,随口敷衍道:“那天我正散步,后面来辆摩托车,给我脑袋来了一下子。再醒过来,衣服全没了,还被泼了粑粑,黄灿灿的。这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我说完了,估摸着闷王也不会难过到痛哭流涕,就打算起身回去。
闷油瓶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得盯着我,表情有些凝重。过了半晌,我以为他是睁着眼睡着了,刚要挪动一下,就听他忽然说道:“为什么还要干这行?”
为什么?!我暗靠了一句。谁当初求老囘子十年后接替他的,自己放的屁自己忘了!我他囘妈囘的实心实意履行承诺,你可倒好,提前下了岗!为什么?他娘的还不是为了你!
 
我极力压制住脱口欲出的咆哮,心说,算了,这些话也就心里面想想,我也不指望这只瓶子会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我使劲捏了捏眉心,转移了话题:“你当时不也看到那个包裹了?!现在看来,是有人偏要拉我进这个局,躲也躲不过去。”
“你可以不用卷进来——”闷油瓶继续看着我,弄得我心里一阵莫名的慌乱。
我急忙打断他的话,冲他摆了摆手,压住火气说道:“你说过,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同样,我的局也未必是你的局。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不是进了青铜门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我的口气已经很不善了,见闷油瓶跟预想一样没有任何反应,也顾不得在他面前保持形象了,咬着牙继续说道:“当时你把我弄晕了一走了之,我可是在那个地方巴巴守了三天!差点死在暴风雪里!真出了事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一想到当时的情况,我就觉得委屈,也没心情再跟他耗下去,索性站起身,整理了几下衣服,赌气道:“这趟夹喇囘嘛我一分钱也少不了你,完事后到账,账号告诉九姑娘就行!”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往营地走去。
“你不会有事的。”闷油瓶背对着我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自己也愣住了,转过头呆呆地看向他。
闷油瓶没有继续说什么,同样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想起身回去。
我看着闷油瓶走过我身边,联想到当时我的装备太过简陋,他并没有刻意阻止我,而我执意跟着他的后果就是差点被冻死。想到这里,我突然一阵寒心,冲着他身后大声叫道:“那你就眼看着我去送死?!”
他停住,转过身,淡淡地说道,“我说过,你不会有事的。”
我仍然不明所以地盯着他。
闷油瓶想了想,走回到我的面前,继续道:“你在山下买了一条玉溪,又砸了几个瓶子,下午在二道白河打了一辆黑客。”
听到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我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即突然明白了,心说,吴邪啊吴邪,你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狗龘日的,原来他一直躲在某处看着我安全离开。这丫当时根本就没进那条缝隙!
如果没记错,那机关是在缝隙的入口处,中间经过那个休息的温泉洞,也就是我们看到壁画的地方。再一路往里,就能通过缝隙直接到达青铜门。那时候,他带着我一起进了温泉洞,途中并没有消失,而里面的缝隙也没被封石堵住,说明外面的机关是开启状态。等我醒过来,发现缝隙已经被封闭了,应该是闷油瓶启动了那里的机关。如此一来,他又是怎么通过缝隙里的?或者说,如果他当时就进到了青铜门里,又怎么可能从缝隙出来再启动机关呢?难怪闷油瓶没有带足装备,并不是他不想出来,而是这混囘蛋压根就没打算进去!
想到这里,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子就充囘血了,人有点失控,冲他大喊道:“既然你还要回来,为什么当初不跟我说清楚?!”
闷油瓶看着我,道:“为了证明一件事。”
我急忙往前赶了两步,问道:“究竟是什么事?”
他冲我摆摆手,然后淡淡笑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得到答案了。”说完,转过身,慢悠悠的走回去了。
我顿了一下,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赶紧冲他的背影补了一句:“你的手怎么样了?”
闷油瓶只是象征性地挥了两下那只手,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来。
我一个人像个傻囘子似的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心里突然一阵暖暖的感觉,不由得苦笑起来,喃喃道:“这只该死的闷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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