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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野猫》(完结修整,瓶邪唯一,HE,糙文)[第1页]

作者:苋菜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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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俗文笔废,写实向糙文,【并非猫化!】。
(必看)无责任说明:
1.此文唯一CP:瓶邪,绝无其他CP出现。
2.文中有可爱的秀秀出没,相信我,秀秀绝对是个好姑娘。
3.此文大概算半架空,人物设定大多仍是基于原著,情节、个别人物关系为架空。
4.不为基情而瓶邪,只为瓶邪而瓶邪,正文清水,已完结。
 
囧TZ、终于改完了……
主要前九章改的比较多,巴乃那段老闷和吴邪的对话几乎全改了。
好吧,开始重发——
 
这是一篇节奏很磨叽情节很轻松的关于吴邪和他的野猫的故事……
【的的的的的的……
 
啥!完结了么!?0口0【上学没时间看的苦逼
 
“我腻,我很腻!秀秀她很好,是你儿子配不上行不?反正我绝对不会结婚!”
老娘气得拍案而起,“臭小子!这事儿由不得你,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婚是你们同意的,要结你们结去!”
在老太太大发雷霆之前,我摔门而逃。跑出铺子时,才发现脚上只趿拉了一只拖鞋,午后毒辣的阳光将地面晒得滚烫,大脚板啪啪的踩上去,脚心火呲啦啦的跟烤熟似的,实在难受,于是我英雄气短,想掉头回去,哪怕穿上鞋子也行,可一回头就见王盟站在铺子门口比手划脚的说着什么,为了那点薄弱的面子,我一咬牙,瘸着脚硬着头皮向小花暂住的酒店奔去。
我今天总算深刻体会了什么叫做以貌取人,平时衣着光鲜,人会朝你深深鞠俩躬,然后客客气气的喊声“欢迎光临”,可当你大裤衩子白T恤,外加8块钱一双的人字拖还凑不成对儿时,人家才不管你是皇帝微服还是财不外露,总之俩眼一睨,把你挡在门外说你衣着不整就是休想进门。
我忿忿的甩甩手,怎奈手机和钱包全都落在了铺子里,我总不能像大学时代那会儿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大喊某女生名字一样冲着几十层高的大厦大吼“花儿,花儿……”,别说小花听不见,就算听得见,我这二十好几的老脸也丢不起那人!
天气愈发闷热,我满身都是汗,又扳起脚板看了看,果然还是磨出三四个水灵灵的燎泡,撞翻指甲的大拇哥上留了一层干涸的血痂,现在已经肿得跟萝卜头似的。我放缓脚步一瘸一拐地回走,却又不知该去往何处,只好茫然前行,像只午夜里随街可见的流浪狗般夹着尾巴四处游荡。
其实我也明白就算找到小花也无济于事,顶多就是仗着与他发小的情谊冲他发发牢骚,小花与霍家来的熟稔,也只是生意往来多些而已,婚姻这种事,旁人是无从插手的。小花做为老解家的大当家,他肯忙里偷闲抽空跑来杭州听我抱怨就已经很够义气了,我实在不该拿自己那些破事再去为难他。
路标迭换,瞎晃了很久,只是怎么也走不出盘综交错的电缆高压线所织成的大网,也不知是它桎梏了城市,还是束缚了人心。
十字路口,我没得选择,事实也不容我选择。
绕过一面低矮的栅栏,我跨进了一片不大的街心绿化带,这种地方不比公园,仅仅是简单几百平米的绿化植物,我踩了踩草地,确定地皮的硬度不是刚洒过水,便浑身一瘫,躺在地上昏昏欲睡。
周围没有高大的树木,寥寥的蝉鸣也是时远时近,恍恍间,我似乎回到了长沙的乡村老家,那时候我还是个不谐世事的小鬼头,性格内向,又不怎么合群,平时亲近的伙伴儿就只有小花一人,小花小时候长得水嫩可爱,谁见了都想捏两把,实在太惹人喜欢了。他当时跟着红二爷学戏,闲的时候,他就拉着我到村北那片梨树林边上给我唱师傅教的小段儿,虽然依依呀呀的唱词儿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不过小花那纤细清爽的嗓音总使我不由的乖乖坐好,安安静静听完。
记得八月梨子成熟的时季,小花坐在田埂上心不在焉的唱曲儿,眼睛却滴溜溜的盯着一个个嫩黄的鸭梨儿直眼馋,我见他馋的紧,就拉着他让他去我家,说昨天我妈在张伯这里摘了很多梨子。
小花听了却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十分利索的扒着树杈往上爬,我站在树下大叫,说花儿,女孩子不可以爬树,很危险!(后来才知道这家伙根本就一带把的!)
小花冲我又做鬼脸又眨眼,说小邪你安静点儿,张伯家的狗很凶的。
我看他那架势,心下了然,就朝他使眼色劝他下来,说家里有梨子吃。
那小子一脸满不在乎,说那哪有偷的好吃啊!然后一手已经拽下一个比他双掌大的梨子,往下一扔让我接稳,我没接着,却引来了狗叫声,小花三下五去二的溜下树,我也顾不得偷下的梨子,拉着他撒腿就跑——笑话,要是让逮着,然后被张伯遣送回家,我二叔还不整死我。
田边有条浅溪,水深不足没膝,平时路过时只要踩着露头的鹅卵石就能跳过,这种时候我也管不着湿不湿鞋裤了,直接趟着水就向对岸跑,水花哗啦啦的从脚下溅开,打在衣裤上一阵清冽的凉……
眼看一步之遥就踩着岸边了,不料我脚一崴,一头栽进溪里,小花也不见了,溪水疯了般灌向七窍,我四下乱抓,什么也抓不到……下一秒,我猛地睁开眼睛——我靠下雨了!
 
@朽木イチゴ
好久不见木头~~~扑到!嗷嗷~~~
【已经完结很久了吧~~不过还缺番外= =|||
 
【三】
一个闪雷劈下,震得我一骨碌爬起来,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撒腿就往家跑。我从小就厌恶打雷,生怕哪天老天一个刹不住车直接一雷劈我头上,等我上了天堂,他老人家再告诉我:噢!抱歉,我劈歪了!也太他娘狗血了,我实在不想恭维!
我刚跑没几步,手臂就忽然被人扯住,由于惯性,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后面的人又伸手扶了我一把,等我驻稳身子,那人便放开了我的手臂,绕到我前方,我抹掉眼前的雨水,方看清对方是个清瘦的年轻人,年纪大概跟我相仿,是张生脸,我并不认识。
那人也不说话,低下头掀开肩挎的帆布包开始翻找东西。
我被弄得不知所依然,于是扯着嘴角笑笑,说,这位小哥,不好意思,我不买保险,我家中老母还等着我回家呢,再说你看我这穷酸相,全身上下也掏不出一个子儿……
那人抬手递来一个黑色物体,我一看,原来是把折叠伞,顿时就乐了,心说这人脑子有毛病吧?自己有伞还被淋成一落汤鸡!舍己为人吗?这年头社会风气还真是暖如春风啊,我是不是该老泪潸然然后握手道声:小同志,你好人呐!
“呃,原来你不是卖保险的啊?实在抱歉。” 我推让了下,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雨伞,“这伞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挺近的。”
他固执的再次将伞递上前来,“伞是你上次你留下的。”
我更是疑惑,眯着眼隔着雨幕再次打量了一遍那人——我确实不认识。
“小哥你认错人了吧?”
“没有。”他声音不大,却使人不容置疑。
道道雷鸣轰然炸在头顶,震得我心都是颤的,我只想赶快摆脱这犹被五雷轰顶的鬼天气。
“就算伞是我的,那先借你,反正我已经湿透了,打不打伞也没差。”
那人甩了甩袖子,右手在早已湿透的牛仔裤上蹭了两下,然后解开伞带儿,“腾”地打开雨伞,在我头顶撑开一方逼仄的无雨空间。
他随即把伞塞进我手里,说了句“我不用”,然后也不管我接不接受,便转身没进了灰白的雨幕中。
雨太大,也可能是我眼睛里迷了雨水,我看不清,只觉得他的背影很快便淡出了我的视线,我木木樗樗的站着,满脑子都是刚才的那个背影,那种感觉我无以言表,我只能说,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孤单,它透着一种让人揪心的冰冷,同时我又觉得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我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梦,遥远又不可触摸。
我闭上眼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暗骂自己他娘的在想什么呢!也太扯了,一定是我大脑故障出现了幻觉,那个人只不过是个酱油甲而已,就像街头早餐店的小贩,平日虽有交集,但终究仅是一个路人,一个跟我毫不相干的路人。
这个时间,想必我老娘已经打道回府了,虽然躲过她老人家一通震天咆哮,但事情还是丝毫没能得到解决,反倒还被老娘一声令下判了死刑日期!我没有霍秀秀那么认命,逆来顺受对我来说比死还憋屈,也许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一香臭不分的蠢蛋,对此我并不反驳,霍秀秀也确实于内于外都无可挑剔,能娶到这样一位美女老婆,多少人求之不得,而我却避之唯恐不及,然而,我该怎么避?我能怎么避?
回到家,我泡了个热水澡,顿时舒坦的有如重获新生,我把自己扔到床上,裹着薄被不想动弹。
墙上时钟以相同的节奏嗒嗒跳动,不紧不慢,不疲不倦,它顺时针向前,却在倒数着每一个人的生命,没有例外,没有停歇。
我凌乱不堪的一天,交由时间和酣然大睡来结束。
小的时候,我们渴望长大,长大之后又要嗔怪时光带走了纯真,当我们怀念童年的无忧无虑时,我们拥有的正是小时候所渴望的梦想。
有些东西,并不是被时光沉淀,而是被我们遗忘。
第二天醒来时,我手里不知何时又攥上了那枚小小的铜鱼,我记得这枚铜鱼是我十岁那年跟着三叔来杭州时就已经有了,至于哪来的,我实在记不得了,不过这十几年来我总是莫名其妙的依赖它,总觉得它似乎牵扯着我一段很重要的回忆——有一个人,让我无法不去在意,但又不清楚他究竟是谁。
 
我想我可能是疯了,我的童年很枯燥,除了家人和小花之外,根本不可能再有更为深刻的记忆,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搭错了哪根筋,竟然仅凭一个念想一个直觉执着了这么多年,实在傻得无可救药。
雨还在不厌其烦的下,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早餐我用仅剩的两个鸡蛋冲了碗鸡蛋茶配着吐司对付了事,之后又给铺子里打了通电话,告诉王盟我今天不去店里,让他照看好生意,顺便把我落在铺子的手机关机。
王盟一一应着,最后支支吾吾道,昨儿个老板娘真的生气了,老板你要不要往家里回个电话?
我笑说,不碍事,我老娘就那火山脾气,我要现在打电话,那准准是火上浇油!
没再多说,撂下电话后我便百无聊赖的打开电脑,信手整理起E-Mail积压多日信件,黑压压的几页未读,除了几封生意往来上的寒暄问候,便是一堆闪瞎眼的广告,翻到最后,我发现有封看似邀请函的邮件,打开来一看,原来是封同学聚会的邀请信,发件人是解子扬,时间大概是一个星期前,不过还没有过期,时间还早,应该是在下周末举行。
说起解子扬,他是我初高中同学,当时关系还算不错,但大学以后就分开了,没有了接触,也就慢慢生疏了,这么多年一直都不曾联络过,这次他能联系到我,还真挺稀奇的,不过我现下连自己的事情都应对不暇,哪有什么闲心参加同学会,于是果断点了红叉,佯作不闻。
之后又跟电脑虐了两把Warcraft,结果败得惨不忍睹,我无比郁闷,难道不管现实还是虚拟我都不能以完胜收场?
快中午时,腹中饥虫已经开始叫嚣着发飙,明知家里早已“蛋”尽粮绝,但我仍不死心的把厨房客厅翻了个遍,竟然还奇迹般的找到一个烂苹果和半盒一个星期前的过期牛奶,当然,我不会吃。
临出门时,我顺便带上了昨天扔在阳台上的伞。
我向来不相信缘分——茫茫人海,有的只是巧合,一次又一次的巧合。
当我发现蜷坐在路边广告牌下的那个男人时,心里依然如是的想。
我试探的问,“喂,小哥,你还好吧?”
他全身湿透,脸色并不好,看起来很苍白,只是抬眼,就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他看了我一眼,唇微微动了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然后又紧了紧抱膝的双手,似乎很冷的样子。
我蹲下身子探了探他额头,手刚触上去便不由得缩了回来——这他娘的也太烫了!敢情他从昨天就一直在淋雨?如果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小哥你能走吗?我送你去医院!”
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也顾虑不了那么多,托着他的腋下就把他扶起来,又把他的胳膊架在我肩上,想扶着他走,结果他像根软面条似的倚着我,脚都迈不开一步,我只好弯起腰,一点点的把他挪到我背上,还好他很配合,胳膊一直搂着我的脖子没松手,以此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我顿了顿力,收紧胳膊,“你先忍忍,抓紧点,医院不是太远。”
“不去医院。”他有气无力的低声反对,嘴巴就在我耳朵边,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我说大哥,你都烧成这样了不去医院怎么行!”
背上一阵抗龘议似的晃动,我本来背的就不稳,他这么一晃,我差点连人带……人全摔地上。
“好好你别动,告诉我你家地址,我送你回去。”
“先带我回你家。”
……
人不可预知未来,所以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天我捡回家的,是我此生的念。
===========
Warcraft:魔兽争霸,DOTA?【其实我是单机白痴= =|||
 
mark..
 
闲云野鹤的帽子着实扣大了,我不是小龙女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是姜太公直钩为钓不为鱼,更不会头毛一剃顶着百瓦灯泡默念无欲无求,我看过A龘片藏过X书,对着街边路过的美女也会打口哨想入非非,我想赚钱,不必比我爹的钱多,但至少是我自食其力靠自己双手努力赚得,我希望可以走自己的路,并不是我不屑于爷爷拿命拼出来的家业,而是它太重,我承受不起,可偏偏逃避又是万万不被允许的,懂子莫若父,老爹看透了我的心思,这才甩给我一间小铺子任由我折腾,折腾够了、累了,总是要认祖归宗的,因为我无法为自己屁大的理想而舍弃孝道。
霍秀秀昨晚不知玩到几点,这会儿睡得跟死鸭子似的,我喊喊她,她哼哼唧唧,我晃晃她,她说要秒杀我,我只好把她留家里。
闷油瓶一大早就黑着张脸,跟谁欠他九条命似的,好在我还救他一次,还了一命,不然我真他娘怕他拿脸当锅子卸了我!我一个走神儿,就发现闷油瓶正扯着他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还是那件很厚的长袖连帽衫,已经旧得褪了色,袖口的缝合处也有些磨损脱线,我心里一酸,拽过他衣服说,别穿了,这非捂出一身痱子不可。
我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递给他,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了几秒后,便默不作声的接过去。
看着他穿了又脱,脱了又穿,举胳膊抬腿解皮带,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就是那种儿子长大了,儿子很听话的欣慰,如果我家老太太能有这么一个儿子,估计我天天都得被恶毒的关黑屋。
我问闷油瓶要不要跟我去铺子,他点头。一路上他就像一个黑面马仔紧紧跟在我身后,天阴的很沉,闷油瓶脸也很沉,我特不自在,觉得走路的两腿都是左撩右拐。
快到铺子时,天空又飘起了碎碎的小雨,我赶紧招呼闷油瓶加快脚步,闷油瓶却忽然停了下来,他抬头望了望天,淡淡道:“下不大。”
我觉得我脑子又错乱了,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那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又悄无声息的涌了上来,冲得我措手不及,我傻傻愣愣的看着他的脸,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闷油瓶并没有在意我驴头不对马嘴的问题,略微想了下,才道:“半个月前。”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留下一把伞走了。”闷油瓶又道。
我扒扒头,有这回事儿吗?半个月前…除了跟小花喝过一次茶,我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店里发霉,呃,喝茶?我一拍脑门,脱口而出:“啊!你就是那许仙!?”
闷油瓶皱眉一愣,“嗯?”
“不,不是…”我尴尬的笑笑,“啊哈,好巧啊,我都给忘了,这么说你那天还真是还伞来着?”
“没打算还。”
“啊?那你——”
闷油瓶已经转身向前走去,我杵在原地,总觉得哪里不对——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并非完全出自那次偶遇,或许应该更久一点儿,我仔细回想,却又毫无印象,就这么似有似无的卡在中间,上不上下不下,滋味别提多郁闷多憋屈!
闷油瓶已经走远了,我吼了一嗓子追过去。
“喂!你不认识路,别他娘走丢!”
 
我正想着,小花又开口道:“吴邪,真是抱歉,我这要处理下家事,你能不能先带你朋友回避下?还有秀秀暂借下,回头给你送回去。”
我心里千恩万谢终于找到了离开的理由,这种气氛下能吃得下饭才怪,再说我也没有死皮赖脸听人八卦的爱好,于是道了声“你们聊,顺便把门钱给赔了”便带着闷油瓶离开。
关门的瞬间,我似乎听到老痒闷声说了句:我不会回去的。
回哪?在我记忆里这两人除了同姓解,其他简直是瓜皮搭李皮,根本毫无交集,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小花说的“家事”又是怎么回事?有点乱,不过好像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你永远都不可预知未来,走投无路时,要么作茧自缚自欺欺人,要么抵死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也许你会侥幸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但在更多的不可知面前,任何选择都只有一次,无论选择如何,都只能一鼓作气的为之前的决定买单,然后循环往复,一环一扣,紧紧相连。
开上破金杯,我对闷油瓶说,这地方吃饭伸不开手脚,今天哥们儿带你吃顿畅快的。闷油瓶没说话,不过看他平时也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生冷不忌,我就当他默认。
小饭馆生意红红火火,门口的大锅里小火慢炖着香浓的牛肉汤,味儿特纯正。
我招呼老板要了斤牛腱,两大碗牛汤,再加两杯生啤,小老板一边吆喝:好嘞!先给上了两杯冰镇生啤。我二话不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感觉顿时从嗓子眼儿爽到脚心。
空调轻微的运作声被湮没在嘈杂的人声中,似乎就连凉气也隐了去,闷油瓶没喝酒,只喝汤吃肉,鼻尖鬓边都已渗出密密的汗珠。
我笑着调侃他道:“原来冰山一样的酷哥也会流汗。”
闷油瓶没接话,端起生啤杯举了举。
我会意碰杯,“一口气喝完。”
闷油瓶十分干脆,直接一仰头喝起来,一滴不洒,看着他上下滑动的喉结,我忽然有种想上前摸两把的冲动,我一甩头,暗骂自己真他娘龌龊!于是不甘示弱的仰头猛喝。
流汗,喝酒,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这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不是豪华包间吃山珍海味所能体会的。
——他娘的,这才是生活!
结账走出饭馆,我搭着闷油瓶肩膀道,“怎样?畅快吧?”
闷油瓶半天憋出一句:“汤不错。”
回到铺子,继续无所事事的混时间,闷油瓶发呆我走神儿,王盟流着哈喇打瞌睡,小学老师告诉我们这是虚度光阴,少年时可以有大把的青春去挥霍,而现在我挥霍的资本仅剩自由,不足两周的自由。
我想,我能与一个萍水相识的闷油瓶自然相处,其原因多少是有些羡慕他的心无旁鹜、身无挂碍。他的眼神很淡薄,就像站在屋顶鸟瞰世界的野猫,冷漠、淡然,有着一种藐视一切的宁静,并渲染着周遭,在我杂乱无章的生活里,能寻得如此一时片刻的安静,是弥足珍贵的,我喜欢这种感觉,这种让人心清的宁静。
这份宁静,霍秀秀给予不了,所以我选择拒绝,而霍秀秀想要的,也许恰恰是我无法给予的,源殊派异,两相各不情愿,非要生拉硬扯,只能扯出一摊杯具。
晚上,霍秀秀没回家,我的电脑终于可以清净一晚,免于遭罪了。
闷油瓶坐在沙发看电视,至于有没有真的在看,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喊了他一声,他转头看我,我扔给他一个苹果,他抬手十分精准的接过,然后放在茶几。
“不吃么?”我问。
他摇头说,不饿。
我没再多说,又拿一个苹果自顾自的啃起来。
记得小时候奶奶养过两只猫,天冷时,它们总爱钻进被子里,往人怀里蹭,我问奶奶为什么,奶奶说猫喜欢温暖的地方。
猫喜欢温暖的地方,而我喜欢猫的宁静,我们达成默契,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日子还是照旧,起床开店,等着堪比钓鳖还难的生意。
下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两个人,瞅了两眼就出去了,不多时,又折回来,不过来人多了一位老太太。我一看,心里登时一个咯噔,来人正是霍仙姑,也就是霍秀秀的奶奶,她不是该在北京么,怎么跑这来了?一把老骨头了,还折腾,都不怕闪着腰?
 
我赶紧让坐,吩咐王盟沏茶。
“霍婆婆,您怎么来了?”
霍老太把手杖放在一边,扫了我一眼,漠然道:“我们家秀秀在哪?”
我赔笑,“霍婆婆,您说什么呢,秀秀不是一直跟您在北京么?”
霍老太冷哼一声,“吴家小子,别跟我老太婆装蒜,丫头耍性子跑出去,我清楚得很,要我们家秀秀少根头发,我非扒了你皮不可。”
我心下好笑,头发么?我家屋里找找,百十来根不成问题,我捡捡还您行不?包办婚姻,有这么疼孙女的么。
“秀秀她真不在我这,不信您到我家搜搜去。”
“煮熟的鸭子还嘴硬不是?不确定的事我不会问。”
“哦,既然如此,那您也应该知道秀秀为什么不回家吧?”
霍老太啜了口茶,带着几分睥睨的神色道:“我的家事,轮不着你管。”
“是的,您的家事我没资格管,可偏偏秀秀的事就和我有关,我不想掺和也难,不是吗?”
“婚事没办之前你跟我们霍家没任何关系,不必费你心思。”
“那好,您还记得下个月的婚事就行,不过秀秀好像很不乐意嫁我,她被你们这些长辈都逼得逃婚了,如果硬是结婚,那以后过日子,不是两厢情愿,还不得闹得鸡飞狗跳?”
霍老太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不敬,脸色一变,我以为她会发火,不料她只是怒哼了声。
我一时没话说了,看了看一旁的闷油瓶,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
“胡扯完了?说吧,把我们家秀秀藏哪了。”霍老太发话道。
“您,您别这么说,她有腿有脚,上哪那是她的人身自由,说实话,如果您昨天来还能找到,可惜现在我真不知道她在哪,不过您要是想让她回去,我可以帮给带话,比如告诉她可以不用嫁我了,我想小丫头很快就会兴高采烈的回家了。”
霍老太一下怒了,一拍桌子,身后的两个人就想动手,结果被闷油瓶拦下,我心道这亲家做的真够相亲相爱啊。
话已至此,我脑子一热,心想与其大费周章的去说服我爹娘,还不如干脆豁出去撕破脸,从霍老太这边入手,没哪个长辈不为儿女幸福着想的,我今天就在老太太面前演一回无赖,让她对我的印象跌破报表,说不定还能让她主动放弃。
“婆婆,老实跟您说吧,秀秀不愿嫁我,其实我也不想娶秀秀,硬扯一起委屈的是秀秀。” 我拽过一旁的闷油瓶,“我忘说了,他是我对象,我这辈子只能和他在一起,秀秀嫁给我,太不值得了。”
我一通胡掰,霍老太果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还在硬撑着一副淡定的神态。
“您要是不信我就证明给您看。” 说着,我搂过闷油瓶的肩膀,趁他反应不及,猝不及防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霍老太哪受得了这种香艳画面,腾地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恼羞成怒的带着人离开了。
幸好她那副老骨头还硬朗,不然我真怕她一下子气过去,我跟着送了几步,挥手道:“婆婆您好走。”
我愣愣的收回手,摸摸嘴唇,心说可怕还在后头,这回老子死定了。
我转身就见闷油瓶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只觉得心肝儿直颤,不过横竖都是一死,我眼一闭,心一横,夸张的朝闷油瓶鞠了一躬,“小哥,刚情势所迫,真对不住。”
我盯着他的脚,心想着他会不会拿筷子扎我?只见他优游自若的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霍仙姑只是一时之气,应该不会就此放弃。”
我慢慢抬起头,见他脸上没有愠色,才小心翼翼开口,“你认识霍老太?”
“这场婚事似乎没那么单纯。” 闷油瓶答非所问。
“这我知道,但在我爹看来霍家就是赔闺女兴吴家人丁,什么都比不上给他造孙子来的重要。”
“你愿意吗?”
“这些天你看我像是愿意吗?”
闷油瓶坐到之前霍老太坐过的椅子,淡淡道了句:“听我的,我可以帮你。”
我给小花打电话,让他尽快把霍秀秀送回来,并叮嘱霍秀秀小心点,老太婆现在在杭州。
霍秀秀直到晚上才回家,进门就问我有没有把她卖了,我说我是无间道,你奶奶就在里面房间。霍秀秀一听甩门就跑,我追了三层楼梯把她捞回来,她咬牙切齿的踩着我脚丫子打酱油路过,我哀嚎道,这样的女人果真娶不得!
后来我问霍秀秀,老痒和小花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结了什么梁子?霍秀秀神秘兮兮的说:想知道?真的想知道?真的真相想知道?我不耐烦道,你到底要不要说!结果霍秀秀一甩脸唱起:他们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我无语扶额,摆摆手对闷油瓶说:闷哥,这丫头太闹心了,真的要带她走?
闷油瓶抬眼看看我,竟然扬杨唇角淡淡的笑了下!这位表情极度匮乏的面瘫男居然也会笑!他娘的简直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第二天一早,我到机场买了三张杭州到南宁的即时机票,带着闷油瓶和霍秀秀直奔广西。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我和霍秀秀暂时躲在闷油瓶的广西“老家”,等躲过了婚期再回去,其余的事情闷油瓶说他会全权处理妥当,他说让我相信他。
他的语气很认真,让我找不出质疑的理由,虽然和他相处也有小半月了,但我对他的来历依旧一无所知,甚至姓名都不曾问过,说信任,我很心虚,就像走投无路时的一根救命稻草,由不得你信不信,你只能拼命地去抓住。
我也不是没有思量过后果,但如果留下来,结果只能是唯一的,然而走出这一步,则是无数不可预知的任意一种,所以我选择为后者赌一次,不介意输赢。
后来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笑了笑说:张起灵。
那是我在同一天里第二次见他笑。
 
【八】
闷油瓶的老家是在一个叫巴乃的瑶寨。
我们到南宁转火车至上思,之后又转汽车到南平进巴乃,一路颠簸,进了寨子,已经临近傍晚。跟着闷油瓶七拐八绕,来到山脚下一座孤零零的高脚木楼边,闷油瓶指了指说,就这里。
木楼看上去很古老,黑瓦黄泥墙,十分普通,大门上贴着褪了色的门神画,上了锁,黑色的大锁锈迹斑斑,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过。
我问闷油瓶:“钥匙你还留着吗?”
闷油瓶转身去掀木柱子旁边的大石头,石头翻了一个个儿,底下的潮虫蚰蜒争恐而逃,他伸手捡起一枚发绿的黄铜钥匙,钥匙孔里带着一小团黑色物体,大概是腐烂的麻绳。
锁和钥匙锈得厉害,拧了几次也打不开,我正想问是不是锁被换了,就听锁芯弹簧生涩的弹了声,啪嗒一响就开了。
木楼里很暗,还有一股霉味儿,我借手机的荧光四下照了照,问闷油瓶这房子通不通电?闷油瓶在墙上摸索一阵,拉了两下电灯开关说,电被切了。说着又不知从哪摸出一包蜡烛,蜡烛已经受热融在一起,不过还能掰开。我点了一支焊在桌上,回头看见霍秀秀双眼冒光的傻笑,我吓一跳,问她难道是被鬼附身?
霍秀秀一把拽住我胳膊道:“吴邪哥哥吴邪哥哥,你看这房子里气氛是不是很过瘾?好像鬼屋!”
我说,在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你难道没有一点的被保护欲吗?
霍秀秀嗤之以鼻,“那都是些骄柔做作的小女生,别跟我相提并论!”
“好,那你站这儿尽情体验,跟过来是小狗。”
闷油瓶绕过一边的木墙走进里间,我随之跟过,“小狗”叫了一声也跑过来。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没有门,只挂着半截布帘,里面靠墙有一排架子,架子上放了几排书,另一侧摆了一个紫漆立柜,除此之外,只剩一张硬板床和一张木桌,床上没有褥子,大概是闷油瓶离开之前收起了。
我坐到床板上,对闷油瓶开玩笑道:“看不出你以前还做过穷苦书生。”
闷油瓶看看我,递来一根蜡烛,“照一下。”
说着走过去拉开立柜门,柜子里整齐的放着几条褥子,都用塑料内袋仔细包裹着,闷油瓶呼呼啦啦的全抱了出来,昏暗烛光的映衬下,我忽然觉得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柔和和暖意,我摇摇头——一定是错觉!
铺了床褥,霍秀秀早早就睡了,大概也是累坏了。
闷油瓶找来一张竹篾席子,本着对女同志的谦让精神,我们打了地铺。
山里的夜很静,习惯了都市的嘈杂,现在反而感到不太适应,我转了个身,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怔怔发愣,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飘渺感,恍恍惚惚的好像在做梦。
不知道闷油瓶有没有睡着,我轻轻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动,但应了。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喊他,一时无话,然后我又绞尽脑汁的没话找话。
“你...之前一直在这生活?”
闷油瓶翻了翻身,平躺过来。
“不是,只住了一年多。”
“那你小时候住哪?老家呢?”
“没有,这里是住过最长的。”
我问不下去了,继续下去无疑是挖人苦水。我很尴尬的搓着手指,黑暗里,他应该看不到。
安静了一会,我把话题转移,带着股视死如归的意味儿道:“等回头,我老爹肯定会扒了我皮,把我挂墙头暴晒三天。”
“不会的。”闷油瓶道。
“你又不是我爹。”
“……”
“诶,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帮我?”
“报恩?”
“切,猫的报恩?最后还不是一样被逼和猫国王子结婚?我去,没完没了不是。”
“我不是猫,不会逼你。”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突然觉得你也挺能扯的,没想象中那么闷。”
“你可以告诉自己现在是错觉。”
“不不,应该是梦,你掐掐我,肯定疼的是你。”
“好。”
一阵窸窣的布料摩擦声,闷油瓶侧过身向我这边靠了靠,我下意识往后挪,他伸手一把压在我腰上。
 
木有了?
 
是完结的,要一边找虫一边发,所以发的比较慢,可以等等再看~或者去原楼
 
我没容他迟疑,便拽他起来。
这里没什么洗澡设施,至多就是院里太阳地儿晒着的一大盆温水,只能就着盆子用毛巾擦,闷油瓶身上不少地方被烧伤,尤其双手,皮都焦了,我说帮他洗,他死活不让,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擦洗,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我都替他皮疼。
冷静过后,我不禁懊恼起来,如果当时不是我急迫大意的催促闷油瓶吃饭为先,这种事情也许根本不会发生,但我又不能理解,闷油瓶为什么可以破死忘生的冲进火里,帮我取回那枚跟他毫无关系的铜鱼,理由是什么?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
他刚才的态度很反常,虽说我是有点后知后觉,但那种异于平常的冷漠我还是能够感觉到的,这让我很奇怪。
还有那场火,好像也很蹊跷,闲置几年的木楼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恰恰在我们住下之后才发生意外?假设是人为,烧毁一座空房,其目的何在?我隐隐觉得,闷油瓶似乎知道些什么。
胡思乱想之际,云彩已带着那位赤脚医生进门,医生给闷油瓶检查了伤口,说是没大碍,只要坚持换药,连疤都不会留下。说完又取出一包牛粪一样的草药,不紧不慢的给闷油瓶处理伤口,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种涩苦的植物气味,特别难闻。
闷油瓶身上每块烧伤都涂了草药,一坨一坨的黑绿就像溃烂的疮痍,惨不忍睹,我不敢看,总觉得自己浑身的皮也绷得紧紧地,心里堵得异常难受,又没处发泄,只得到院子里拎了一桶冷水从头浇了个通透,这才稍稍得以缓解。
我蹲在凉荫里,摸了摸口袋,掏出半包被水浸得半湿不干的烟,费劲儿的点着,闷头抽了几口,又灭了。
夹着熄掉的烟,我想起闷油瓶的伤,和得知他冲进火里时那种焦躁失控的情绪,这种波动,在我无波无澜的二十多年里,从来不曾有过,过去,我一直自以为是的耍弄些无伤大雅的反叛,在父母眼里,那只是任性,是成长的必须,所以被包容,被庇护,在这种称之为“爱”的理由面前,我忍耐压抑着所有的愤怒和不满,然后给自己一个“难得糊涂”的借口,忙顾于店铺生意之间,假装安然度日,在遇到闷油瓶后,我这种自欺在他的宁静之下,无所遁形,我羡慕并渴望着那种气质,它仿佛可以剖开我无所追求的外壳,让我看到那个真实的自己,如果没有他,我便看不到,所以,我不想失去的,是他,同时亦是我自己。
这次的逃婚,荒唐又不计后果,不知道会不会一如以往的被原谅。
傍晚,阿贵带了只收拾好的松鼠让云彩晚饭时炖了,我给了他点钱,让他帮忙弄两套衣服来,虽说天气热,但也不能让闷油瓶只穿内裤晃来晃去吧。阿贵点着钱,满口答应。
后来我问阿贵照片的事,阿贵说他也不知道,他都没认出那位张老板跟照片上的小孩是同一人。我问他能不能把这照片拿走?他说你要这干嘛?我就糊弄道,照片上这位老爷子近年得了老年痴呆,脑子不灵光,前些天走失了,我们到巴乃就是为了找老爷子来的。阿贵也没怀疑,一边说着现在这么有心的年轻人真不多见云云,一边摘下相框拔后板上的钉子。
我心里庆幸,这么拙劣的瞎话他也能信?老年痴呆还能自个儿跑巴乃?那老爷子真是朵奇葩。
不过无论如何,照片是拿到了,如果我真认识那老爷子,那小花应该也认识,回头问问,说不定还能扯出闷油瓶的身份,这让我多少有些窃喜。
晚饭的时候,霍秀秀说看着裸男没食欲,便跑去同云彩他们一起吃。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去,看到闷油瓶的伤,我还是满腔的憋闷,肉菜进口,食不知味。
闷油瓶顾及伤口,筷子也拿不稳,戳来戳去半天夹不住菜,终于夹住一块肉,还没送到口就啪唧掉桌上,我心里又好笑又难受,啼笑皆非。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递给他一个勺子,闷油瓶看着我表示不解,我就说,你这是吃饭还是耍乐?你说吃哪菜,我帮你夹勺子里。
闷油瓶不置可否,我当他默认,给他弄了块松鼠肉,他也吃了,虽然还是一副不凉不酸的臭屁样,但至少相比下午那种冷到掉渣的态度算是好了许多。
 
饭间,闷油瓶突然说了句:“吴邪,婚期之前不要回杭州。”
我听着怎么觉得像是在交代后事,就问他:“你今天很反常,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闷油瓶没说话,又吃了一口菜,起身回房了。
被他撂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更没胃口,索性丢下筷子跟着他进屋。
见我跟来,闷油瓶看看我,声色不动,然后旁若无事的走到窗前,推开窗扇,兀自坐在窗台上静静看着外面一团暗灰的天。清风扬起,但不见他的柔发飘飘,唯有笤帚毛般干枯的头毛随风招摇的晃两晃,恬然的意境一下子晃没了,我凑过去,拍拍他腿让他挪点地儿,他向后蜷了一点,我挤到他对面,靠着窗框坐下。
大山里的风,一到夜里便是清凉飒爽,夹杂着阵阵山间草木的自然气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我不由自主深吸了两口,更多进入鼻腔的却是闷油瓶身上那股苦苦的草药味,我揉揉鼻子,又不自然的抓抓满头被烧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始终无从开口。
两厢无话,一个淡然自若的望天,一个抓耳挠腮的看地,这种诡异的气氛实在是一种煎熬,憋得我直想跳窗。
“呃,你头发比野猪毛还糟,要不我帮你整下?”我没话找话。
闷油瓶似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说不用。
我干笑两声,心说幸好不用,要真让我整还着实犯愁,指不定就剪秃了,让一个大山深处的张阿坤体验一下流行时尚的潮流发型?——我去,那张秃谁啊?也太TM惊悚了!
“其实你现在样子也不错,最起码精神不少,你平时头发太长,黑压压的遮着眼睛看起来很沉闷,短了蛮好。”我咸嘴淡舌的乱扯着,我看着他,他不看我,我又问:“今天下午那场火,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他像一个木雕,不说话,也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我只是觉得那场火像是人为的,对方可能是冲你来的,你以前是不是有得罪什么人?惹得人要烧你房子?”
他终于转过头,把视线投向我,“这件事到此为止,和你没关系。”
“那你说什么事和我有关!”我有点急了。
“除了我的事。”
“是,除了你的事,我现在可以不关心任何事!”
“吴邪。”
“我在听着。”
他把右脚放回地上,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我鼻腔内满满的都是草药味。
“我再说一次,霍吴两家的婚事决定权在于你,如果后悔,你可以随时回去,反之,只要延过婚期,所有事情我会处理妥当,期间你必须待在巴乃。”
“这算什么?交代后事?”
“你信我吗?”
“不信,我猜不透你任何一个想法。”
“为何要猜。”
“我问你会回答吗?”
他又不说话了。
他把擦满草药的双手放在我肩头,我发现他今天好像很喜欢做这个动作,我安静地坐着,可以看到他起伏的胸膛。
“那我问你,张起灵是谁?”
他苦笑了下,“我该是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好,我来告诉你,你是我朋友,任何难事都能替你扛一半,或者更多。”我握住她的手腕,不敢太用力,他胳膊上到处是伤,“还有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你说谢谢。”
他的手从我肩膀上滑下去,我还没有放开他的手腕,看上去,很像是牵手。
我在心里补了一句:因为有人让我疯了一次,疯得彻底!
“谢谢。”是闷油瓶说的。
之后,我们整夜无话。
 
【十】
闷油瓶走的时候,其实我是知道的。他在我床前站了很久,我假寐着,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直至离开,他都只字未说。
天刚破晓,窗外还是一片朦胧的灰蓝,我靠着木墙坐起身,满手心都是汗,心里难免有些空落,离恨别愁倒不至于,不过是担心他的伤,他平时就不矜细行,对生活表现得极其淡漠,他这种人,超然物外,很难把身上那一块块焦皮烂肉当回事儿,不过细想一下,他又不是白痴,身手甚至可以秒杀一群吴邪,哪轮得到我担心?
我尽量不去想闷油瓶会以怎样的身份去插手阻止那件事,我想安闲度过几日的平静,然后回去面对另一个世界的天翻地覆——也不一定,也许闷油瓶真的会将事情办好。
接下来的几天,估计是照片看多了,每晚总是做些稀奇古怪的梦,比如我第一次在西湖边遇见闷油瓶时的情景,他猛一转头,我会看到一张他十几岁时的脸;或者梦见自己回到了长沙老家,有一个很小的闷油瓶静静坐在我家堂屋的门槛上,谁也不理……醒来后便一身冷汗,心里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似的烦躁不安,于是开始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直到抽得满脑子空白,再在恍惚中睡到日上三竿。
白天一整天无所事事,我跑到寨子外,躲在溪涧边的大树下纳凉,一群孩子在溪水中嬉闹戏水,欢笑声不绝于耳,我闭着眼,倒数时间,怀揣着期待,却又心情复杂。
可真到了那一天,又觉得跟平时一般无二。
那天一早,我就在霍秀秀揪耳朵拽头发的炮轰中醒来,睁眼便瞅见一张春光灿烂的笑脸,霍秀秀笑嘻嘻的说:吴邪哥哥,今天是咱们的婚礼啊!
我还有点犯迷糊,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边找鞋子边说,可惜黄了,新娘被新郎拐跑了。
霍秀秀说,你可别说你后悔了。
我笑了笑说,后悔倒没有,上次你奶奶说要是你少根头发她就扒了我皮,现在我拐跑她孙女,我罪大恶极,指不定回去就会把我抽筋放血拆骨头,外加碎尸万段抛尸荒野,所以你明天赶紧回北京,安抚安抚你家老太婆,告诉她切勿冲动,冲动是魔鬼。
霍秀秀瞪我一眼说,呸!你才是魔鬼!要不是因为你,我能离家出走闹这么大事儿么!?
我说,咱们彼此彼此,老吴家现在肯定也乱得天翻地覆,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所以今天好好吃顿断头餐,等着明天回去吃家法。
霍秀秀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句,吴邪哥哥,其实我挺害怕的。
我揉了揉她脑袋,安慰道,无悔则无畏,明天的事谁也不知道。
——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
霍秀秀头发很柔软,这让我想起闷油瓶那一头“猪啃烂白菜”般的头毛,心说回去一定逼他去理发,免得他流窜犯似的顶着一头糟毛四处招摇。
但——我幡然想起,他娘的他一声不吭的走了,我哪找他去啊!
离开巴乃时,霍秀秀跟云彩的真情拥抱没完没了,腻歪得让人牙疼,我不耐的催促几次,她才拔丝山药似的一步三回头的和云彩分开。
不是有句老掉牙的俗词儿么,天下无不散筵席,宴席散了,各回各家,说不定从此一辈子不相往来,再怎么不舍,也不过是暂时的情感抨发,丢进人生长河,打个旋儿扑通一声就无影无踪。刚认识几天就腻歪一起抱来抱去依依不舍,至于么!
一路走一路望一路美景依然,就算是押往刑场的囚犯,也有欣赏沿途美景的资格。
到了南宁,我先打发了霍秀秀回北京,这样一耽搁,自己又在南宁多待了一晚,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到杭州。
我没回自己老窝,也没去父母那边,而是直奔三叔店里,虽说三叔为人老奸巨猾跟狐狸没差,但也是老小子一个,相比他那两位大哥实在亲和太多了,我小时候犯错被老爹抡巴掌,三叔二话不说先护我,然后二叔揪着我和三叔一并处罚,我老爹则在一旁悠然自若摆棋桌,等着和二叔切磋棋艺,我和三叔这边可怜巴巴的顶着砖头跪搓板,观摩他们拼杀直至日头下落。
也就凭着那股子同病相怜的意味,所有长辈里我跟三叔走得最近,这次我跟霍秀秀的婚事,也只有我们这对“患难叔侄”持着反对意见。
 
现在不知道家里到底什么情况,还是先找三叔打探下消息比较稳妥,以免回去直接被老爹卸了胳膊腿。
三叔店里一团漆黑,看来已经落锁打烊了,我掏出手机心说给三叔打通电话,不料刚一开机手机便羊癫疯似的抖个不止,短信稀里哗啦的蜂拥而至,接收不暇,我任由它得瑟完才查看,结果千篇一律全是来电提醒,我心里苦笑,从来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人惦记我,忽略其初衷,我心底不禁油生几分存在感的喜悦。
拨通三叔电话,我把手机撤离耳朵一尺之遥,不消几秒,三叔的怒骂声便劈头盖脸的砸来。
“你小子他娘的在哪!整个吴家都被你掀翻天了!赶紧滚回来!”
我苦着脸道:“我不回去,我爹肯定生拆了我,我先去你那躲一晚,明天合计好了再回家。”
三叔又问我一遍人在哪里?要不要让他店里伙计潘子来接我,我说不用,我就在你楼下。
楼上灯光亮起,窗户哗啦一声被拉开,随即有人探出半个身子,我朝上方晃了晃手机荧光,喊了声三叔,那人骂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跑到店铺后门的黑胡同里,三叔刚好下楼打开小铁门,见到我直接一拳擂到我背上,我没呛住,差点咬着舌头,我靠了声,嚷嚷说三叔你轻点,我没吃饭,前胸贴着后脊梁,你别一拳擂穿我的五脏庙。
三叔瞪我一眼骂道怎么没饿死街头!嘴里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飞快拨了外卖电话。
到了楼上,三叔电话也挂了线,随手就把手机扔在沙发上,神情严肃的看着我,问我这些天去了哪里?我像犯了错的二愣,也傻里傻气的看着三叔,说跟朋友在广西。
三叔若有所思的嘀咕了声“广西?”,旋即又问我:“霍家那丫头也跟你去了?”
我如实的点了点头,道:“她已经回北京了,三叔你怎么知道?难道霍家又来要人了?”
“霍仙姑怎么可能拉得下脸,我听你店里小伙计说老太婆找过你?”说到这,三叔面色一沉,我心道不好,王盟那小子说话没遮拦,该不会把我那天的“流氓”行为也抖出了吧?我默念了声阿弥陀佛,就听三叔语气由严转怒:“你小子那天到底干了些什么!跟你亲——亲嘴的货他娘的是哪个混小子!”
“什么亲嘴谁说的!我就亲他脸一口!”
三叔抬手就要呼我脑袋,我眼疾脚快闪一边,大叫:“三叔我冤枉!”
我把事情始末向三叔讲述了一遍,三叔这才敛起怒气,哼了声道,谁他娘敢占他吴三省大侄子的便宜,他就掘了人家祖坟去!
我心说这分明是你大侄子占了人家闷小哥的便宜,张家祖坟躺着中枪才是无辜吧。
后来外卖送到,我一看,全是我三叔爱吃的!不过这老狐狸嘴刁,能入他口的也绝非浊醪粗饭,借汤下面,我能沾个嘴光也不错。
吃着饭,我问了三叔家里的情况,三叔说让我明天回去装的乖一点,诚恳的认个错,我突然没了踪影,我妈只是太过担心,多说几句好话哄哄,屁事儿都不会有。
我十分不能理解,就问:“我闯这么大祸,这么容易就能过关?”
三叔说:“你小子哪能那么大能耐,事情跟你没关系,是霍家突然提出悔婚的,之后问起原因,霍家一直避而不答,不过吴家忙着找你,也没心思顾暇那些。”
我又问三叔霍家哪天提出悔婚的?三叔说是月初,我算了下闷油瓶离开巴乃的时间,十分吻合。
这么说,事情确实是闷油瓶办的,但霍仙姑在京城何等人物,他是怎么做到的?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拿菜刀吓唬人老人家了!
依现在情况看,他应该只是阻止了霍家,并没有在吴家这边出现,我爹妈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更不知道我失踪是为了逃婚。但我又想不通,他为什么让我去巴乃?直接留在杭州,不动声色的摆平霍家那边岂不更好?我也用不着提心吊胆小半月,整天想着我爹会如何处置我。
第二天一早,我蓬头垢面,还故意拿黑鞋刷在衣服上蹭了蹭,又抹了两把墙旮旯里的尘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叫苦肉计,天下母亲,不论是否刀子嘴,但都是一颗豆腐心。
 
我对着镜子照照,对自己的形象百般满意。临走时,随手顺走三叔桌柜上的一盒白毫,不管身后三叔的叫骂,我吼回句:拿去孝敬你大哥!然后扬长而去,三叔似乎又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我绞尽脑汁的想了一路如何应对我老爹的台词,最终无果,老爷子主意正,软硬不吃,只能看他心情碰运气。
我在门前正三圈倒三圈徘徊半天,心一横,小心翼翼的敲了几下门,过了会儿,隐约听到脚步声,我斜了斜身子,侧到猫眼范围以外。
开门的是我妈,围着围裙,双手湿湿的,大概正在洗碗。看到我,一脸喜怒皆非的表情,最后一拧眉头,怒道:“滚进来!”
我低着头灰溜溜的跟进去,心说生死都这么一遭,爱咋咋地。
我爹正在看报纸,一见是我,立马摔了报纸,我向前走了几步,特憨傻特诚恳的说:“爸,我错了,让你们担心,我,我罪该万死。”
我爹冷哼一声,“那也要有万死的命。”
老爷子生气起来一向油盐不进,今天肯开口就是事情有情可原,我心里一乐,把从三叔那顺来的白毫放到茶几上,“爸,这茶不错,给您闲时慢慢品。”
我老爹漫不经心的看了眼,缓缓道:“老三那儿拿的吧。”
我很讶异,但这种时候显然不容我发问,我依然如法炮制装出一副很憨很乖的样子,对着我爹溜须拍马,“爸,您真神,这都猜得出。”
老爷子一脸不屑,瞟了我一眼,“少耍嘴皮子!”
“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妈擦揉着手走来,随之带来一阵清雅的淡香,是护手霜的味道。
“羊毛?谁是羊啊?”我脱口问道,一时忘记自己还在带罪受审。
接着两位老人家均面色一凛,我妈怒道:“混小子!说吧,这些天哪鬼混了!?”
我心说这话锋也转的太速度了,于是抓抓鸡窝头毛,低下脑袋,态度极其“诚恳”的随口捏造一故事,说我提先听霍秀秀说婚事黄了,十分担心,于是跑去北京了解情况,哪知天子脚下也有窃贼,手机钱包全被扒了,我身无分文,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在我落魄不堪饥寒交迫之际,忽地踩了一坨猿粪,遇到我的某某同学张油瓶,然后被人收留,张同学是好人呐,虽说是个紧巴巴的工薪族,但十分仗义,为此他压缩了自己两个月的生活费帮我凑了回家的路费,你儿子没从北京爬回杭州都要归功于他。
我唱天书似的说得天花乱坠,老太太显然没那么好唬,但看看我一身的狼狈,将信将疑道:“怎么没报警?或是借个电话给家里说一声,老妈也能接你去。”
我叹道:“世风不古啊,要不火车站怎么能有那么多书生行乞。”
——当然大多是职业性的。
我妈心慈一软,念叨说:挺可怜的,看来以后得多给他们点钱。
我长吁了口气,暗喜终算过关了,一般只要我妈不怪罪,我爸就不会追究,也不是我家女权,而是一种和谐,无非是出于家庭之间的尊重与…爱吧。
之后,挨我老娘一通唠叨是在所难免,我在鸭子听雷中挨过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简直是寸阴若岁,每每这种时候,我都特怀念街边神尊店音响传出的《大悲咒》,那种低沉流畅的旋律,搁在此时简直堪称天籁。
在我帮老太太倒第五杯水时,她终于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回你满意了?”
我蛾蛹似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我满不满意,其实人家秀秀本来也看不上我。”
“那是他们霍家不知好歹,听说你文锦姨有个远房亲戚,那姑娘长得跟朵花儿似的水灵得很,改明儿妈帮你探探人去。”
花儿一样的水灵?那是什么?绿牡丹?芦荟?还是人参果?对比瞧瞧人某起灵,姑娘你就抓心挠肺自愧不如吧!——不过似乎毫无可比性。
我说,妈,您就别操心了,改天我找个小龙女似的对象给您带回家。
我妈说,就那个功夫了得,不睡床只睡绳子的小龙女?
我说是啊,古墓派,和咱们家还有某种微妙的渊源呢。
我妈想了想说,你别跟她老公似的断只手臂回来就成。
我说,我哪有人西狂神雕侠招女人待见。
我妈骂我嘴贫,说她儿子怎么就不招女人待见了云云,又把那姓杨的贬得一文不值,把她儿子褒赞到了天边儿。
一场包办婚姻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有的虚惊一场,有的空欢喜一场,而有的,徒劳一场。
回想起来,又觉得恍然如梦,梦中的镜花水月,一触即碎,残影洒了一地,我一片片逐一拼凑,渐显淡露的却是一个淡漠茕寂的身影,看不清模样,但是——小样的别以为你抱着油瓶半遮面我就对你没招,小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你丫懂个屁!杨贵妃知道不?这可是那娘们儿的爱玉。”
杨贵妃?我呸!你说祖传的我还暂且相信,完了别忘告我你祖先名号猪悟能。
我道:“得了得了,您也别蒙我了,东西我弄坏的,我也没说不赔,八吊钱一大观,还有,能刷卡么?”
“这抱歉,你胖爷我是验钞机不是POS机,只认现金。”
我正要开口,恰巧小花来了,搭了一只胳膊在我肩膀,不紧不慢道:“怎么回事?”
胖子一愣,咧嘴笑道:“哟,这不是花儿爷么。”
小花冷哼一声,“王老板,真巧。”
我看眼前两人招呼打得熟稔,心说既然认识,那就好办了。
胖子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的脱光了搂在一起都嫌对方毛糙(引原著),我胖子粗人,幸好咱们这叫有缘,不然还真怕蹭破了花儿爷一身嫩肉。”
“彼此彼此,您那糙毛我也不想恭维。”
听这话味儿,真酸,上次一个老痒,这次又是胖子,难不成三角恋?我啐自己一口,呸,恋个驴蛋,我家粉花儿眼光哪有那么戳。
胡思乱想之际,小花低声问我:“你怎么和他杠上了?”
我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个大略,小花说,这人太没溜儿,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说怎么说这事儿也是我理亏,总不能死不认账吧。
“行了吧你,别跟我装天真了。”小花对我道,转而又看向胖子,“王老板,散了吧,这是长沙吴狗爷家长孙,卖个面子,改明儿您到了解家堂口,要什么随您挑,算我的。”
胖子狐疑的看看我,道:“不就是块破玉么,胖爷我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过……”胖子顿了顿,眼珠一转,“花儿爷到时候可别不认账。”
小花笑笑,道:“解家信誉担保。”
胖子一乐,道声:一言为定,再会。便转过肥硕的背板边走边放声高歌: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胖子破锣一样的嗓音声声震耳,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对胖子叫道:“你等等!”
胖子扭头道:“小同志,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洗脚水,喝不得!”
“你他娘才喝洗脚水!”我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去过巴乃?跟一个叫云彩的丫头合过影?”
胖子原地怔了几秒,随即打了鸡血似的冲回来,我堪堪闪过他拍过来的熊掌,却没能躲过他革龘命友人式的熊抱。
“猿粪呐,胖爷我的革龘命友人喂!刚才多有得罪,小吴同志见谅。”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没溜儿行为弄得一阵恶寒,汗毛都竖了起来,赶紧把他推攘开,骂道:“死胖子你恶不恶心!”
胖子吸了吸鼻子道:你就偷着乐吧,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拥抱,小同志你赚翻了。
……我严重怀疑我会从此对肢体接触产生巨大阴影!
之后,胖子就开始讲述他和云彩的事情,大概是,几个月前他跟几位驴友去了巴乃,认识了小云彩,这丫对人家云彩有意思(还是单相思),非要把人家带出大山接到北京来成亲,云彩的姐姐就不依了,说胖子什么时候能瘦的跟某某巨星似的还可以考虑,否则做梦!胖子百般不甘的离开,决意要减肥,结果几个月下来,不减反增,这让他苦恼不已,刚听我提到云彩,立马燃起了他心中爱的火焰!
我和小花听得面面相觑,愣了一阵子,才道:真TM牙酸!
胖子道,你们年轻人懂个屁,感情这东西就跟排气似的,越憋越沉淀越浓郁,一旦爆发那就得惊天动地。
我心说您要憋气回屋您自个儿憋去,蹦了房顶也碍,千万别在大庭广众下毒害无辜。
小花显得有点嫌恶,皱着眉不耐道:吴邪,我们走。
胖子挽留说要请饭,结果被小花一口回绝,胖子见硬柿子捏不成就来拽我,说吃顿酒肉,就是兄弟,刚才赔玉的事儿就免了。当然我也不是软的,不过听他的话难免有些动摇,一来我确实饿了,二来我不愿让小花替我破费,但平白无故让我赔块玉钱,我他娘也肉疼!所以当下就答应了胖子,又好说歹说的说服了小花。
人大多都有个职业病,就像玩古董的,吃个饭也专挑那种装修古香古色的门面,说白了就是装清雅——干这行的有几个是身家清白?戳穿了底子,就算不挨枪子儿,几年牢饭那是毫无疑问。如果把以前那套诛九族的刑法搬来,估计我早被三叔株连几百次了。
 
店名什么居我没看清,不过“居”里菜肴倒是挺正,胖子这人大老粗儿,菜一上就进入正题,抄着筷子大快朵颐,想想也是,能在机场撞着,可能也是刚下飞机没吃饭,饿极了。
小花似乎没食欲的样子,低着头在玩手机,酒菜不碰,只偶尔啜几口茶。
之前和胖子闹了一场,我差点忘记此次来北京的目的,一时想起来,就觉得有些急不可耐,随即就拿出照片给小花看。
胖子挤过来凑热闹,问是哪位花姑娘玉照地干活。
我没龘理他,指了指照片上那老爷子,对小花道:“我感觉他很像我们老家的某个人,但很模糊,你有印象没?”
小花皱着眉看了一会,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道:“这孩子是不是上次和你一起的朋友?”
我道:“我没向本人确认过,不过看外貌应该是错不了。”
小花忽然笑了,“吴邪,你有时候确实很天真。”
我一头雾水,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花看着我,似乎饶有兴致,“你是找这位大伯还是查你朋友?”
我心说肯定是两个都查,只不过更侧重于闷油瓶,这家伙守口如油瓶,想从里面抠出点什么简直难于上青天,这点我十分清楚明白,我问不出,所以也不问,但并不代表我不查。
小花看我不说话,笑得意味深长,“看来你对你那个朋友一无所知。”
“至少我知道他名字。”
小花噗得笑出声来,道:“所以我说你天真,好了,不吊你胃口了,你朋友的事你自己问他,我只告诉你这大伯是谁。”他顿了顿,看着照片,“这人你确实认识,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片梨树林?”
我说当然记得!那不是……
靠!我幡然大悟,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想这么多天怎就没往那边想?他娘的这不是梨树林的张伯么!
小花看了看我,继续道:“想起来了?不过他现在可不是什么果园大伯,或者说,他本来就不是。”
“难道改行做了山田农夫,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胖子凑过来插嘴,一看照片,又吃惊道:“真他娘稀奇!这小子还会跟人合影留念?还是个小小少年!”
我有些难以置信,忙道:“胖子你说清楚点,你意思是你认识他?”
胖子往椅背上一靠,捏着根牙签一边剔牙,“做过几笔生意,前两天还打过照面,不过这小子出了名儿的神出鬼没,你要找他讨债的话,恐怕前路漫漫啊,胖爷我劝你还是省省力儿吧!”
闷油瓶在北京?这倒是出乎我意料,看来这趟还真是来对了!我抑不住暗喜,但小花面前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兴奋,只好按耐住情绪,轻笑道:“哪儿的话,准确说应该是我还债。”
胖子一听乐了,说,人家孟姜小娘子到皇城那是千里寻夫,小同志,你这杨白劳追着黄世仁满世界找算什么?
我说,放高利贷的不一定是黄世仁,他可能是活雷锋。
胖子大笑,说那小子活雷锋?胖爷我瞎了眼,宁愿相信母猪上树!
我看话题越扯越远,于是打住,又接着问小花:那位张伯到底什么身份,又和闷油瓶什么关系?
小花摇摇头,认真道:“你和秀秀的事便是他出面的,小邪,听我句劝,不要再查了,没什么好处。”
“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不然心里系着疙瘩,我他娘的寝食难安,再说这件事也并非与我无关,我说过,可能我就是主谋。”
“你的事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也许是因你而起,但人心难测,别人心里的算盘你看得到么?不早了,我帮你安排住处,明天回杭州。”
小花语气很坚决,我本来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把反驳的话生生吞了回去,小花脾气我知道,如果我不依,他肯定会武力解决,连夜把我五花大绑扔回杭州。
临走时,我向胖子交换了联系方式,心说,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啊啊啊 LZ我还在JJ上等你的番外呢OTZ
因为是高四所以就一直潜水啦 于是来冒个泡。。
我很喜欢这文风啊 加油呦。
 
闷油瓶身体明显一僵,我咬的力道也够狠,口感虽然不如葡萄那样一咬即破的饱满,但还是立刻咬出了血,血流得不多,但也足够疼,我嘴里一股甜腥味儿,脑门儿也在嗡嗡的疼,看人都带着虚影儿,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武器以后还是不用为妙。
闷油瓶抬起手背在嘴巴上擦了一把,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睁开眼时眼睛里所翻滚的情绪让我感到陌生,就像凭空掀起的惊涛骇浪,把人卷进去骨头都不带吐,任谁看了都会有种手足无措的恇怯,我咽了口唾沫,连同满嘴的血腥也一并吞了下去,心说完了,一时没控制住,又他娘闯祸了!
“吴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闷油瓶几乎是一字一顿的的沉声道。
“我……”不是不知道,但我无话可说,咬下去时根本没意识到这种行为的意义。
我顿时觉得措颜无地,尴尬至极,刚想开口道歉,嘴唇就被两排牙齿狠狠叼住——那挨千刀的闷油瓶居然以牙还牙的回啃过来!像是早有预料我会挣脱似的,他一只手死死箍着我后脑勺,而另一只手禁锢着我身体,我愈动,他就咬得愈重,我吃痛,同时又觉得特别不忿,于是脑子短路似的干了件蠢事——我就势张嘴咬了回去。
俩人如同两只斗兽相互撕咬,谁也不甘示弱,牙齿碰着牙齿,也不知是谁咬了谁的嘴唇,谁咬了谁的舌头,钻心的疼,满口腔的血腥,混乱的一塌糊涂,却有种无以言喻的情愫,让人想要更多,果然脑袋不能随便乱撞,人会变得又傻又莫名其妙!
如果嘴对嘴叫接吻,那我吴邪的初吻还真是鲜血淋淋,激情四溅,不过这种很黄很暴力的啃咬方式不算也罢,至少我现在不承认它是吻。
不知什么时候,我抱住了闷油瓶的腰,趴在他肩头气喘如牛,他也好不到哪去,呼吸变得很紊乱,心跳也很快——谁也别说谁,彼此彼此。
我嘴唇都已经疼木了,到处是口子,过两天大概又要满嘴溃疡了。不知道闷油瓶满嘴溃疡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不是还要苦撑那一脸雷打不动的淡定?真是难为他了。
我没有动,他也没有放手,屋里静得只剩呼吸声, 我脑子很乱,好像有千思百绪,又好像一片空白,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长,有一个念头不受控制的想要破土而出,很陌生,很难受,但抱着闷油瓶,又觉得很踏实,很安心,这种感觉很奇妙,对方是男人,何况还是闷油瓶,所以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种拥抱与情侣间的炙热拥抱混为一谈,但它又不像朋友之间的那种坦荡的温暖,确切一点说,抱着他,我仿佛抱住了另外一个自己,或者说抱住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渴望。
那么些年,我一直想知道的,所执着的,千想万想几乎把脑浆挖出来去思考的事情,归根结底,竟是一只闷油瓶,我不知道这到底算是粉碎,还是圆满。
就像一个人穷极一生的追寻天堂,当然,此天堂并非人嗝屁后的极乐世界,最后有人告诉他,只要活着,人生就是天堂,他也幡然醒悟,暗叹自己枉度了多年的光阴,但结果,终究是粉碎了他的梦?还是圆满了他的梦?
所以,我很矛盾,又特别的窝火,小时候一些芝麻绿豆的破事儿都记得,怎么偏生忘了闷油瓶?选择性失忆?也太扯了!当是拍狗血剧啊!记不得,想也没用,说不定哪天闷油瓶龙心大悦,找我谈谈心说说话就讲出来了,不过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有天灵光一闪突然放电影儿似的想起来,到时候,我一定朝天磕仨响头,高喊声爷爷您真是在天有灵!
闷油瓶晃了晃肩膀,在我耳朵边儿低声问了句:“睡着了?”
我赶紧抬起头,慌忙道:“没有,只是想了些事情。”
“想得怎样?”
“想有什么用,你又不告诉我,要不——”我一咧嘴,嘴唇上的口子裂开,滋拉滋拉的疼,可能冒出血了,闷油瓶用大拇指在我下嘴唇揩了一下,结果更疼,我一缩脖子,叫道:“停停!你别动!你也太黑了,下死力的咬!”
闷油瓶把沾在手指上的血往裤子上抹了下,道:“没咬穿,不会漏饭。”
我舔了舔嘴,扶额干笑两声,“呵——呵呵——是啊,还挺严实的……”
玩笑就此打住,正事儿还得继续,我放开闷油瓶,坐回床边,看着他,认真道:“我明天不会回杭州的,就算你把我绑回去,我还是会回来,到时候在遇到今天这种事,恐怕你就得到医院认领我了,再说杭州也不一定就没事儿,不如你让我跟你一起,我把人身安全全权交给你,好歹我也是一大老爷们儿,指不定有什么事也可以帮上你忙的。”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答应,近水楼台,我何愁问不出答案?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也未免太悲哀了。
闷油瓶靠着桌沿,沉默不语,也有可能是在考虑拒绝的托词,或是别的,见惯了他这种态度,我也疲了,不急不催的坐等他开口,哪怕拒绝也不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要是对不上,那就当回虎皮膏药,死皮赖脸的跟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不声不吭的走掉。
——不仅仅是为了那些答案。
过了很久,闷油瓶终于点了点头,说好,但我必须听他安排,我说没问题,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他说要真那样还不如不跟他。
然后我就笑了,嘴不能笑,但心在笑,看来脑袋没白撞,口腔溃疡也无所谓了。
 
这是原楼:
http://tieba.baidu.com/p/1184048015
 
哇!!!不用追文~DDDDD
 
“不想跟个傻X似的跟在你屁股后头看你当肉盾!”
闷油瓶侧过脸,看着前方,清冷的视线仿佛可以穿透熙攘的人群,看到尽头——不仅仅是路。秋高气爽,天很高,阳光白得刺眼,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听得真切,他说,也许你是祭司。
他这种超然物外的人是从何得知“祭司”(网游奶爹)这一词?我没时间考虑,因为他已经转身走在阳光里,我紧走几步追上去,不想走在身后,那就比肩而行,也许我真该考虑一下如何从一个不自量力的鲁夫学做一名祭司。
早饭没吃,中饭吃了两份水饺,我撑得直打嗝,吃饱不想烦心事,但我除了胃沉,哪都沉,除了肚胀,脑还胀。
我问闷油瓶接下来去哪?他说哪都行。我说我想睡觉,他让我回西环的农院,我二话没说拽着他到就近的宾馆开房,开玩笑,我可不想再被半夜恐吓,全身僵硬的挤小床,那种睡眠质量不出三天准让人崩溃。
普通的标准双人套房,两张床两张桌柜,素色的床单枕头,浅黄的窗帘淡粉的壁灯,清雅中带着温馨,让疲乏的人一阵头晕,我一头栽倒床上懒得动弹,连呼吸都想省掉。
我闭着眼,静静听着闷油瓶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过了会儿,浴室传出哗哗的水声,我一个激灵弹了起来,隔着毛玻璃推拉门叮嘱老闷洗澡小心点,别碰着伤口。里面传出闷闷的应答声,我又歪回床上继续挺尸。
一不留神儿睡着了,沉沉的挺了一下午,醒来骨头都是酥的,身上盖了被子,鞋子也脱了,闷油瓶坐在对面床上,开着电视,但静了音,综艺节目,主持人夸张的笑,笑得东倒西歪,电视的荧光缩小在他瞳孔里,随着节目镜头的切换幽暗明灭,他并没有看,而影子却映在了他眼底。
我想问时间,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的厉害,干涩发疼,闷油瓶光着脚下床,递来一瓶绿茶,我拧开盖子灌了两口,他站在床边看着我喝,我缓过劲儿后,告诉他地上凉,让他穿上鞋子。他转了个身坐下来,坐在我旁边,脚还放在地上,我叹了口气,取了双一次性拖鞋给他,他才慢吞吞的穿上。
我现在很平静,也可能还在犯癔症,情绪反应比较迟钝。
“我答应你,做张起灵。”我盯着手里的绿茶瓶,“但你能不能告诉我理由,你要做什么?”
“不知道,至少你不会有麻烦。”
“可你会有。”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我能处理。”
“很好,你很强大。”
闷油瓶偏过头,电视上恰如其分的播出一则内衣广告,36E的模特儿身材曼妙,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盯着看,我看着他的眼睛,才发现他盯的是一侧的塑料假花。
“他们想要什么东西?我要是有,给他们便是。”
闷油瓶收回视线,微低着头,半垂着眼睑,又是一段空白的沉默时间,我想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开口,不会揪着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但这次,他没让我等太久。
“是铜鱼。”他低声道。
我想过它可能是我铺子里的镇店古刀,或者我眼拙加上狗屎运无意收了什么稀世珍宝,甚至认为他们只是借端生事,万万没想到他们要的是那条根本不值几钱的铜鱼,我突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心情反应。
闷油瓶看向我,“你会交出去?”
我笑笑,“也许会,如果它和你二选一的话。”
一个是念想,一个是想念,没有孰轻孰重,但有远近之分。
“吴邪,你不明白——”
“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去明白?”我打断他,不想看他一脸讳莫如深的淡定,“你告诉我,那铜鱼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你给我的么?怎会有人打它主意?”
闷油瓶摇摇头,“我不太清楚。”
我看他不像是糊弄我,想了想,又道:“那把你清楚的部分告诉我,比如他们是谁的人?”
闷油瓶犹豫了一下,道出:“陈皮阿四。”
我心里一惊,怎么是那老家伙!早些年经常听爷爷提起过此人,他是老长沙有名的土夫子,老瓢把子,不过我没见过他,他跟我爷爷是同代人物,但要比我爷爷老上十多岁,算起来也有近百岁了,我爷爷都已经西游两年了,他怎么还活着。
“难道那鱼有什么玄机?暗藏古墓地图藏宝图或是芝麻开门之类的……得得得,当我没说。”
“鱼是我父亲留下的,他什么也没说。”
“你父亲?照片上那位?”
“不是,已经去世了。”
我像只锯嘴的葫芦,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低着头扣起脚丫子。
“鱼有三条,老九门的人十分忌讳,但同时又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我只知道这些。”
我很惊奇这老闷是不是吃错药了,竟然知无不言起来,又很讶异事情怎会扯到老九门,老九门是老长沙几个势力庞大的盗墓家族,包括霍、解、陈、吴等九个家族,涵盖文物走私的所有环节,几乎所有的明器要流出长沙,必然得经过其中某一家,其厉害程度可想而知,会让这些人物忌讳的东西,肯定有什么非比寻常的蹊跷,我暗叹这老闷真是送了我一个了不得的东西,要是爷爷在世,不知道会以怎样的表情看待这条铜鱼。
“你说有三条,那另一条在哪?”我问。
闷油瓶随手拿起床上那半瓶我喝过的绿茶,喝了几口,淡淡道,“在张启山手里。”
今天的消息太劲爆了,我一时难以消化,卡了半天,才梗着脖子叫道:“你是说九门老大张启山!?”
闷油瓶点头,我恍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你说张启山——难道他是你……”
“和我没关系。”闷油瓶冷冷打断,那一瞬间的眼神也是冷淡异常。
不管什么关系,一定不是没关系。
“很晚了,我打内线叫餐。”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
事情总有明白的一天,在此之前,我只祈求结果不要太扯蛋。
 
【十 七】
车子在北京老胡同里兜了半天,最后停在一处很气派的老宅前,宅子属大四合,虽说已经入了秋,院里却依旧蓊郁盎然,但参天的古树遮住了大部分阳光,就显得有些幽遐,有种很大气没人气的感觉。还是之前的那个人,他引我进入一个别院里,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小院十分幽静,一个雪鬓霜鬟的老人坐在核桃树下喝茶,背对着我,我不敢判定他是不是张启山,但他周身所带的那种冷冽气场确实和闷油瓶很相似。
我不敢东张西望,尽量不把情绪带进眼睛,另一边又在心里狂念四大皆空四大皆空我是冰山酷哥闷油瓶我是冰山酷哥闷油瓶……尽管如此,内心还是很忐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会发生什么。
我没有闷油瓶的影龘帝天分,他演我演得得心应手,而我演他就演得不伦不类,尤其声音,我根本没法伪装,所以只能直愣愣的站着,闭口不开,而那老头子也没事人儿似的,看都不看一眼,依然只管悠然自得的喝茶,气氛一时静默得令人头皮发麻,又无比难熬。
我不禁想,难不成我露馅了?或是老头子在等我过去捏肩揉背,撒娇喊爷爷?我胡思乱想之际,老头终于将小茶碗儿搁下,碗底儿磕碰着石桌,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嗒声。
“听说吴老狗的孙子有条蛇眉铜鱼,你是何时给他的。”
他的语气十分淡薄,似乎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问句,毫不在乎回答与否,所以我依旧盯着他的后脑勺不说话,唯恐他突然转过身察觉我是冒牌货。
停了片刻,他冷哼了一声,又道:“陈皮那种瓢把子已经嗅着鱼腥了,你看好吴家那小子,别让他给我惹麻烦。”说着,他顿了顿,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霍家的事已经过去了,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就算你不认我这爷爷,但别忘了,你的张姓是不可改变的,张家的一切,你必须负担。”
后面的半句,我感同身受,完全可以理解,因为它也是我的无奈,但闷油瓶为了我那件事到底向头子承诺了什么?老子真他娘想撕下面具问个一清二楚,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干。
老头子没再多说,一摆手,道了句:“罢了,回去吧,近两日留下等你大伯回来,哪也不准去。”
听到“回去”俩字儿,我几乎只是条件反射的抬腿离开,脸色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如果和老头子面对面,肯定会被马上识破,所幸从始至终他都没看我一眼。
偌大的宅子我根本不知道去哪,无头苍蝇似的在正院转了一圈,最后靠着一根廊柱席地坐下,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就如同忽然松掉的橡皮筋,一下子卷了起来,浑身犯疲,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我闭着眼一边打盹儿,一边想着今晚我难道就要这样餐风饮露与明月同眠了?闷油瓶你这爷爷绝对是后的!
一个盹儿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还没完全黑透,气温也降了,飕飕的凉。
这一觉睡得我浑身酸痛,简直比打床架还累,我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又站起来踱了几步活动酸痛的骨头架子,这才想起自己今天闹肚子,已经一整天食水未进了,现在饭点儿都快过了,也没人对我这少当家有所问闻,我不禁暗叹闷油瓶怎么混得这么差,没爹疼没娘爱也就罢了,有个爷爷还不亲,饭也不给吃,太惨无人道了,真不知道这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正想着,一侧的几株夹竹桃忽然窸窸窣窣的晃起来,显然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好奇心驱使,我蹑手蹑脚的凑过去看,哪知刚靠近,就突然从里面伸出一只手一下把我扯了进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嗷的叫了一声就下死力的想挣脱,不料那只手力气奇大,制着我越钳越紧,我根本动弹不了,然后嘴巴也被立刻捂住,连同鼻子也被覆死死覆上,我刚好出了下气上气儿还没接上,被这么一捂,几乎要窒息!
紧张与窒息混并,在我以为心肺马上就要憋炸时,那人终于开口轻喝了声:“别说话。”
我靠,这声音太熟悉了——竟然是我的声音!但我脑子立刻明白过来,闷油瓶,这人是闷油瓶!与此同时,我也停止了挣扎,他的手慢慢松开我的嘴巴,但另一只手并没有放开的意思,他从背后紧紧搂着我身体,我被他制着很不舒服,于是大口呼吸了几下,就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放开。
 
【十 八】
闷油瓶伸手拉我起来,低声道:“小声点,跟我来。”
我跟着他一路顺着花坛遮遮掩掩的进了左侧厢房的一个房间,一进屋,他立刻搭上了门闩,屋里一片漆黑,但我马上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疑惑间,闷油瓶已经开了灯,房间里十分古朴干净,我一看,靠里侧的桌子上竟然放了两菜一汤和一碗米饭,肚子顿时不争气的叽里咕噜叫起来。
我瞪瞪闷油瓶,他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吃吧,这是我房间,饭是他们送来的。”
“你不早说,我还以为老爷子是你后爷爷,让你从小过着小白菜一样悲惨人生,看来我猜错了。”
闷油瓶忽然面色一冷,坐在我对面直直的盯着我,目光如炬。
“他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爷俩抱一块儿痛哭流涕的认孙子认爷爷——”我夹了块豆腐皮,卷了肉丝和香葱,卷的比较笨拙,浓浓的酱汁沾在了外面,我夹起来送到送到闷油瓶嘴边,“你信吗?”
“不信。”
我举着胳膊僵持了几秒,他才低头咬走筷子上包好的京酱肉丝。
“还要吗?”
“够了。”
“是够了,瞒够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明白我想知道什么。”
“有些事情不让你知道只是觉得没必要,知道了反而更苦恼。”
“所以你就一个人苦恼?”我放下筷子,认真的看他,“如果你可以稍微依赖我一点,我会觉得自己被需要,即使苦恼也是甘之如饴。”
“吴邪……”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我躲在他的影子下,看他眼里的不知所措,就像看到以往镜子里迷茫的自己,他迟疑着走到我面前,用手覆上我的脸,我把自己的手叠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希望可以洞悉到他更多的精彩表情,这样我便可以自负其能的认为我足以令他动摇。
“刚才你亲我的时候,在生气,为什么?”
“你不该来这里。”
“恰恰相反,我很庆幸我能坐在这里。”我慢慢屈起手指,握住他的手,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攥住,我的指头在发抖,“以前我很羡慕你,觉得你心无旁骛身无挂碍。”
“现在呢?”他动了动手腕,反过来握住我的手。
“你隐藏的太好,我心疼你。”
他不说话,手握得更紧。
“至少在我面前,我希望你可以把所有面具统统扔掉,你可以不强大,可以不坚强,如果有天你对我撒娇,我一定会开香槟大肆庆祝一番。”
他放开我的手,弯下背摸索我的耳后,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面具也不适合你。”
“那撕掉吧,我只是吴邪。”
“会有些疼,你忍下。”
他一边说就已经雷厉风行的将面具撕了下来,我疼得呲牙咧嘴,不禁捂着脸叫道:“我草这叫有点疼?真皮都被你扯掉了!”
他转身把面具丢一边,又将自己脸上的也撕了下来。两张面皮一样的人皮面具随意的叠在一起,脸贴着脸,亲密无间。
脸上虽说还是有点疼,但也是十分舒坦,就像捂久了的臭脚忽然见到阳光般的清爽舒畅,就连闷油瓶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恭喜你不再是吴邪,我帮你夹菜吃。”
“我从来不是,吴邪中有一个。”
“同样,张起灵也只有一个。”
他扳住我肩膀,把我按在胸前,紧紧地抱住,我的眼睛都快贴进了他的心脏,他如擂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强劲有力的跳动,几乎震疼了我的眼睛。
“我答应了张启山,留在他身边。”
“作为帮我拒绝霍家的条件?”
他低头吻我的头发,我想告诉他我三天没洗头,头发上的头油可能苍蝇落上去都嫌崴脚。不过我没这么干,太煞气氛。
“我第一次见你,你9岁,因为我父母去世,张启山将我寄放在吴家,后来我被大伯带走,为了不让张启山找到,他一直带着我东躲西藏,包括在巴乃的一年多,也是为了躲避张启山,上次那场火就是张启山放的。”
“他不是你爷爷吗?为什么要躲?”
“那年老九门发生一次动乱,最后张启山以牺牲我父母的命做代价勉强平息了那件事,这一行的水太深,大伯不想让我涉入。”
 
我像只锯嘴的葫芦,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为我的付出太沉重,我却无知无觉的坦然接受,他对我讳莫如深,我还恬不知耻的认为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对不起。”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你应该说谢谢。现在能抱着你,我很庆幸,很开心。”
他抱得更紧,我的心仿佛被抛入高空,然后急速落体,体内到处翻涌着滚烫的情绪,让人迫切的想要引吭一鸣,却喑了哑了,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我只能用力搂住他的背,像只缺氧的鱼,仰着头,隔着布料吻他的心脏。
他低下头托着我的后脑勺吻我的眼睛,我拼命的用嘴唇蹭他的脖子,像是在啃一个超大咸萝卜,我满嘴都是咸咸的汗渍味道,这货肯定几天没洗澡了,我怏怏不满的用牙咬他的颈动脉,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呻龘吟,我听得异常清晰。
我勾着他的脖子站起身,贴着他的唇,迸尽生命所有感动的加深这个吻。
最后,我抵着他的额头,和他鼻尖触着鼻尖,鼻息间全是两人凌乱的呼吸。
“你开心会不会笑?我好像没怎么见你笑过。”
“不会。”
但拉开距离,我清晰的看到他明显上扬的唇角——果然比我之前笑得好看,下次记得一定要抓拍。
抱了大半天,也腻歪够了,我让他坐下来吃饭,他整出一个正襟危坐的姿势看着我吃,偶尔让我帮他夹菜,然后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吃得有滋有味儿,我越发觉得自己是个给儿子喂饭的老爹,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他诉苦倒衷说你老爹是如何如何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太他娘胡扯了,我赶忙打住思绪。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问。
“你下午打电话,没挂断。”
“你牛X,你是半仙儿会掐会算,我打了十几通你没接,还让一个很贱很欠扁的小孩儿唱大象消遣我,我刚一撂下电话你就接,时间挑的真正好。”
“小孩?”
“算了,那彩铃是我自己弄的,搬石头坑自己的脚,不过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今晚就真的惨了。”
“你可以告诉他你是吴邪,他不会为难你。”
“他让你看好吴家那小子,不要给他惹麻烦。”
“他担心你出事。”
“也许是担心你给我的东西,你恨他吗?”
“不恨,只是不能接受。”
我和他都沉默了。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那种事情绝不是什么美好回忆,所以我不会去问,除非有天他愿意对我敞开心扉,在此之前,只能静静的陪他,在他累时,能够给他一只肩膀让他停靠,替他负担他愿意分给我的烦恼。
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想知道,比如这几天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是不是又把一群不知天高地厚毛贼干翻一地,事实上,我也如是的问出了口。
出乎意料的,他告诉我他这几天并没有见到陈皮阿四的人,我也感到奇怪,但心里第一时间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张启山,也许他真的有心帮我,可理由呢?我想不出答案。
“你有没有想过,陈皮阿四为什么知道鱼在你那?”闷油瓶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问题我压根儿就没想过。
他一如既往的神情淡然,“解子扬,你记得吧。”
“当然记得,那次你不也见过么——”我恍然大悟,“你意思是,是他向姓陈的透露的?”
闷油瓶点头,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是知道我很宝贝那条铜鱼没错,可在我印象里他和老九门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如果他是解家后人呢?”
我一个激灵,解子扬,解,解家后人,我顿时犹如醍醐灌顶,难怪上次他一见到小花就一副被吃的死死的模样,并且小花也言明“处理家事”,我拍着脑门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笨,这种事当时就应该想到!
“那他和大花是?”
“兄弟,但同父异母。”
“这消息真火爆,问题是老痒为什么会告诉陈皮阿四我有铜鱼,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也许解语花更清楚。”
“怎么又扯到了小花,这跟小花什么关系?”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陈皮阿四会对你不利。”
“不对,他当时告诉我是霍家。”
“霍家,确实是个搪塞事实的不错借口。”
“不管怎么说,小花他的确也没恶意。”我笑了笑,“不然我会怀疑友情的牢靠度。”
“但愿如此。”
“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大伯是怎么让霍家退婚的?”
“那是老九门上一代的恩怨,跟我们没关系。”闷油瓶看着我,我忽然感觉他的表情似乎变得柔和起来,他动了动唇,又补了一句:“所以说,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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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9 23:50:25  更:2021-07-10 13: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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