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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毒 by夜藤 (那么多人都看过 = = 依旧只是壮大[第5页] |
作者:大紅花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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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见领头的阿宁遇圌难,不仅是队上的人,就连眼镜仔都难得严肃的沉思了一会儿——他先是领著队上几个人,前往西王母的遗址察看,发现,原本暴露在地表的一片棱角,如潘子所言,早已被炸圌药威力给毁得七七八八的。 定主卓玛当初留下的线索提示,便指向此地乃是一切入口的起始,如今既然已被破坏,再逗留下去也没有实质的意思;加上蛇洞前一场恶战,耗损掉预期之外的人力、火力,就连食水和医疗用的药材,也所剩无几。 即使再怎麽不甘心,眼下也唯有先往来时的路线撤退,回到出发点,找些地方安顿下来,重新整顿装备再出发,才是上上策; 然而,一入驻民间的住宿区,阿宁公司的人便再次和我们拆夥行动,就连医院也不住在同一间,彷佛要彻底和我们这行人,撇清既有的合作关系。 那麽,阿四是谁?我不动声色的问潘子,是那一路上墨镜片刻不离身的家伙? 潘子略带愧色的点点头;他表示,其实路途中也只听小哥提起这麽一回: 陈皮阿四…也就是那黑眼镜,往前进的路子上,不见得他可以全盘信任,但至少回头的退程,他还不至於要误导我们;毕竟,西王母城里也有他想要找的东西,至於那是什麽、而他会蜕变成如此年轻的理由又是什麽,对此,小哥并没有多作解释,我们自然也无从得之。 那麽,我又是为什麽对潘子所说的一切,毫无印象可言? 潘子苦笑了下说,小三爷,你那时急火乘智,拉都拉不住,就连胖子上来帮手也没管用,他只好狠下心,枪托往我后颈子就是一记,这才成功的把我拖出树林。 摸圌摸脖子后方的瘀疼,在这之后的事,我没问,也没敢再往下问。 |
我不认为眼下的自己,有本事或者心力、去承担潘子说出的事实;我知道他不会瞒我,所以我不想听。 我开始毫不间断的发送讯息和信件,给珊瑚公司中我所熟识的成员,有电话号码的,我直接打电话,虽然回应我的人没有几个,我继续打; QQ上倒是有几个人回讯给我,简略的表示:在那之后,公司的确有再派出另一组人马,前往当初我们止步的地点,试著再往前深入;然而,一来定主卓玛不肯再提供更进一步的讯息,二来,能够解读古文的乌老四,竟在上一趟行动中给大蠎蛇绞死了(这事是和我们分散后才发生的,所以我并不知情)。 简单来说,能够引导团队前进的几条线,到此几乎全断光了;他们也曾试图再联络陈皮阿四,这人却在第一次行动结束后,就此行踪成谜。 为此,打著珊瑚公司的名号,所出动第二批数量可观的人马,几乎可说是徒劳无功,只能再次空手而归。 我试过说服阿宁公司的人,在第二趟行动时带我一起去,虽然我骨子里没有半点信心,能扮演好称职的引路角色—— 事实上,存活下来的同伴也很清楚,当初要不是阿宁他们的护航,我其实没有任何理由,够格渗进这麽大规模的组织活动;对此,我颇有自知之明,但,还是不放弃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根据第二次搜索行动后传回来的消息,我得知,珊瑚公司事实上的确一无所获; 也许和利益有关的线索,他们不便明确的告诉我,但是,如果寻获到属於同伴的遗体,比方说阿宁,这群人也没有隐瞒我的必要。 |
倘若有个人,他已经失去了生命,那麽他的躯体被找到,便十分容易;相反的,若那人还拥有生命,这世上任何一人要想找寻到他,都不可能。 所以,我便开始了等待,就只是等待,没有上限的等; 我每天怀抱著同样的假设,又在第二天醒来,发现这项假设并不成立时、推圌翻了再重建一个;就这麽一来一往,没有定数的日子,在十指指缝间流逝而去。 信任感,一天比一天少。即使我没有放弃从微薄的管道打听消息,但是不管是从谁口中说出的信息,在我看来,都越来越像是一套精心策划的谎言; 在我害怕的同时,却也渐渐失去对人们的信赖,要我再拿什麽相信他们?我连自己都快不相信自己。 当我再回过神时,我的手正重重拍在店里那张香檀木制成的柜台桌上,而站在我眼前的,则是一位刚才讨价还价失败的中年男子。 那人涨得满脸通红、气呼呼拢起手中的古董包巾,从门前离开了。王盟很识趣的将左右两扇店门拉上后,信步移动到我旁边,什麽话也没多说,不过就放上一杯冰好的凉茶。 我往那沁凉出圌水的茶杯看了一眼,再看看王盟,印象中,上一次他问:”老板,您今儿个是怎麽回事来著?”…貌似也是个把星期前的事了,或者更久。我记不清楚,也懒得记,只见王盟一脸战战竞竞,站在那儿开口也不是、离开也不是。 我喊了声他的名字,王盟抬起头来,看向我的表情,貌似我并非那个向来以和为贵的吴老板,而是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 |
叹了口气,我用自身最能挤兑的平静口吻,和王盟说,今天下午他可以早点收工回家,反正店的大门都给他关了,我们也用不著在这儿相看两不厌。 王盟一听这话,活像领了道免死符似的,拎起外套和钱包,一溜烟儿就往大门的方向退去。 当活人的气息都离开这个空间后,此地只馀留下古董的陈旧气味,还有我;我睨著眼横视了一圈周围,上等的青瓷、圆润的红玉,在我看上去却是同一个色调:令人生厌的晦暗灰; 甩甩头,我一转身往楼梯的扶手走去,几乎是用跑的上了二楼,砰地关上门。 靠在门板上,我仰起下巴闭上眼,心说吴邪吴邪,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用任何人来提醒,我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一天比一天还要暴躁易怒——有时我大清早醒来,走进盥洗间,拿著漱口杯和牙刷抬起脸,都会被镜子里的我自己给吓一跳。 那个人根本不是我,我打从心底想啐他一口口水!我用背紧紧压著门,貌似这样就能阻挡从身后追赶上来的怒气,但是没有用,怒意就像啃蚀木头的白蚁,一只只往我脊椎里钻,很快爬满我全身。 我的目光这时投向房间中央那张古董级的书桌,桌面上搁著一个翠玉制的烟灰缸——它的缸面很乾净,就和平常一样,不过静静地躺在原处,没招谁惹谁;但,这会儿一看见它,我内心的无名火又升上来了。 几乎是强迫性的动作,我的两只手、开始朝上衣跟裤子的口袋翻掏起烟盒和打火机,没有、没有,这是第几次我又忘了我早就他妈的不带这两样东西在身上!!可我为的是什麽?为的是什麽?! 我一跨步冲向桌前,在我的理智来得及阻止我之前,我已经一把抓起那个烟灰缸,往最近的那面墙砸过去—— 啪啦一声,质地甚好的翠玉,在坚硬的墙面上摔成四分五裂,造成不小的声响;看著它的碎片一块块散落在地,我暗自庆幸,好在早早把王盟支走了,要不他在楼下,肯定被吓得不轻。 |
我也留了随身联络的手机给他,这组号码是我昨儿个才办的,让王盟尽量别给除他以外的人,这段期间,我不想让任何熟识的人找著。 那…老大,这一趟出去,你还回来吗? 王盟语含忧虑的问。 一定回来。 只是,不确定那是多久以后。 21 到了机场,我径直走向询查柜台,服务员笑咪圌咪的站起来,我和她问了离起飞时间最近的、还有空位的班机,飞往哪里是哪里。 一上了飞机,我就著空服员端来的开水,吞了一颗半的助眠药,倒头就睡;一直到降落地面,机长透过广播器,用不太标准的英文念出千遍一律的欢迎稿,我才迷迷糊糊听出目的地名称,至於是哪个国家,那并不重要。 有的人出门旅行,会拿著地图和旅游手册规划上大半个月;有的人背了背包就上路,随波逐流; 这两种大相迥异的人,还是拥有个共同处,那就是,他们会享受这一趟旅程。 我想我两种人都算不上。每当上了飞机,我便吃药睡觉;脚一踏上陌生的土地,我则拿起挂在胸前的数位相机,开始到处拍照; 拍了些什麽,我也从没去留意,举了相机按快门只是种本能行为,一种能够不让我闲下来…大脑得以完全放空的行为。 当记忆卡显示空间已满,我也不买新的,直接切换到选单模式,把上一批的照片(也许里头有风景、有小贩、有机场外观、有路人,不清楚,我不曾回头再看过它们)给全数删除,清空了卡片,上述的举动重新再来。 |
DELETE键真是项方便功能,人脑里也能安上一个该多好。 除了囤积照片再清除照片,还有另一项有助於放空的活动,就是看天空。 不管是,坐在充满盐巴味的海岸旁、陡峭悬崖突出的石块上,这个地点到那个地点,相隔开多少万英哩,在你头顶上那块巨大的氮氧组合物,你知道它都是同一个。 大部份的时候,它心情好,便会赏你一片看上去舒服的天蓝色——只不过有时候变脸比翻书还快,印堂才微微发黑,一道雷可能接著就打你旁边了。 你被它搅得气结,却也不能像对付那个翠玉烟灰缸一样,抓了就砸个稀烂。 久而久之,和它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抓到一个窍门,对抗天空的最好办法,就是放弃对抗;出大太阳时就让它晒,下雨便让雨淋,一旦你全盘接受,绝大多数的时候,它基本上是个尽职的随扈,不罗嗦一句话,走到哪都无声陪伴,你只消抬头,一定看得见它。 我终於能够明白为什麽有人总喜欢望天。 真要说,旅途中完全没有令我印象深刻的事,说穿了还是有,也就那麽一件。 |
那天,我刚接完王盟的长途电话,这小子平时倒挺能忍,生意场上狗屁倒灶的事也和著血跟牙齿硬吞了;今日会打给我,我几乎能看见来电萤幕上闪烁著“S.O.S”三个大字。 不意外,跑得了人跑不了铺子,果真是我那打进店里都被王盟含糊带过、打了个把月手机却转到语音信箱,索性直接杀上店门要人的老妈。 虽说王盟意外有种的没供出我的手机号码,估计日子再拖上几天,他的小命会先交出去…至此,我不得不被迫面对,再怎麽不情愿,都必须回家一趟的事实。 久违的躁郁感,在那一晚再度像飓风袭卷住我;当时,我人在离家有半个地球远的墨西哥,光想到订机票、退房、打包行李,等种种繁琐程序,我头就疼。 於是乎我把手机关了,往床上一扔,套了皮鞋,走出旅馆的房间。 夜晚,只要避开几条藏污纳垢的小巷子,墨西哥的街道上,还是十分热闹明亮; 我信步晃进了一间酒吧,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我还刻意避开某些桃色地带,挑上这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吧;没想到,脚才刚踏进店门,充斥在吧里的,竟是另一片我料想不到的光景。 酒吧里清一色几乎全是男人,就连顶著盘子满场跑的侍者也不例外;吧场正中央是座舞池,劣质音响正播放听了就发晕的重金属乐,数十组男人对男人、勾著对方的腰、或脖子,跟随著节拍,作出毫不避讳的亲密动作,有几对甚至大剌刺热情的拥圌吻。 很好,一见这景象,我心中立马有了几分底,敢情我是闯进了一家gаy吧了。在墨西哥,同性恋的风气要比其它几个欧洲国家来得开放,供应也相对充足。 既来之则安之,我双脚已经站在人家的地盘,也没打算再退出去;便一个径直的钻进人群,往吧台方向走—— 途中,好几个原本搂著舞伴的家伙,还故意凑过来,往我的身上磨蹭,我不理会他们,埋著头越走越快,总算挤到了吧台前,拉了张空圌椅、坐上去,用英文胡乱点了杯马丁尼。 |
像我这样的东方面孔,在西方世界里,原本就容易受到比一般人更多的嘱目;我尽可能把注意力只摆在酒杯里那颗橄榄,但,周遭有好几对灼热的视线、就像镁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也很难假装没发现; 几杯纯马丁尼入口后,我的胆量稍微大了起来,便抬起头,回看黏在我四周的几双眼——昏暗灯光下,好几双蓝色、绿色瞳孔跟各式各样的发色,从我不是很清楚的视线里一一晃过去,掠过某一个人影时,我原本目光要飘走,又被拉回来,锁定。 那是一个黑发的小夥子,看上去很年轻,五官轮廓像是东方人。 他跟我之间隔了至少四个座位,但是,跟我身旁好几个人一样,他也正往我的方向看,一见我的眼睛对上他,他很快举起自己的酒杯,朝我比出个敬酒动作。 我先是愣了一下,见他爽快的把原本三分之二的酒一乾而尽,我也就照著作了; 把杯子放回桌面时,我已经感到有点晕眩…再看回那年轻人,他正竖著一只手,往门口的方向指。恍惚间,我似乎了解到他的暗示,加上酒精的冲击,我略带摇晃的推开耳边传来的好几句搭讪,一个劲儿走向那人; 刚到达他身边,还没看清楚他的相貌,这年轻人就伸手搂过我的腰,带我往门外走去。 从酒吧回到旅馆的路上,我隐隐约约听见他问我什麽,他的英文有一种很奇特的腔调,听得出来不是当地人,也许是亚裔混血什麽的… 我只顾著研究路面的柏油、任由他扶著我,而我半个身体挂著他的肩,几乎没一句话能好好回答。怪了…我以为我的酒量并不是这麽差。 一进了房间门,我脚步都还没站稳、鞋子也没脱,一仰面,面朝上的便栽进了床铺里,而这个看不出力气还不小的年轻人,则俯压在我正上方—— 他靠在我耳边,很清楚的说出一个数字,我凝神一想,很快便会意过来这是他开的价钱,我耸了耸肩,回了句:Asyouwish,意思是,随你高兴。 |
我的尾音一落,如同开启了这场交易,我们立即扒圌开对方的衬衫,还留著裤子,年轻人的嘴巴跟舌头,率先堵了上来,也许他除了职业道德外,还讲究情趣—— 对他的吻,我不反抗也不回应,心跳没加速也没停止,只是任他搂著我,我的双手垂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全身上下唯一称得上强烈的知觉,就只有口腔里琴酒跟龙舌兰混在一起的苦味。原来,接吻也可以是这麽无动於衷的事,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像过。 面对我的木然,也许年轻人感觉到有点挫折,他拉起我的手,绕过他被发尾覆盖的脖子; 发丝柔软的触感一渗进指头,我全身骤地一抖,手臂往前拉,把他从我嘴唇上用力扯开! 没有开灯的房间中,年轻人近距离望著我,看上去十分错扼。 他的眼睛,在一片薄薄的浏海里眨了好几下,一会儿是朦胧的,一会儿又是明亮的。 怎麽、怎麽就这麽像呢?却也怎麽就这麽不像! 那双眼…如果是那双眼,它们现在又会怎样看著我?怜悯吗?嘲笑吗?还是指责? 我疯狂挤弄自己的眼皮,想看清楚又不想看清,那双一张眼就能看见的墨色瞳孔,我等了很久,下意识渴望它能像黑洞再把我吸进去—— 谁知道几分钟过去,依然毫无动静,我定回了神再一瞧,眼前这双眼,除了茫然之外,什麽也没有。 年轻人还处在不解的状态,便被我一把从身前推开,我坐了起来,一只手却被他从后方紧紧拉住; 我感受到他开始急了,英语也变得不太利索,他一边试图说点什麽把我留下、一边往后方仰躺,改让我跨圌骑在他的身上,也顾不了什麽前圌戏营造,他飞快扯下我裤头的拉链、手指接著往里面伸—— |
“不要!!”下圌身勃发的部位一被碰触到,我整个人就爆发了,也忘了他是不是听得懂,中文直接脱口而出——”别碰我!!!” 我抓起他的手往一旁甩开,估计甩得很大力,年轻人发出一句在半空拖曳的呻圌吟,我立马从他身上收回腿,转身、一心就只想下床远远的跑走! 直到坐上了床边,刚才一度抽离的理智涌回脑袋,我起床的动作定了定格,又坐回去,望向他; 年轻人正从床上撑起半副身子看我,在我逐渐适应黑暗的双眼中,他看上去都快哭了,刚才,我那番不明究理的剧烈反弹,一定让他感觉很受伤。 这麽柔弱的他…我一点都不熟悉,却也很不想看见,因为那像把刀扎进我心窝里;我缓慢的移动回床上,靠近他一点,正想用英文道歉,他却先开口了—— “想不到先生也是南方人?” 他竟丢了句流利的河南腔出来,一时间让我有点傻眼; 绕了半天,这小子根本是枚道地炎黄,听那口音,搞不好跟我还是邻乡。 这下子我更尴尬了,大老远飞过太平洋,在这样的场合、用这种方式结识上祖国的同胞,任谁也没办法感动到热泪盈眶… 我先是搔了搔头发,含糊和他赔了声不是,表示刚才的事,是我自己不好,让他别往心上去;想了又想,人家这样白跑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便从床头柜摸圌到了钱包,数出刚才答应他的价格,递给他。 年轻人倒也实在,接过了我的钞票,靠在枕头上清点一番,便往旁塞进垂挂在床边的衬衫口袋,再从裤袋里,摸出了一盒大卫杜夫淡烟,抽起一根,伸向我面前—— |
我看了一眼,想也没想,摇摇手就表示我不抽烟; 年轻人进而问我介不介意房里有烟味,我表示无妨,反正明天一大早,我也要离开这里;他听完便从盒中叼出一根烟,含在嘴边,熟练的甩开打火机,点火。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其实很优雅,只从嘴里吐出的白雾,也说明年轻人只是尝烟,并未真正将烟毒吸进肺部里。 但是,天知道我忍下多大的冲动,去把他那支烟抢下来、捻熄扔了,在我眼里,这举动这画面,跟面前这人是何等的不相衬。 “我能为你作些什麽吗?” 年轻人把烟夹在手上,轻声问我。 我的胸腔立时紧缩了一下。 比起刚才,为了拢络我刻意拉高的声调、为了挽留我而带点哭腔的声音,现在这句话,平静而低沉,貌似才是他真正的嗓音。 这世上拥有类似嗓音的人,多得是,但… “不用作什麽,就坐著,陪我说说话。” 即使再多听一个字也好。 |
22 我伸过手,扭开立在床头柜前的抬灯,昏昏晦晦的鹅黄灯光,打在年轻人那副尖细的下巴上。 他边吸吮著手上的烟嘴,边说先生,我遇过一些跟你很像的人。 像我怎样的人?我问。年轻人解释,就是带著满腹心事,把自己丢到不认识的地方,没目地的游荡,差别只差在,有的人承认,有的不承认。 不承认心里有苦的人,外表看上去也许不察觉,可是压在身上的重量却是格外沉甸甸,让人感觉肋骨都快要断上几根; 就算承认了也未必是好事,年轻人又说,通常这样的人,由内到外都充满忿忿不平,便会提出一些特殊或无理的要求,有的,甚至还会动手打人。 他们打你? 我瞠大了眼,不敢相信,看他那貌似营养不良的身板,怎麽下得去手! 不知道是不是在西化的环境中生活太久,染上了一种近乎扭曲的超脱观,烟雾弥漫之中,年轻人竟然还笑得出来,表示被打没什麽,最糟糕的是有人吃的是霸王餐,先把你折腾个半死,却在事后提了裤子就走,连票子也不留一张; 一旦碰上这样的人,心知肚明你无法反抗他,也只好自认倒楣了。 所以,付了钱,却还没半点索求,像先生你这样的人,我是第一次遇到。年轻人又说。 我有点苦的笑了下,不知该不该当这是赞美;瞥眼一望,挟在年轻人手上的烟灰烧了半支长了,我的房间里又没有烟灰缸,左右搜寻了一下,我便起身到门口的饮水台,去给他拿了个纸杯,盛了点水。 年轻人接过纸杯,把烟灰掸在里面,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头又是一震。 |
你的他是个幸圌运家伙。 年轻人作出结论,这句话,他是用英文说的,用的是“He”。 我的笑变得更苦了,同样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亮透,年轻人默默坐在床边看著我收拾行李,然后,陪我一起坐电梯,到一楼结清住房费用,再跟在我身后,推开旅馆的大门。 户外还是清清淡淡的靛蓝色,年轻人跟我走不同的方向,他说了再见,背过身,正打算往前走时,我从背后叫了他一声,年轻人转回头—— 啪嚓,我用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年轻人愣了一下,一时显得有点难为情,我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他也就笑了笑没多说什麽;接著他转身,我也拖起我的行李,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我招了台车往机场前进。 我们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也不需要问。 相机里,只有一张占掉900多KB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映著晨光,笑的有点慌乱和腼腆;明知这样作没有具体意义,结束了数个月的旅行下来,这是我唯一舍不得删掉的记忆。 回到杭州,分别有一件在我意料之内、和一件出我意料之外的事儿; 首先,我认命的绕回老家,作好跪在祖坛前三天三夜的心理准备;一进了家门,只见我爹和我娘,正好一个脸上写著怒、另一个写著癫,加总起来,便是强大到足够谋杀一帮子旁人的气场。 |
见两老怒淘汹涌的模样,倒让我联想起几个月前在店里拍桌子的我,再看一旁颤颤畏畏的家丁们,我又想到王盟;虽然还不至於真叫我罚跪,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是免不了的,再附加两个多小时的饭桌坐刑。 我边听老妈源源不绝的叨念,边盯著那层浮在鸡汤上的油,就跟她让我安定下来、让我去相亲、让我有座根可以落在家里…等等的教条一样,营养过剩,导致我一口也吞不下去。 以关切生意为名,好容易挣脱出来,我驱车来到西冷印社,那间我以为店门口会被贴上封条的,久违的自家铺子; 料想不到的是,店不但没被人抄了或砸了,从外表看上去,它跟我离开前没什麽两样,甚至门框还擦亮了点。我脚一跨进门槛,便看到王盟那张堆到笑容都快满出来的脸,正面迎了上来。 一看到是我,王盟笑咧的嘴先是僵掉,再来是傻掉,最后整个人石化掉。我见他这诡异行径,当下知道有鬼,立马机警的往柜台方向一扫—— 只见一个妙龄女子,系著一条长长马尾,端正的坐在那儿,眼睛望帐本,纤细的手指则忙敲计算机。 好你个王盟,敢情这小子,趁著我不在的期间交了女朋友? 那女子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望了我一眼,勾起嘴角笑了下,表示欢迎之意,显然根本不知道这家店的正主是谁。 是说这一笑,整间店的照明瞬间提亮了起来,我也暂不管挺尸在我面前的王盟,背过手四处巡了一圈——印象中,排列在展示柜里的物品,貌似少了几项旧的、却也多了几样新的;我是没一样一样儿细细查核,至少看上去都不像是给人胡蒙瞎倘给塘塞进来的膺货。 我步回王盟身旁,拍拍他的肩让他复活,叫他别愣是像磨石棒杵著,店里来了位新会计,好歹给作老板的介绍一下吧。 |
王盟的女友姓黄名薇,我们喊她小薇,是个好相处的人,而且肯定是头脑比王盟清楚很多的人。 这一趟回来,老妈圌的威吓只是引子,主要是我也作够了飘无定所的游魂;这世上任一角落,所有的事物都在动,天空的浮云在动,暗巷酒吧里的污浊在动,这间西冷印社的小小古董店也在动,臾臾古物进了门又流出,数字零头在帐本上加加减减。 一开始的时候,王盟还是三圌不五时会拿戒慎的眼神瞅我,貌似颇忧心我的精神状态,是不是还像出门之前那样不安稳; 当他发现我不再一样了,从蒸发到世界各处又再凝聚回一个完整的人。但,无论是当下抽空了思绪、还是如今平复了心神,飘游太空虚,安逸太死寂,不管是哪一项动法,都不能满足现在的我。 於是,我便开始下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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