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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戒烟记》瓶邪 甜文[第1页]

作者:蔷雨薇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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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烟记by肆野维夏
(一)
从西藏回来一年多之后小哥陪我去了一趟医院,尽管我自己有点不情愿,然而这件事情在当时几乎已经不容我继续忽视,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呼吸道就显现出了积蓄已久的问题,我常常会咳嗽得很剧烈,有时呼吸也非常不顺畅,严重时我甚至没有办法躺下来休息,因为只要一平躺我就会喘不过气来,所以就只好在身后垫一个靠垫,坐在沙发上睡。
这种事情放在那几年完全提不上我的议事日程,可是现在不一样,该做的事我差不多都做完了,更重要的是小哥在墨脱对我说的那些话彻底解开了我的一个心结:这么多年来我做的一切不是我一厢情愿,我向往的生活也是他想要的。
和他一起的生活来之不易,我想多活几年。
我这个人没什么酒量,烟是从上大学的时候开始抽的,最初也没什么瘾,然而那几年下地就抽得离不开了,带多少都不够,全靠这个解乏。光是这样也还不至于到要我命的程度,关键是最近几年烟抽得太多了,可能把一辈子的份额都抽完了。我不敢想象如果那个时候拍张片子来看的话我的肺会不会像使用多年的旧烟囱一样,堵满了焦黑的烟尘。但那时也没有别的办法,那种巨大的压力会让我不堪重负,我也远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推演那样一个庞大的计划,只能靠烟维持自己不要倒下,明知道这是饮鸩止渴,但人就是这样,宁肯被毒死也不愿被渴死,因为前者至少是自己的选择,而后者则是命运的强加。我知道命运大多数时候都不可违抗,但我就是不想屈服,哪怕试一试也比坐以待毙要好。
意识到自己得戒烟之后我真的克制了很多,能不抽就尽量不抽,但有时候遇上什么麻烦事真的忍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烟点上了,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往往一盒烟都空了。那天大约真是抽得太多了,晚上刚一回家就有点喘不过气,到了睡觉的时候我就完全没法躺下了,根本喘不过气来,喉咙里还痒得难受,老是忍不住想咳。我怕吵着他,跟他说还有点事要忙就自己拿了靠垫到沙发上坐着。其实还是难受,但是比躺着要好很多,加上那天确实太累了,没过多久我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小哥就坐在我旁边抱着我,而我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身上还多了条毯子。我是被自己的腰疼醒的,老毛病了,坐着久了腰就受不了。脑子里一片迷糊,看见他的一瞬有点意外,我从他身上起来,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了。他递了杯水给我说还早,去床上睡吧。我喝了点水,丢了颗润喉糖进去含着,感觉喉咙没那么想咳了,点点头,迷糊地被他拉着进了卧室。本来我还有点担心会不会换了地方就睡不着了,刚躺下的时候忍不住又咳了一下,但后来就好了很多,特别是腰间的压力减轻之后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睡意很快再次袭来,恍惚间他也在我的旁边躺下,手臂环在我的腰上,轻轻唤道:“吴邪。”
“嗯。”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得戒烟。”
“……好。”我困得几乎睁不开眼,抓住他的手就想继续睡,可他的声音再次从我的身后传来:“明天,跟我去医院。”说这句话的同时他靠得更近,手臂也把我搂得紧了一点。我贪恋他胸口的温度也下意识地往后靠,嘴里含糊不清地答应着。他见我困得厉害也不再为难我,捏了捏我的手腕说了句“睡吧”,我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还不时咳嗽一声,就这样一直捱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连反悔的机会都没给我就把我拽上了车,他娘的我根本不记得自己昨天晚上说了什么,直到发现他一直在往医院的方向开我才反应过来,趁等红灯的时候拉拉他的胳膊,犹豫着说小哥咱们不去医院行吗?
“为什么?”
他的手抵在方向盘上问我,声音依旧很平静,眼神却认真得不许我戏谑,我看着他的眼睛,刚才准备好的托辞一句也说不出口,可是话说到这份上我已经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只能深吸了一口气,靠在车座的垫子上,缓缓地说道:“我不希望你知道,不希望连这些小事都要你来担心。”
“可这不是小事。”
“我不是害怕。”我捂住脸,自顾自地说:“就是想自己解决。”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愣了一下,心说抽烟?不对,他指的应该是我开始嗜烟如命的时间,尽管他的问话有点像审犯人。“时间我不记得了。”我摇头说:“你想知道数量的话,也许是我计划里的行程数乘以几十支烟那么多的数量吧。每当我需要去完成计划中的一步时我就会抽很多烟,有时候十几支,更多的时候是一整盒。那些事情让我很厌恶也很恐惧,但我不得不去做。所以我就抽烟,然后告诉自己,抽完这盒我就去。在这个过程中我强迫自己逐渐减少烟的数量,我对自己说,用掉的烟越少我就越成功。但有一点没有改变,我始终没有把它戒掉,烟瘾反而有上升的趋势,也因为这个我抽过全国各个地方自制的土烟,那些年几乎跑遍了全国各地。”
“为什么,你想麻醉自己?”
“不是,”我突然有点想笑,摇了摇头:“因为焦虑吧,焦虑会影响我的效率,但烟草能让我镇定下来,那个时候我经常这么觉得,哪怕过一会儿要做的事会把天搞塌了,至少抽这支烟的工夫我是安宁的。忙里偷闲的感觉,至少让我喘口气,不会被自己的精神压垮。别嘲笑我啊,挺傻的对吧,可那个时候我没办法,我只有自己一个人,我不知道面对那种焦虑的时候还能怎么办。”
“现在不需要了。”
他在换挡的时候过来拉了一下我的袖子,轻声说:“相信我。”声音仍是淡淡的,但是里面包含的力量却又无比坚定,叫我没办法拒绝。我只好点了点头,之后便像个掏空的玩偶一样瘫坐在自己的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暖*?(?′?`?)?*加油!
 
昨晚确实是没睡好,前半夜都是坐着,后半夜虽说躺了一会儿也一直在咳,因为这个我甚至还在车上睡了一会儿。路上纠结成那个样子,真的踏进医院的那一瞬间我反倒没了那么多顾虑,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挂号,候诊,跟医生聊天,楼上楼下地跑来跑去,拍片子,化验,最后带着各类化验单再去找医生聊天。护士给我抽血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我身后捏着我的肩膀,我想回头说没事却又有些贪恋这种感觉,最终还是没舍得说出口。他默默地帮我做这些事情,而我则如同一个真正的病人那样,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和我最初的设想完全反了过来。
医院是一个不分任何时节都永远不会人少的地方,等我们带着CT片子再回到医生那儿时半个上午都已经过去了。那个医生听口音大概是北京那边的人,看了看我的片子当时眉头就皱起来了,指着片子上的几块阴影对着我一通数落:“看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把自个儿的肺糟践成这样?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和矿业或者地质有关系?”
我在心里苦笑,心说我是干什么的还真没法告诉你,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开店的,卖古董,就在西湖边上,您要是有空欢迎去看看。”
“那你烟没少抽吧?”
我一愣,点头说:“有十几年了,几年前抽得比较多。”
“你这情况够严重的,几十年的老烟枪都不见得能把肺折腾成这样。”
他的话让我想起那段嗜烟如命的日子,那时候的情绪仿佛在一瞬间又涌了上来,我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想,便问道:“那您看我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那医生没理我,转而去问站在我身后的闷油瓶:“你是他什么人?”
“家人。”
他回答得无比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以至于我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那就好办了。以后你可得盯住他,这烟是绝对不能再抽了。”
我一听就呆住了:“一根也不行?”
话一出口后悔也晚了,医生一边开单子一边继续数落我:“肺都成这样了还想抽烟?跟你交个底吧,再这么抽几年你一辈子都得交代在这上面。刚才说一躺下就胸闷对吧,再敢抽烟以后你站着都喘不上气来你知道吗?年纪轻轻的别不惜命啊。药按时吃,每个月来复查一次,记住千万别抽烟了。”
道谢离开的时候我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回去还是他开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靠着车座装睡。我一直在刻意忽略自己的健康状况,那几年是没有功夫去想,现在则是不敢去想,我不知道状况已经糟糕到什么地步,只好像鸵鸟一样躲起来假装一切都好。
但是为了他,我已经不可以再继续逃避。
到家的时候他以为我真的睡着了,停稳了车,伸手过来帮我解安全带,我赶紧睁开眼睛说我自己来,他没言语,转头去收拾我的化验单和CT片子。
“小哥,”我心里没底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犹豫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瞒你,我也不知道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总之,是我不好。”
他摇摇头,没有接我的话:“回去再睡一下。昨晚没睡好。”
看得出来他不想为难我,我也确实累得不行,跟在他身后上了楼。这种病都是晚上比白天严重,所以我现在其实不怎么难受,只是困得厉害,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衣服把自己丢在床上。闭了一会儿眼睛我听见他走了过来,拉起被子盖到我身上,又在床边坐下,接着我感觉到有一点重量压了下来,下意识睁开眼睛看着他,他的手臂撑在我的枕头两边,上半身覆在我身上,几乎将我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他把脸埋进我的肩窝,我有点慌张,又把眼睛闭上。
他很轻地在我的额头上吻了一下,伏在我耳边说:“没事的,别怕。”我本来想要若无其事地说“你放心”,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我害怕的不是死亡,那些年亲眼见了太多了生离死别,即使是我这样的人竟也觉得麻木,慢慢超脱出来就觉得死亡再可怕也只是个过程,既然是必经的,也就没有必要太恐惧它。再说其实也还没到那种无法转寰的地步,也谈不上多害怕。
我想我只是怕我不能陪他那么久。
他的怀抱让我觉得很安全,这样抱着的时候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我把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想去抱他,他捉住我的手又塞回被子里,说别乱动,当心着凉了。这么一来我只能乖乖给他抱着,动弹不得,只觉得眼皮简直要打架,睡意越来越沉。
大约真的是太困了,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来叫我吃饭的时候我还迷糊着,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又闭上,嘴里不满地小声嘟囔着别吵我。他有点无奈,理了理我睡乱了的刘海,俯下身子哄我:“先起来,吃了饭再睡。”我醒不全,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近,知道他凑了过来,下意识抬手去搂他的脖颈,他揽住我的后背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轻轻捏住我的肩膀晃了晃,我这才睁开眼睛。然而此刻脑子也不太清醒,我四处望了望,习惯性地就想找烟抽。平时都是放在床头柜上的,这会儿却怎么也找不着,一脸茫然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以后都不能抽烟了,瞬间有点沮丧,头一低鼻尖就撞到了他的肩膀,这一下撞得不轻,鼻子都酸了,我下意识抬手揉了揉。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傻透了,他笑了一声,然后突然伸出手在我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啊?”
我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里有掩藏不住的笑意:“没事,起来吃饭。”说完又掰着我的脸仔细地看:“撞疼了?”
“没,我没事。”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迷糊的时候又丢人了,赶紧摇摇头想掩饰过去,他笑了笑,扣在我腰间的手在那里轻轻拍了拍。
 

 
来更新啦~
小哥做的东西比我想象中好吃太多了,不由得想起来以前张海客一脸鄙视地吐槽我连做饭都不会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于是他帮我盛汤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问他,张家是不是变态到连这个也要训练,他摇头说不是,只是一个人久了难免要学。我接过汤碗,满意地点点头:“那太好了,看来我是真的不用学这个了。”他被我气得要笑,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我傻。我憋着笑摇摇头,把他的手拖下来,一脸认真地解释说其实我以前真的不是没有过这个打算,只不过每次都以差点把厨房炸了告终,后来家里人都不愿意让我靠近厨房一米之内了,所以也就一直没学成。他终于忍不住笑,说改天我教你。
午睡的时候他挨住我坐在床边看书,我才睡过那时有点睡不着,伸手去拉他的袖子。他放下书,手指抚上我颈间的那道长长的伤痕,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说没事,不疼了。他躺下来将唇抵在我的额头上说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回搂住他的时候笑了一下,说你知道的,我不能让别人替我去死,要是我真的回不来,就当我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你。他又在那里轻吻了一下,低声道是我不好。他抱上来的时候我故意在他的胸口推了一把,说小哥别这样,他不肯松手,轻声问我怎么了。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怕自己太习惯这样的生活,以后一个人了要怎么办。他大概有些无奈,但随即不容置疑地一把将我拽进怀里,我没防备,下巴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磕了一下,疼得要命,他帮我揉的时候俯在我耳边,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说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
我搂住他的腰想说声谢谢,可我说不出口,喉咙里像是堵着铅块,只能抱得他再紧一点。
小哥总是醒得比我早一点,下午醒过来之后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是空的,只有他睡过的痕迹,习惯性地慌张了一下,之后又忍不住想笑自己。那几年还真是给他吓怕了,醒来以后找不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他是不是又打算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我没有办法接受他只是我人生里的一个过客,而自己爱上了一个过客这种事情。
我太害怕再次回到没有他的日子了。
从卧室出来后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清醒一些,以往这种时候我都会靠烟来提神,但医生的话让我意识到以后都不能这样做了,如果我不想英年早逝的话。然而习惯了尼古丁的身体一时是没法适应的,我才半天没抽烟就觉得浑身乏力,人也总是迷迷糊糊的,提不起精神。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书房的门半开着,估计他大概在里面,手里还拿着杯子就推门进去,他正移动鼠标看一个网页,他有着很好的习惯,坐着的时候也腰背笔直,从侧面看起来很是惹眼。我把杯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趴在他背上也跟着看了一会儿。那是一个关于戒烟疗程的论坛,我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了,全是各种吸烟引发肺部感染的并发症治疗以及强制戒烟时大部分人会有的身体反应。我搂住他说你找这些干什么,他拿过我的杯子喝了一口,说我怕你这阵子会难受,多少要先了解一点。
我笑了笑说你还不如直接来问我,这上面说的东西我全都知道,几年前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我就查过类似的资料了,但烟瘾就是这样,想彻底根治会很麻烦,也需要毅力和时间。
“所以才不想告诉你。”我趴在他的肩头上说。
“胡闹。”他轻轻拍了我一巴掌。
突然很想笑。我搂着他,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小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很多人都拿烟这种东西当作消遣,却很少有人知道二十年以上的烟龄至少会让你少活五年,这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明知道但就是戒不了。戒烟的痛苦大概会难倒世界上最有毅力的人,就像人永远都不可能亲手把自己掐死一样,你的身体会鲜明地体验到每一丝最为细微的痛楚,之后大脑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机制就会不断地催促你停下来,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多数的人都会屈从于求生的本能,收手不干。尼古丁也有类似的作用,因此要彻底戒掉就显得不切实际,时间一久各种症状都会接踵而来,轻一点的头晕,乏力,心率加快,严重时甚至还会失眠,呕吐,总之就是把人折腾得不像人,这么一说跟满清十大酷刑似的。那种痛苦太煎熬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只靠自己的话根本没法忍住,所以市面上才会有那么多不同种类的戒烟产品,仿真烟,含尼古丁的口香糖等等,然而其实都没什么用,只是一点心里安慰而已,但是心大多数时候还是很脆弱的,你骗骗它,它多少会好受一点。
这件事情被我描述得这么可怕,征服它之后的收益当然也是相当可观的,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二十年不抽烟的话,那么恭喜你不必减寿了,你的肺会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平,只要你不再胡乱糟蹋它。因此尽管戒烟这么难,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尝试,医生会根据各项指标计算出他们的肺最多还能撑多长时间,从而确定逐步减少多少吸烟量才最合适。至于我就没这么幸运了,我的呼吸系统已经糟糕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的程度,医生那天的话也几乎就是最后通碟,所以对我来说根本不存在“逐步减量”这么一说,我必须从现在开始立即停止摄入哪怕一丝一毫的尼古丁,否则就真的得像那个医生告诉我的那样了:“我不是吓唬你,就你现在这种情况,再晚来几年就不用来了,直接回家准备准备吧。”至于准备什么我就不说了,以前在斗里见得太多,现在想想都有阴影。
 
暖暖暖(??ω??)
 
顶顶顶顶
 
刚开始的一个礼拜还好,最难受的是一个月到三个月的这段时间,各种反应都是最强烈的时候,大多数人也都是在这个阶段放弃的。其实有机会放弃也是一种幸福,我则是连想都不敢想,除非我不想活了。我曾经有很多时候都痛苦得不想活了,可现在不行,为了很多人,我得好好活着。
然而真的太难受了。尽管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由于我的情况太特殊,那些反应比预想中还要剧烈,心烦乏力不说,第一个月时我几乎没有一天胃口是好的,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还老是吐,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拧着,严重的时候我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把胃也吐出来了,这么折腾着人都瘦了一圈。有一回连胖子都开玩笑说小哥是不是欺负我了,怎么还把我给养瘦了,我懒得跟他解释,摇了摇头说没有。大约我那几天的脸色确实有点吓人,死胖子也认真起来,问是不是铺子的事?说现在又不缺钱就别这么玩命了,打算捞多少才收手啊。我听着心烦,摆手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挺丢人的,别问了。
当然这种事情也瞒不住,毕竟胖子一向拿我的丢人事取乐,别管多隐秘的事都得给他打听出来。没多久连小花都知道了,他来找我的时候一脸同情,说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这几天没少受罪吧?我笑笑说没事,听那个死胖子瞎说就没完了。除了小哥我已经不会再在别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我以为有过那些经历之后我已经变得足够坚强,至少没有哪种痛苦可以让我屈服,然而这次真的让我觉得力不从心,只有在他面前我才可以放下所有的顾虑,在难受得不行的时候揽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耳边说小哥我好累你抱我一会儿,然后在他的怀抱里暂时忘记自己是谁,再重新变回人前那个现如今已经有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吴老板。其实我很少这样做,因为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很心疼地搂上来紧紧地抱住我,拥抱紧得好像不这样抓着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看见他心疼的模样我自己也难过得要命。
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去算时间,第一个月结束的时候还是小哥拖着我去医院复查的,结果还算好,虽然人难受得要死,但情况好转了很多。我和那个医生说了这一个月来的症状,医生听完说这是正常现象,我的肺在十几年间习惯了大量的尼古丁,突然一根烟都不抽它当然适应不了,呕吐算是正常的病理反应,而且那些药物多少对胃也会有点刺激。也就是看我年纪不大,体质也还算不错,他才敢用这么狠的方子,不然换个体质差点的没等把肺治好身体就得先垮了。我听了想笑,觉得这人挺有意思,说得了,借您吉言,谢谢您这么相信我,我争取不辱使命。那医生边开方子边叮嘱道,接下来这一个月可不好受,千万忍住了,坚持就是胜利。我点点头,看了看闷油瓶跟医生笑了声说没事,就算我忍不住还有他管着我呢。
我本来以为他那样沉闷的性格,在一起的话是需要我来照顾他的,可是事实上完全反了过来,直到现在都是他在照顾着我,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特别好养活,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应该不难伺候,当然也从没觉得自己到了需要别人伺候的地步。后来才发现自己其实才是生活自理能力九级伤残,没学会做饭不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记不住好好吃饭,连挑个衣服都有选择困难症,以前被吐槽“你这个样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不当回事,现在想起来确实挺神奇的,我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样说也不是太夸张。读书的时候生活上的事情有家里打理,直到大学毕业我都一直还在穿我妈替我挑的衣服,自己完全没有要打理自己的想法,说来这也可能是我单身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当然还是专业报得好。现在想来也许一切冥冥中都注定好了。
后来忙着跟三叔一个斗接一个斗的下,全国各地都跑遍了,只顾着忙,他不在的那几年更是完全没有顾及自己的时间,我始终都没有学会好好照顾身体,也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到了一个怎样糟糕的地步。现在也没多少长进,饮食起居都是他照顾着,我索性连衣服都懒得自己挑,也被他惯得吃不惯其他人做的东西,出差一趟回来人都瘦一圈,然后就要被他数落好久,虽然听着也挺开心的,之后就是被督促着吃各种补身体的东西,想忘了都不行。那天回去的路上我特别想问他,这样的我是不是让他很辛苦,但一直没问出口,觉得又不是小姑娘,问这个太矫情。没想到刚到家就接了个电话,管账的伙计说一个堂口收上来的账本有问题,出入太大他不敢入账,问我能不能过来一趟看看。我叹了口气心说又得加班,都这时候了也不让我消停一会儿,边换衣服边跟他解释,说小哥我去店里一趟,晚上回来,你记得把我的CT片子收起来。他点头说放心,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我笑着凑过去抱了抱他,说别小看我好不好,现在还不到麻烦你的时候,我真的搞不定了你再来也不迟啊。他捏了捏我的手腕,叹口气说没个正形。我变本加厉地去掐他的脸,一脸正直地说再没个正形也是只对你一个人,对别人我可凶残了,不骗你,真的。
他由着我胡闹,只说路上慢点开。我答应他的时候还笑着,在踏出家门的一瞬间就收起了全部的表情。经过这些年的磨砺我已经不需费力就可以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一个让我有点厌恶甚至害怕的吴邪,吴老板。
 
沙发
 
到了店里的时候伙计已经在等着我,刚把情况大致一说我心里就有个底了,倒是没想到这次给我惹事的人我还挺熟。这个堂口的负责人以前是给解家做事的,论资历比我还老,后来小花把他手下的盘子北迁之后这一块就空缺下来,这一行里从来都是手里有资源的人说了算,所以这个人也就顺理成章的归到了我这里。说起来他算是老人了,又有小花的面子在,我本来也没什么不放心,但是半年前的一次查账让我开始注意到这个人,他交上来的所有账面都被做平了,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是仔细一查就发现不对了。这种事情根本也瞒不住,时间长了就慢慢露出马脚,我很早以前就发现实际收上来的钱和我了解到的有一些出入。这点出入其实很不明显,换了别人可能根本不会发现,但是很不巧我就是那种喜欢锱铢必较的人,所以也就开始留心他。起初我以为这个人只是想捞点油水,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每天这么多宝贝从手里过就算说不动心也是假的,我一直没打算为难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这次收上来的账本漏洞百出,以至于我的账房先生都不敢作主入账,这就有点问题了。我得把这家伙的意图弄清楚,必要的时候可能还要联系一下小花,毕竟这个算是他的人,我不好自己处置。
叫我过来的伙计见我只是翻账本也不说话,一下子有点慌,递了根烟过来说东家这事儿您打算怎么处理,咱们要不要把人叫过来当面问问?我没接他的烟,说不用,就按这个入账,该怎么写怎么写,你拿着这个账本跟我过来,我要去仓库看看。伙计没敢问别的,简单把账本一收赶紧照办。
查仓库比查账还累,手下的人把从那个堂口流出来的货一样样地登记核对,随着这项工作的进展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心里冷笑这孙子胆子真够大的,敢明目张胆地从我眼皮子底下拿东西,还真他娘的当老子是软柿子。伙计吓得也不敢说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东家,今天咱们查仓库这事儿是不是得保密?那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
这是行规。我看了看他,突然嘴角一挑笑了一下,说保密干什么,就要让他知道,我倒要看看这位爷能给我折腾出点什么事儿来。
伙计一愣,除了点头也不知道该干嘛。
等我忙完一个下午都过去了,我让跟我查账的伙计先回家,自己到二楼的阳台上透气。折腾了这半天我也累了,吹着风揉了揉自己有点麻木的脸,心里琢磨着那个家伙的目的,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拿出来看,是他的电话。
心一下子软了。我接起来,笑了声说怎么啦。
“还在店里吗?”
“是啊,可能还要晚一点,没事。”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别等我了,你自己不许糊弄,好好吃饭,回去我检查。”
他没接我的话,只说:“有个惊喜给你。”
我有点意外,开玩笑说:“哎,你真的是小哥吗?”又很期待地问:“是什么?”
一双手臂环住我的腰,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轻声说:“是这个。”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几乎下一秒我就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后,我没防备,手机差点从窗户掉出去,惊喜之余又不由得暗自叹气,心说要是换了别人可能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吧。我太相信也太熟悉他,所以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不管是什么时候,他从来没有让我觉得危险。
我下意识地回头,离得太近差点亲上去,忍不住笑说你怎么来了,他不说话,缠上来抱我,我怕有伙计上来看见了尴尬,推着他说松手,整了整他衣服的领子问到底怎么了,说正事。他把药盒塞进我风衣的口袋说你没带这个,我这才反应过来那会儿走得太急完全忘了这码事,心虚地说好了以后不会忘了。他又问起我铺子里的事,我不想让他担心,说没怎么,就是去查了查仓库。他摇头,扳着我的脸让我说实话。我有点沮丧,说小哥你怎么又知道。他搂着我说你有点什么事儿全都写在脸上了,根本藏不住。我有点不服,心说那也是面对你的时候。
然而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瞒不住了,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把今天的事情事情仔细给他讲了一遍,小哥安静地听着,在我讲完的时候突然开口道:“他在试探你的态度。”
“你指的是账本?”
“如果这次你放过他了,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小哥道:“不如等等看。”
我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告诉他们不用管,按正常流程走就行了。到了这种时候还敢来为难我的人不多,我倒想知道这根线能拽出哪条大鱼来。”
他捏了捏我的手,没说话。
我拉住他说先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家吧,好累。他把手臂从我的身后绕过来揽住我的腰,我摇摇头说不行,他们还在下面。他有些无奈地放开,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凑过去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笑了笑说别生气,回去补偿你。
在回去的车上我一直闭着眼睛,他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摇头说没事,就是今天查了几百件货有点累了。其实还有别的原因。这是我开始戒烟的第二个月,长久的食欲不振让我的身体机能开始下降,我会比以前更容易疲劳,即使在人前还不至于显露出来,但是身体会有非常明确的体验,纵使别人看不出来,终究还是骗不过自己的。
我把账本也带回去看,起初是他陪着我,后来就完全反过来,几乎都是他在帮我分析,深重的疲劳感让我没法集中精力,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你先去睡,今天就到这里,以后这些都交给我。
我摇头,说现在你不在我睡不着,反正这毛病是你惯出来的,就得你负责。
 
沙发
 
up!
 
其实我只是心疼他不想让他熬夜,这件事看着简单,顺着线索逐条查过去才发现浮出水面的只是冰山一角,真的要彻查起来会波及到不少人,其中不乏与爷爷有恩怨的前辈,大概也是这个原因那家伙才料定我不敢轻举妄动。换作别人多半会息事宁人不了了之,但现在的我已经忘记了手软两个字怎么写,而且也不想为这种人再想起来。况且结论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我们这边再怎么分析也只是希望这件事不要波及到太多的人罢了,有时候真的不想赶尽杀绝,给别人留条活路也许就是自己以后的退路,这是我一贯的原则。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放下手里的账本,靠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说,好,我陪你。我想起在店里还欠他一个拥抱,就势搂住他的脖子说,我不想走,你抱我。他笑了笑,手臂稍微一用力我整个人就陷在他怀里,我想捉弄他还故意扑腾了一下,他一下子抱得更紧,说别乱动,当心摔着。
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用手掌在我的后背上来来回回地抚摸,我被他摸得有点痒,差点笑出来,抓住他的手问他怎么了,他的声音里有我听得出来的心疼,说你瘦了太多了。其实他很少这样,大概是我近期的状况实在让他太担心了。我靠过去抱着他,很轻松地笑了一下,说我没事,再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以前最严重的一回都感觉自己跟放了几千年的粽子差不多了,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话一出口我就知道失言了,这样一说他不是更要担心,也不知道该怎么补救,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说你放心,我会没事的,我保证。
后来的几天我一直很难入睡,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突然惊醒,果然和那个医生说的一样,这一个月也不会好过。那几天我几乎没怎么出门,铺子里的事也都是小哥在帮我打理,我的伙计都认识他,多少也都听说过一点以前的事,看着他的眼神都像看着阎王似的。我第一次注意到的时候差点没绷住,一进家门就笑得不行,忍不住掐着他的脸说我从来没觉得你有这么吓人啊,你怎么把他们吓成那样?小哥摇头说不知道,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让我实在不忍心再欺负他。
所以其实我也没什么好操心的,那几天就安心在家休息,身体对尼古丁的渴求让我经常会烦躁不安,因而对我来说不管什么时间,能睡着就是万幸了,常常是他回来的时候我正迷糊着,他怕吵醒我,动作总是轻手轻脚的,连我的手机都被他关成了静音,多亏了他我难得的清净了几天,所有的麻烦事都是他在处理着。有一回我正睡得迷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睡梦中也不安稳,下意识就往身边摸了摸,随后就感觉一个温暖的身体靠了过来,多年前养成的警觉让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有些尴尬地说你回来了,见我睁开眼睛他又俯身在我的额头上轻轻碰了碰,安抚着说没事,睡吧。
因为失眠我总是困得厉害,精神好些才出门走走,不过也懒得去店里,眼不见心不烦。有一天难得不那么困倦了,刚吃过晚饭就急着拖小哥出门,一边还抱怨着再这么在家里待着我都要闷得长草了,谁知道刚一出门就看见邻居家门前站着个哭天抹泪的小孩子,看起来最多三四岁,哭得动静倒是不小,旁边人怎么哄都哄不好。邻居看见我们出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打了个招呼说抱歉打扰你们了,我赶紧摆摆手说没关系,心说这门隔音还真够好的,在家里一点都没听见。
本来这事儿我们也没法插手,想着还是先离开比较好,谁知道小哥路过的时候那孩子一看见他马上就不哭了,特别专注地盯着他看,邻居也觉得惊奇,对小哥笑了声说:“看来她挺喜欢你的。”
我也有点意外,心说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小哥还有这属性,小姑娘见周围人都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又看向小哥这边,对他伸出莲藕般的小胳膊,奶声奶气地说:“抱抱……”
这一声出来小哥都愣住了,他大概从没抱过孩子,我第一次看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得想笑,拉拉小哥的袖子说:“她想让你抱她。蹲下吧,你太高了。”
如果张起灵也有慌张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种时候了,他经历过那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危险,每次都能从容应对化险为夷,面对一个孩子却让他慌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是本能地伸过去搂住小孩子,抱小狗似的。其实我也没什么经验,想起来我好像也没怎么跟孩子接触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教他。小姑娘倒是比我们俩淡定多了,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抓着小哥的衣服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爬,他穿了一件特别白的衬衣,被小姑娘一踩直接多了两个小脚印。邻居见了赶紧过来要把孩子抱走,一边道着歉,小姑娘却还不肯松手,搂住小哥的脖子心满意足地趴到他肩上,完全没了当时哭天抹泪的模样。小孩子本来就是闹着要出去玩,这么一来就变成小哥抱着了,邻居有点过意不去,可孩子不肯松手大人也没办法,只好跟着我们一起出去。
说实话看他抱着个孩子真的有点违和,我以前从没想过会和他有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画面像梦一样,太美好,所以就显得不真实。小姑娘如愿以偿了开心得不行,不哭的时候还真的挺可爱,搂着他的脖子还不时扑腾一下。小哥脸上淡定其实心里紧张得厉害,抱得太紧怕孩子疼,太松又怕摔了,手臂都僵着,眼见着汗都快冒出来了,我忍不住笑,又想帮他解围,走过去逗小孩子说:“哥哥抱好不好?”没想到小姑娘抓得他更紧,小脸向旁边一歪干脆不看我了。我有点惊讶,随即无奈地摇摇头,笑说:“不行,她不喜欢我,这小姑娘就认准你了。”他看着伏在他肩上的小小的孩子,突然就笑了。他很少有这种表情,让我觉得其实像他那样的人,心里一直也有柔软的部分。
 
楼楼写的好棒!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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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28 15:27:16  更:2021-07-29 10:3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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