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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书店怪谈 by三品不良[第19页] |
作者:zaleaW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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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正犹豫着,我突然感到怀里拱了下,跟着眼前一黑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掀了出去。还没等我爬起身,那伥鬼猛地扑了过来,苍白的手一下就按在了我肩膀上。 这下我们几乎是脸贴脸了,近得根本就看不清它的长相。我本能地去掰它的手,不料一碰到手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而且十根手指就像铸铁一样硬,我只觉得肩上剧痛,好像连骨头都要碎了。 “低头!” 慌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本能地一缩脖子,就听到哗啦一声响,脸上溅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跟着身上一轻。我来不及细想,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才发现“潘子”已经飞也似地逃了开去,一纵身就窜上了青铜门,远远看去就像只大猿猴似的,动作根本就不像人类。 “怎么回事?”我捂着肩膀靠在石头上,一步都不想动。好在胳膊还抬的起来,应该没骨折,但被它碰过的衣服一捏就碎了,留下整整齐齐的两个手形的窟窿。 胖子提着个空了大半的水瓶,气喘吁吁地看着我,我忽然明白了。这瓶子里的一定是冰湖的水,也不知道是他还是闷油瓶装的,之前逃得太匆忙,我居然一点都没想起来。胖子说过,棺阵里的威尔玛都掉到湖里分解掉了,看来这真的是伥鬼的克星。 我松了口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并没有什么异常,只在胳膊上有几块淤青,多半是之前就撞伤了的。还记得盘马被伥鬼抓住后的惨状,全身都起了紫色的斑点,但不知道为什么,那种异变并没有在我身上发生。也许是因为我们差不多算同类了?或者是那种毒素具有指向性,只会毒害它们想要接近的人?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很奇怪。它怎么没去找胖子?凭他们的交情,怎么可能? “潘子”确实对我们的行动有反应,可是与其说它是伥鬼,还不如说更像威尔玛,因为它并没有特别对待某个人,刚才会发狂也只是因为我们靠得太近。难道它不想让我们靠近青铜门?可是之前闷油瓶都爬上去了,它怎么又没反应呢? 闷油瓶仰头看了好久,问:“回头吗?” 胖子震动了一下,牙咬得咯咯直响,好半天都不说话。我以为他也答应了,刚说了声好,他却霍地往前走了几步,大声说:“不,得杀了它!” 他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狠劲,但说完又回头看了看我们,眼里居然有几分歉意。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办不到,需要我们帮忙。 和三叔那混蛋不同,我很理解胖子的心情。他不是怕被连累,而是不想看朋友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关在这里。其实我何尝不希望能有个干净的结局,但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真的有余力再除掉一只伥鬼吗? 闷油瓶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声不吭地就把背包放在了地上,胖子犹豫了一下把他拦住了,“别,小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我和这小子杠上了,就不信没招对付他。毛主席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就是一直没拿到枪杆子,才只能跟在你俩屁股后头转,今天得打破这个僵局。” 我本来还想顺着他的意思笑一下,但明知他说得勉强,咧了咧嘴到底还是没笑出来。 “算了,我们仨一起来的,当然一起走。要不是他求你帮我,我现在也没命在这。”我拍了把胖子,尽量让自己的底气足点,“就这么定了,我们送他一程,再一起找出路。” |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胸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气,人生太平凡,能表现得这么帅气的机会并不多。何况有湖水在手,加上闷油瓶的臂力,就算当燃龘烧瓶扔上去也能给它浇个劈头盖脸。 想着就下意识往青铜门走,闷油瓶突然一把拉住我说:“我看不见了。” 我脚下不禁一顿,不过这也算意料之中的事,既然他看不清,迟早会变回以前那样的睁眼瞎,我只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没问题,我看得清楚着呢,你听我的。”我懒得细想,拍了拍他,依然抱起老黑放进胖子背包里,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景象。 只见“潘子”……不,也许我们不应该叫它潘子,因为它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太像个人了。它整个身体膨胀了起来,弓着腰攀在青铜门上,正在缓缓地朝上面爬行。而且轮廓还在不断地变化,就像一只正在蜕皮的蝉的幼虫,眼看着就离人的样子越来越远。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伤感的对象突然变成个异形,心情就完全不对了,就好像突然被人从后面敲了一闷棍,淤塞的思路反而活跃了起来。我猛然想起自己背着闷油瓶逃命的时候,曾经妄想让自己变成一只虫,潘子这样子算是成功了吗?难道他也有过跟我一样的想法? 还是说它根本就不是潘子,而是怪物变成了潘子的样子? 闷油瓶听了也很疑惑,按照我指的方向攀过去。我跑到“潘子”正下方,发现它背上居然依稀能看到翅膀的影子,而且表面呈现暗红色,居然像极了一只放大无数倍的尸蟞。 我忍不住骂了声,“他变成了个大尸蟞!” 胖子震惊地看着我,脸一黑,一甩手居然也抓着门上的花纹往上爬。 “潘子!”闷油瓶顺着我指的地方喊了声。看到他把这东西称为潘子,我只觉得非常异样,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心说还好胖子看不到,不然肯定更愤怒。 谁知那半人半尸蟞的东西竟似乎听懂了,扭头看向闷油瓶,灯光下能看到它的脸已经完全变形了,五官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仿佛融化的蜡像,非常恐怖。 胖子爬不快,也在下面吼了起来,可奇怪的是它好像根本听不见,只对闷油瓶的话有反应。我觉得很不妥当,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线索被遗漏了。 “潘子,能听懂我的话吗?”闷油瓶又喊。 那东西发出一阵古怪的咆哮,断断续续的,我听了好一阵,居然好像在说话,而且念叨的是个“摇”字。那次我见到尸解后的老痒,它也跟我说过话,所以我马上激动起来,“他说‘摇’!好像是要我们摇什么东西!” 这附近能摇的无非也就是机关了,难道它是想告诉我们开门的方法?那有什么是可以摇的呢?闷油瓶挥手表示知道了,舍开它就往门环荡去。 “你找找,门上没有肯定在下面。” 闷油瓶像壁虎一样贴在门上敲了敲,对我摇了摇头,我又想起解连环画的示意图,“对了,龙脉!你在对应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能活动的……” 胖子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我的话,“天真,潘子说什么了?他在哪!” |
147 其实他们离得已经很近了,直线距离不到两米,可我怕胖子会出事,正想告诉他个错误的方向,却看到那怪东西改变了路线,朝着和胖子相反的方向爬去,好像是故意要避开他似的。 我又疑惑地观察了一下,居然是真的,它一直在依据胖子的位置调整路线,明显是有意识地在躲他。奇怪了,这和对我和闷油瓶的态度也差太多了吧?难道它很怕胖子? 之前也是这样,它对闷油瓶的话有反应,我还以为是因为闷油瓶常去书店,他们认识,可没道理对更熟识的胖子视如不见吧,他们不是过命的交情吗? 我猛地明白了。伥鬼对熟人有反应,是因为它们对过去有留恋,那反过来想,也许潘子并不是不认识胖子,而是正因为认出来了才要躲开他? 因为它知道自己不是活人,会把朋友害死! 难道潘子已经知道了伥鬼的秘密?它并不是属性像威尔玛,而是和那些苯师一样,在临死前真的用了特殊的手段,把自己变成了威尔玛那样的东西? “胖子,你别去了!”我心中一阵狂喜,同时又涌出几分沉痛。胖子虽然不怎么表达出来,对朋友的感情却是明摆着的,而潘子都这情况了竟然还能记得要保护他,也强大得毋庸置疑——至少如果张家人都能掌握这点,也就不会造成那样严重的事故了。 “它在躲你!他是不想害你!” 闷油瓶吊在门环上,蓦地低头看了我一眼,我急忙指着“潘子”喊道:“小哥,快跟上!他还在往上爬,会不会是要告诉我们怎么出去?他认出胖子了——天,他认得胖子!” 胖子不动了,愣愣地看着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也绝想不到会与他有关的惶然,我喉咙里一紧,接下来的话就全都吞了回去。但我们连感慨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潘子”还在不断地往上爬,我们根本不知道它要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被淋了湖水后会突然变成尸蟞的样子。 闷油瓶摇了摇手,示意门环上没发现,再一次朝“潘子”爬去。它已经到了青铜门的左上角,再爬就要到顶了,我直觉等它停下会出事,但现在却完全无法想象是吉是凶。 胖子一直仰头看着闷油瓶,不知道呆了多久,突然大叫一声跳了下来,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以为他是急糊涂了,谁知他一把推开我,爬起来就像疯了一样地踹向青铜门。一下、两下、三下……这是毫无意义的发泄,如果是平常胖子一定不屑为之,但这时候他却只有用这个方式宣泄愤怒。 我扶着门,也狠狠地砸了一拳头,剧痛立刻顺着神经蔓延开来。这门太厚了,这样疯狂的撞击,竟然都发不出多少声音。 我突然想到,如果要给这道门取个名字,一定要叫现实。 操龘`他妈的现实。 就在我心里的怒火越来越不可收拾的时候,突然有很多东西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我本能地抱着头躲避,也就从恍惚的状态里清醒了。抬头才发现“潘子”已经到了顶,刚才掉下来的应该就是被抓下来的碎石头。 “跟着他!他一定知道……” 我才说了半句就哑了,“潘子”竟然还在往上爬,它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虽然轮廓还不太像,却已经完全是尸蟞的样子,大半身子都没入了岩层中,只剩下后腿和翅膀尖还在外面。 我这才注意到,那附近的岩石并没有被完全侵蚀成黑色,只有几个形状奇怪的斑点,都在青铜门附近,看来顺着门爬进石头里的并不止它一个。不过为什么呢?如果仅仅是要钻进石头里,没必要特地爬到那么高的地方。 在闷油瓶看来,大概就是眼前的石头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斑吧。他知道情况不对,身子往上一窜想去拽它,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红影一晃,那团尸蟞样的东西就彻底钻进了岩石里。他估计也上了火,一拳头砸在黑斑上,隔着三十多米都能听到轰的一响,随即是一声尖锐的啸叫。 |
我心里一跳,心说怎么回事,声音不对头,胖子也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把电筒的光柱打过去,可被闷油瓶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然后不知道从哪冒出一股白烟,转眼功夫就把他给罩住了。 这些烟显然是从什么地方喷出来的,远远看去有些发黄。因为知道闷油瓶是纯靠臂力抓在上面,既然没掉下来就应该没大事,我们并不怎么担心,谁知道等烟尘散掉,门上却空空如也。 啸叫声还在持续,人却不见了。 我下意识地“咦”了声,还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再看才确定是真的,一下子紧张得浑身发抖。从他被烟挡住到散掉,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还能飞天了不成?难道和“潘子”一样,也钻到石头里去了?我这么想着,同时又觉得太荒谬,即使他能一瞬间变成伥鬼,也没可能钻到已经被污染过的黑斑里。 胖子也是目瞪口呆,骂了声弯腰去捡绳子。我站到门格子上,发现肩膀完全吃不住力,连抬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牵扯得生疼,更不用说爬上去。勉强上了两米左右就再也动不了了,想到闷油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心中不可遏止地浮起几分绝望。 “怎么办?” “上去。”胖子吐了口唾沫,“我来爬,到了环上给你放绳子,你等着!” 虽然感觉这么做不太妥当,眼下也没别的办法,我看着胖子偌大的身躯在门上缓缓挪动,眼角有东西晃了下,只见从顶沿的阴影里钻出团黑糊糊的影子,吓得大叫一声,接着那影子就伸展开了,长胳膊长腿的,竟然是闷油瓶。 “这有个盗洞——”他探出上半身,倒悬在洞口把绳子甩了下来,“可以通到外面!” 外面?我还没品出味来,就感到肩上一紧,被人抱了个满怀。 “胖爷?” 胖子不吭声,只紧紧地抓着我,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哼哼,我听出一丝哭腔,也就识趣地闭了嘴不打扰他。潘子居然真的给我们指了路,他是否猜到了胖子会来,还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把信息深深刻进了灵魂之中呢? 接下来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了。闷油瓶帮我们固定好绳子,顺着爬到门上后,唯一的工作就是钻进去。 既然叫盗洞,自然不是原本就有的。那是个半圆形的小龘洞,里面堆着很多碎石和土块,人只能匍匐在里面,连爬行都很困难。闷油瓶和我还好办,胖子得学毛虫那样蠕动才能前进。他把装着老黑的包拴在脚踝上,钻的时候一声不吭,要是平常,肯定早就骂骂咧咧的了。 盗洞底下贴着青铜门的顶面,蜿蜒曲折,趴在上面冰冷刺骨,还有阴风迎面吹来,尖锐的啸声就是这么来的。闷油瓶已经探过一次路了,他说对面也是和这边一样的岩缝,但肯定能通到地面,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风,而之前的白烟就是他打破了封口的土石块后,卷起来的灰尘。 我猜解连环之所以要用土石封住洞口,就是为了制止这啸声,防止洞口被其他人发现。 洞两旁能看出电钻和爆破的痕迹,青铜门的边缘还崩了碗口大的一块,破口锋利得像刀子一样。里面横七竖八的还有很多比人腿还粗的铜柱,大概是固定门框用的。 奇怪的是,这盗洞的另一端也悬在高空中,等于是顺着门的上沿在石头里挖出了一条隧道,进出都要爬门。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挖在这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位置,直到我们都到了门的另一面站定,这个秘密才勉强有了解释。 |
148 原来这扇门两面都有门环,格局完全一样,解连环笔记上的那几条龙脉,并不是破解出来的机关或提示,根本就是直接刻在门背面的花纹。 胖子告诉我,这道门周围一定有无数铜柱插入岩石之中,一方面是为了固定,一方面也是防止有人挖侧门。而角上的盗洞位置有讲究,虽然不在任何一条龙身上,但和群龙遥相呼应,恰恰就代表了昆仑的宝眼。而为了象征气脉通行,那里不能用金属封死,是故意留出的缺口。 不管修建这里的是不是藏民,至少一定有个精通风水术的人主导了整个工程,解连环就是看出了这点,才知道角上是弱点,否则四周都有铜柱封路,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才能挖穿。 可既然需要龙脉作为提示,他们就只能是从有龙的一面开挖的了。 “也就是说这边才是外面,我们是倒着走的?” 胖子眨了眨眼。他眼睛通红,肿得跟桃子似的,我和闷油瓶心照不宣,都装作没看见,他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要不叫你天真呢,怎么还没转过弯来?里面外面只是相对的说法,你觉得哪边是里,哪边就是里。我倒觉得那边牛鬼蛇神横行,才是实实在在的‘外头’。” 难得听到他说这么有哲学意味的话,我醒悟过来,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对对,还是胖爷您境界高,咱们这就打道回府,重返人间。” 胖子咧嘴打了个响指,转身去看那扇青铜巨门,脸上的笑容又渐渐地淡去了,我猜他一定是想起了潘子。 这次我们能找到路全靠了潘子,加上张家古村那次意外的援兵,等于是间接救过我两次命,可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他本人。闷油瓶说过,培育黑麒麟的训练非常诡异而且辛苦,虽然不知道潘子是怎样办到的,但他竟然会主动躲开熟人,更能竭尽所能用那么奇异的方法给我们指出生路,已经比我们见过的任何一个伥鬼都牛逼得多。 所有的伥鬼都不过是生前的投影,而连影子都如此强悍,似乎也能想象出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可惜自此一别,我无法想象他会去哪里,恐怕也再没有人能够见到他。 门外的地缝果然是通向地面的,越往前走斜度越大。头顶的岩壁上也有很多壁画,但损坏得非常严重,也不如门里的精致,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了。 这边比门里窄,但结构差不多也呈蜈蚣形,两边的小裂缝里时不时还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东西躲在里面,却什么也看不见。 |
我们很有默契地不管闲事,一路急行军,刚开始还经常有沙石砸在头上,后来也少了。随着缝隙越来越窄,风里渐渐的就有了地面的味道。直到一缕阳光突然出现在前方,我眯着眼睛,一时竟然无法接受它。 全世界的宗教建筑几乎都有这个特点,经过黑暗、高远而狭窄的通道,唯一的光明展现在你面前,自上而下,犹如神灵降临,你会不由自主地痛哭流涕,深感自身的渺小和宇宙的伟大。 我借着惯性冲了几步,腿一软也跪了下去,不过一半是因为错愕,一半是实在累得走不动了。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出来,总感觉这么走了,有种把一切困难丢在门内落荒而逃的味道。 胖子和闷油瓶不知道是否也有类似的心情,一起在我身边坐了下来。三个人瘫在一起,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居然有种很奇怪的留恋,似乎这黑暗的地底才是安全的,可以掌握可以预期,而外面的光明对我来说,反而更加难以面对。 我甚至忍不住想,如果有更不容置疑的理由,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到青铜门里面去。 当然这些念头也不过是一时的迷茫,等真的爬回地面,站在荒芜的草原上,我又觉得泥土的腥味亲切可人起来,恨不得在里面打几个滚才尽兴。 出口是一条大半被堵塞的地缝,一看周围,星星点点的石塔,居然离之前扎营的地方不远,用肉眼都能看到我们的车和帐篷。不是下去过的人哪能想象,在这区区几平方公里的地下,有个怎样奇诡的世界。也许地球上还有无数超越人类想象的地方,只是我们都没发现而已。 回到营地,我们无所事事地混了两天才回城,而在这之后,我才有余暇去整理最后在青铜门里看到的一切。 传说中吐蕃部落最初的首领合称天赤七王,全都是天神下凡。史籍记载他们是“天神之身不存遗骸,如彩虹般消逝”,假设他们都和棺阵里的神秘力量有关,甚至本身就是“猎手”的话,那么那群被杀掉的巫苯,很可能就是第八代止贡赞普的部下,而历史上也确实有很多人怀疑他是被篡位者谋杀的。 青铜门最初的建造者已经无法考证,但可以确定它曾经是某支苯教信徒的圣地,因为距离吐蕃实在太遥远,在众多巫苯被杀后没落。中间应该还有过复兴,留下了猫鬼神的密码文,但因为掌握秘密的人越来越少,终于还是失传了。 最后的发现者就是张家的祖先,他不知道棺阵下面还有个冰湖,被诅咒束缚在高原上,不得不用牲畜饲喂尸蟞,一代代挣扎下来,其中残酷不必多说。 可是我依然没搞懂,如果没有出现叛乱,那个巫苯仪式进行下去究竟会如何?难道那个少年真的是喂虫子的高级祭品?那其他参与者是否能借此得到什么力量?还是闷油瓶的祖先们弄错了? 解连环又为什么在抓了尸蟞后还会尸解呢?潘子是怎么死的?他最后为什么会变成尸蟞的样子?变化后一直重复的“摇”字,又是要我们摇什么?封住洞口的土石墙吗?或者他说的是“药”?他想告诉我们尸蟞就是解药,想活只要抓点回去吃就行? 我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就是,这次我们得到了许多答案,可没有任何一个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摆脱玉脉的诅咒。也或者这就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因为我太贪心,图的根本不是全身而退。失去的只能让它失去,就像买错了碗可以退货,摔碎了只能自己赔钱。 另一方面,相对激情澎湃的开头,这个结果简直平淡得过分了。也许虎头蛇尾才是生活的常态,至少我们都活着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可我还是非常的不甘心。我有预感这不过是个开头,那是一扇通往神秘领域的大门,而我们正在门边徘徊,还没有启程。 |
149 回格尔木后胖子大病了一场,不得不去住院,而老黑不能进病房,只好托管在宠物店里。 我和闷油瓶倒没吃太大的亏,我身上的红色没几天也退掉了。虽然不知道这到底代表了什么,以后还会不会复发,至少理论上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撑过了湖水的浸泡,多少能延迟一些尸解的速度。 我懒得深究,也没法深究,每天都陪着胖子磨嘴皮子。当然,我并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可是和闷油瓶在一起,就会想起洞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很难相信会有这样一个人,你乐意跟他一起慷慨赴死,但是却很难与他朝夕相处。 我想我大概……不,我是喜欢他的,而且不是很单纯的感情,承认这点后事情会变得简单些。但我并不是烦恼什么罪恶感或者性别之类的高雅问题,我单纯只是感到很危险,我们两个都是。 我无法排除危机,因为它就在我身上。 几天后,我接到了三叔的电话。他可能已经知道二叔把磁带寄给了我,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后来谈到我爹,说他还是没想起格尔木的经历,但希望我多回家看看,接着就迅速冷了场。我不是不关心我爹,但我知道他打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这个。 “有什么事就说吧。”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没说话,我懒得跟他绕弯子,就说:“算了,我刚好有事想问你。我们发现解连环后来又去过那个地方,还死了人,你真不知道?” 胖子和闷油瓶同时朝我看了过来,我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让他们先别插话。 三叔沉默的时间比我想象的长得多,最终开口的时候,语气带有几分不善,“他发现什么了?” 我心说我也想知道他发现什么了呢,一边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他好像很恨你。” 三叔冷哼了一声说:“是啊,他自从开始尸变就疑神疑鬼的,硬说是我在他的药里做了手脚……” 他的用词有那么几分戏谑,我却笑不出来。因为解连环的怀疑并不过分。他们如果都吃了一样的解药,没道理其他人都好好的,偏偏他却开始尸解了。 “那你做了没?” 三叔抽了一口气,怒道:“小兔崽子,你三叔是这种人吗!” 如果是以前,这种话一定能把我的嘴堵住,可现在在我听来只想笑而已。 大概是我的沉默激怒了他,三叔大声道:“说没有就没有,他都死透了编给谁听!天晓得他什么毛病,自己不积德要死,关老子屁事!居然还想毒死老子……我没当场把他捅死都算对得起他!” 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解连环是真的敌视三叔,甚至还彻底翻了脸?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倒没想到他居然会骂解连环不积德。 “那他要是有了发现,肯定就不会告诉你了。” |
大金牙扭头看到我就像见了救星,一把拽住就塞过来一张纸,“来来,小吴,老王非说我这东西是假的,你帮我看看。” 我没辙,只好接过来,一低头就看到张狐狸样的人脸,眼睛里没有瞳孔,似乎是个面具样的东西。 我疑惑地看向胖子,他摊了摊手,说这是从一个非法集资的骗子手里缴获的。那小子说这是古代藏宝图,忽悠人投资去盗墓,骗了上百万的钱,现在已经蹲大狱去了。 把纸头整个展开,我才发现这东西距离“图”实在有点远,真不知道被骗的人见过实物没。它其实是张帛书的复印件,那狐狸脸是画在角上的装饰,中间则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乍一看居然有几分像那苯教的密码文。 我心里打了个突,再细看才知道看走了眼,上面写的是汉字,而且是大篆,一时间也看不懂是什么内容。可我也算明白为什么胖子说是假货了,因为这种文字和配的图完全不搭调,古人就没这习惯。至于那张面具,在已知的中国古代龘文物里更是从没出现过,一看就是现代人造的四不像。 “哟,小哥也在这?” 胖子一声哈哈打断了我的思路,一回头果然看到闷油瓶打着哈欠出来,面色不善的样子。我正想开口说两句缓和一下气氛,突然被人一巴掌按在肩头,身子一歪差点坐到地上。 胖子捏着我的胳膊,凑到我耳朵边小声说,“别装了,孙子都看出来了,要么就直接上了,要么就多想想你自个的小命儿。” “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手上的纸头没抓稳,一下子被风吹了出去,呼啦一声就落在了闷油瓶头上。他接在手里扫了眼,眉梢一颤, “这是哪来的?” 我还以为他是说那张纸,顺着视线才发现是指的地面,只见水泥地上竟然有一串长长的黑脚印,看形状像狗,但要大得多,从大街上一直走到书店门口,徘徊了几圈又折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我心里一沉,知道是威尔玛来过了。 它们从昆仑山一直追到这里来的?还是以前跟着阿宁来的那些还徘徊在附近? 阿宁说怎么都甩不掉它们,现在终于轮到我了吗?联想到最近老黑一直很暴躁,半夜总是在店里乱窜,难道是因为这个? 胖子一眼就明白了,找了个理由把大金牙拉走,闷油瓶则擦着我向脚印走去。说不清是他眼里的真实,还是我心中的错觉,竟然有几分解脱的味道。 我们跟着脚印绕到店侧面的小巷子里,也就是地下室的入口附近。一只全黑的威尔玛横躺在地上,脖子上的长毛像狮子一样,足有一尺多,发现我们靠近就扭头看了过来。 搬回书店前我就把地下室封死了,没想到还是会招惹这些鬼东西。我吓了一跳,停步对上了它的视线。它的内在果然还是人,眼中的感情丰富得仿佛要满溢出来。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油瓶就知道它的位置了,我赶紧拦住他。这头和之前遇到的不同,看起来比较友善,可能和我们的恶化程度有关。老黑虽然不能预知尸解,这些狼却是内行,它们不会随便攻击人。 “等等。它没咬人的意思,估计是路过的,要不就是监视我们。”我决定只要不出事,今晚就把地洞挖开,再用泥巴整个塞满,免得夜长梦多,“没事的,阿宁那次追得可猛了,你是不在车上,绕着城跑了好几圈呢,而且……” 我本想劝他几句,看到他的神情忽然就消了音。我敢打赌我说的他半个字都没听见,因为根本不知道他在看哪里,好像在他眼里映着的还是那白茫茫的昆仑山。但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感情倾向,我只觉得他的眼睛显得特别黑特别亮,甚至因为太深远而显得有些迷茫。 “得杀掉它们,一个都不留。” 他的声音很小,我有种听了不该听的话的感觉,不禁苦笑起来。如果张家祖先知道自己的后代竟然做出这种选择,不知道会不会哭死。 但他为了陪我而没有主动去解毒,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过一天算一天,谁也不能保证第二天会不会横死街头。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也许三叔最初也只有这么单纯的想法而已。感情从来就是这么一种超级简单,又无比复杂的东西。 我朝威尔玛走去。它静静地看着我,金褐色的眼睛里,有着大型食肉动物特有的朦胧。人类的思想究竟有多大的力量,竟能从中诞生出这样奇特的生物,连每根鬃毛都清晰可辨。也许我们不该那么害怕,因为就像兽`性和人性的斗争那样,心理素质越高的人,就越能保持自己的本性? |
“你别冲动,我试试。”我幻想着毛皮的触感,抬起手小心地探向威尔玛的脖子。它抬头把鼻尖凑过来嗅了嗅,我顺势摸向它的下巴,不料却抓了个空。 我一愣,下意识退了一步,闷油瓶闪身挡在我前面,而那威尔玛似乎也受了惊,蓦然发出一声长嚎。那叫声悠远而凄厉,震得人耳朵发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就一跃而起,转身窜进了小巷里。 “我碰不到它了……” 说完好一会我才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背上一紧,已经被闷油瓶一把揽进了怀里。 我下意识抬起手想抓住他,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金局长拿来的那张狐狸脸“藏宝图”,也不知是何时从他手上转移过来的。 这大概就是最后了吧,哪怕既不像终点也不像起点。 实际上我仍然没法确定究竟是什么产生了作用,也许是冰湖,也许是尸蟞,也可能是人品爆发。因为鬼玺和戒指之类的东西都被我们扔进了湖里,再也找不出能用来测试的工具。当然我们也不可能蠢到再去那个鬼地方自找麻烦,只有先把日子过着,哪天出了问题再说。 这时候我才敢去怀疑,当我们走出地缝的时候,周围一直有声音,还有石头从高处滚下来。那会不会也是威尔玛?它们是不是认为我们不会再危害大众了,才放过我们? 这些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也许世事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发现的时候,转变一定早已完成。 人和人的关系也是如此,至少对我来说…… END |
------------------------------------------------- 没想到这个文还有人在追,于是也发完吧 这个结局有些坑爹,因为我认为真正的故事是不可能有尽头的,没有开始,没有终结,问题可以自然而然或突然解决,但永远不会有“所有问题都解决”的时间点,因为新的问题仍然会源源不绝地出现 当然,这么任性的解释不会被大多数人认可吧- - 后续有些发展我在番外里暗示了一下,但是因为我没打算放,所以在这里说一下好了 后来他们一起回吴家老宅,寻找当年的痕迹,然后彻底让事情告一段落 新的线索只是为了呼应三叔盗墓笔记的开头,那是鲁王宫的地图,一点恶趣味罢了,并没打算让他们去倒斗 就这样,我写的部分到此为止~剩下的要靠大家的想象了 |
-------------------END=============================== |
这个结尾就像我看《诛仙》时看到最后五页时还觉得他还会出一本一样,当然我看《盗8》时都结尾了我还是觉得他要在写一本的 |
还有谢谢lz,让我看完了这个我追了很久也没看到结尾的文终于看见了END的字样 |
@式微何采 @瀞筠 @小在的暖暖 @s5482may @13116497751 @醉三三 @Love5philip @哈克连の欧克 文章已转载完毕 |
@___忘川肆 @So_慢 @子夜时分开棺 @漫长不过一世纪 @夏日A墨暨 @穆景泽 @张恰尔 @乱七仔 文章已转载完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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